帝王多疑,名不虚传呢!
虽便宜爸爸的手掌宽大温暖,但胡亥总觉得,便宜哥哥的抚摸,比便宜哥哥危险许多……
“哦是了!”胡亥生怕冷场,挑了一个话题,道:“那个该死的韩诏,君父可抓住他了?”
嬴政收回手来,摇摇头。
“跑了?”胡亥有些吃惊,倘或叫韩诏跑了,自己岂不是白挨了一记?
嬴政淡淡的道:“死了。”
“死了?”胡亥更是吃惊,比听说韩诏跑了还要吃惊许多。
胡亥追问:“如何死的?”
嬴政还是那副淡淡的口吻,似乎漠不关心,道:“朕不知,扶苏将韩诏带回来之时,便是一具尸体。”
末了,嬴政还补充一句:“千疮百孔,死无全尸的尸体。”
胡亥:“……”好怪哦。
难道韩诏被章平哥哥砍了?被韩谈砍了?总不能是被我那温柔正直的扶苏哥哥给砍了罢?
他这般想着,嬴政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今儿个一早,朕那处便收到了好几卷弹劾长公子扶苏,随意弑杀韩人长公子,暴虐成性的文书。”
胡亥震惊,抓住了重点,道:“哥哥杀了韩诏?”
嬴政点点头,道:“怕是因着韩诏误伤了亥儿你罢。”
胡亥呆呆的出神,便宜哥哥因为自己,冲冠一怒,杀了韩诏,且是死无全尸的那种?我那温文尔雅,光风霁月,温柔善良的白月光哥哥?
嬴政倒是不当一回事儿,淡淡的道:“一个韩诏,死便死了,不值得甚么,朕已让丞相王绾想法子将弹劾的文书撵回去,倒是……”
嬴政话锋一转,微笑道:“扶苏与亥儿的干系亲笃,朕深感欣慰。”
扶苏退出营帐,一直在外面候着,也不知君父与幼弟要说些甚么。
丞相王绾端着一大叠文书正巧路过,说是正巧,也不是太巧,而是专门路过。
“长公子!长公子!”王绾低声呼唤扶苏,冲他招手,示意扶苏过去。
扶苏走过去,道:“王相。”
王绾恨铁不成钢的道:“长公子,你糊涂啊!”
扶苏奇怪:“王相何故这般言辞?”
王绾道:“陛下屏退左右,分明是想与小公子说一些个悄悄话儿,长公子怎么便出来了呢?万一……万一是关于皇储之事,如何是好?”
扶苏没有立刻开口,王绾又道:“长公子怕是不知罢,幼公子这番舍命相救韩谈,怕是故意为之,这分明便是苦肉计啊!韩谈日前还对幼公子爱答不理,这会子便死心塌地,他那一杆子的旧部,也对幼公子马首是瞻,这是多大一股势力?”
“长公子啊,您不要不当一回事儿!”王绾拍着怀中的那一沓子文书,道:“您看看,看看这些是甚么!都是这两日,送到陛下御营大帐的文书,弹劾长公子弑杀韩诏的文书,说长公子暴虐成性,残暴天常啊!全都是以廷尉李斯为首的那把子馋臣,长公子你还不明白么?您便算是不争,李斯也会挣,幼公子也会挣!”
“幼公子不轻不重的挨了一箭,”王绾喋喋不休的道:“便拉拢了韩人旧民,还博得了陛下的欢心,长公子你听听!听听!陛下在笑呢,笑得何其开怀!陛下何曾对长公子如此欢笑过?”
扶苏眯起眼目,冷冷的道:“住口。”
王绾吓了一跳,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最近变了的,不只是幼公子胡亥,还有长公子扶苏。
扶苏表面看起来还是那般温柔气质,但内地里,渐渐有些不同了。
王绾是跟随扶苏的老臣,还曾经教导过扶苏一阵子,扶苏从未对王绾急言令色过,今日言辞却极其的冷漠,带着一股森然。
扶苏的目光扫过王绾,道:“丞相若无事,可退下了。”
王绾还想说些甚么,但又惧怕扶苏的目光,只好应声,抱着那沓子谈弹劾文书离开。
扶苏负着手,长身而立,凝视着胡亥的营帐,轻声道:“亥儿绝不是如此之人。”
嬴政很快从营帐中出来,与扶苏说了两句,也没有提起弹劾的文书,便离开了。
扶苏恭送嬴政之后,这才进入了营帐,没来由想起方才王绾的言辞,便问道:“亥儿,方才与君父在说甚么?为兄在帐外都听见了君父的笑声。”
胡亥:“……”
胡亥一时间有些犹豫,在说自己这个假公子,不小心跌倒撞上冷箭之事,太丢人了,况且提起来,还要提到便宜哥哥的马甲,自己个儿的马甲,实在牵连太多了。
于是……
胡亥干脆哼哼唧唧,敷衍过去:“哥哥,亥儿伤口好疼哦,疼死了,哥哥快帮亥儿看看,是不是裂开了?”
扶苏一听,生怕胡亥的伤口当真裂开,虽然箭镞没有淬毒,但那可是箭镞,本就锋利无比,为了拔箭,医士不得不将箭镞周围的皮肤隔开,免得皮肉被倒刺牵连,胡亥身子那般娇弱,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
扶苏小心翼翼的给他摘下伤布,检查了一番伤口,松口气道:“无妨,没有裂开,不流血了,这般深的伤处,能不疼么,乖一些,老实躺好。”
“哼……”胡亥继续哼哼唧唧,也是真的疼痛,道:“哥哥,轻一点儿。”
扶苏轻柔的给他重新包扎好伤口,扶着他躺下来,仔细掖好锦被,果然被胡亥糊弄过去,忘了方才那个茬儿,道:“好生歇息,你不知自己流了多少血,要好生将养才是。”
“嗯。”胡亥乖乖的闭上眼睛,因着失血虚弱,浑浑噩噩便睡了过去。
嬴政的扈行部队本是要继续东巡的,但为了胡亥的伤势,嬴政下令放缓了脚步,暂时在原地休整,等胡亥的伤口好转一些,再行东巡。
胡亥第二日清晨,是被苦涩的味道熏醒的,呛得他想咳嗽,可又不敢咳嗽,生怕牵连到了伤口会疼痛。
“好难闻呀……”胡亥睁开眼目,便看到了守在榻边的便宜哥哥,还有扶苏手边的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那苦涩的味道,正是汤药散发出来的。
“醒了?”扶苏道:“饮药罢。”
胡亥嫌弃的道:“好难闻,又苦又刺鼻,哥哥,亥儿不想喝药。”
胡亥一撒娇,扶苏果然有点受不了。
【心疼你的兄长扶苏】
胡亥以为凭借自己炉火纯青的撒娇功夫,可以糊弄过去,哪知扶苏心疼归心疼,道:“不可,乖乖用药。”
胡亥撇撇嘴巴,扶苏哄着他道:“你这伤口如此之深,不用药如何了得?若是半途发了热,可有你受的,乖,把药喝了,听话。”
胡亥捏着鼻子,屏足一口气,咕咚咕咚三口,把药汤喝了个干净,苦得舌头发直,胡亥还是小看了汤药的苦涩,不只是苦,还麻舌头,舌根都不是自己个儿的了。
“唔——”胡亥吐着舌头,用手扇风,活脱脱一只小奶狗,大着舌头的道:“苦鸭——锅锅……苦,好苦鸭!”
扶苏没想到汤药这般苦,之前胡亥用药,还要扶苏一勺一勺喂来着,扬言多苦都没事,他手头里没准备去苦的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韩谈大步跑入营帐,手中端着一个巨大的承槃,承槃里摆着好几个小豆,盛放和各种腌制的蜜果,咸甜的、酸甜的、甘甜的,应有尽有!
韩谈道:“幼公子,吃个蜜果,压压苦涩。”
胡亥赶紧抓起一个腌制的蜜枣子,浓浓的蜜浆,甜腻的拉不开栓那种,囫囵吞枣的往嘴里塞去,这才缓解了苦涩。
胡亥忍不住深深的舒了一口气,感叹道:“谈谈你真好,救了我一命。”
【被你夸奖而欢心的韩谈】
【因为你夸奖旁人而吃醋的扶苏】
胡亥:“……”咦,我哥哥又吃醋了!
胡亥连忙捏了一颗甜枣子,恨不能用比甜枣子还甜的嗓音,对扶苏道:“哥哥,这个枣子好甜哦,哥哥吃!”
【醋劲缓解的扶苏】
胡亥:“……”哦吼,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胡亥在榻上躺了三日,伤口终于完全结痂,这三日,除了喝药,便是吃粥,日常饮食清淡为主,可把胡亥给憋坏了,十足想念荤腥的味道。
胡亥用了药,可怜巴巴的对扶苏道:“哥哥,亥儿已然没有大碍,今日的午膳,可以吃肉了嘛?”
扶苏:“肉生火,你的伤口还未痊愈,切记燥火,亥儿乖,再忍一忍。”
胡亥挎着小脸蛋,道:“那……那鱼呢!鱼食很有营养的,咱们正好在东方,听说这一带的鱼食鲜美,哥哥,食点鱼可以嘛?”
扶苏无奈的道:“也不可。鱼乃发物,有伤之人也不宜食用发物。”
胡亥苦着脸,奈何扶苏也是为了他好,狠下心肠道:“亥儿乖,等身子好了,哥哥便吩咐膳房给你做鱼食,可好?”
马上便要到用午膳之时,胡亥每日的朝食和午膳,都是扶苏亲自严查,扶苏起身道:“亥儿歇息一会子,哥哥给你去看看午膳。”
胡亥蔫蔫儿的应声,扶苏便起身离开。
等扶苏走了没一会子,一股鲜香的味道窜入营帐,胡亥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黑漆漆的大眼睛亮堂起来,闪烁着光芒。
“好香哦……”
哗啦——
帐帘子打起来,韩谈从外面走进来,手中竟端着一盘鱼食!
胡亥惊讶的道:“谈谈?”
韩谈快速走进来,将鱼食放在榻上,道:“幼公子,你不是想吃鱼食么?”
胡亥眼睛放光,使劲点头,对着那盘子鱼肉,恨不能流下不争气的口水来。
韩谈道:“长公子去膳房了,这会子不会这般快回来,幼公子快点食,食完了我把承槃一丢,谁也不知。”
“可是……”胡亥有些迟疑:“哥哥不让我吃鱼食。”
韩谈道:“幼公子放心罢,韩谈早年也总是受伤,甚么鱼甚么肉,照食不误,反而好得很快。”
胡亥架不住诱惑,舔了舔粉嘟嘟的嘴唇,抄起筷箸,夹了一大块鱼肉塞进嘴里。
哪知这么巧……
哗啦——
帐帘子刚好打起,扶苏去而复返,胡亥保持着张大嘴巴的动作。
“亥儿。”扶苏蹙起眉头,沉声道:“你在做甚么?”
胡亥:“……”偷、偷吃。
第37章 哥哥闹别扭
扶苏去了膳房。
胡亥养伤的这些日子, 膳食的确清淡了一些,这个不能食,那个不能碰的, 其实扶苏看在眼里,也实属心疼。但胡亥身子素来羸弱,若是不狠下心肠, 万一落下了病根,以后受罪的还是胡亥。
扶苏进了膳房, 查看膳夫给胡亥准备的午膳,又道:“令你们腌制的甜果如何了?”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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