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薇在笔记本上随意翻了翻国美军师们的回答，笑眯眯地说道：“就是止步于讨论吧，黄总要是真这么干，国美可就顾此失彼了。”
    她抿了一口汤，又说道：“我还是觉得那条看似抖机灵的回答有点意思，线下家电连锁竞争那么激烈，你又在港股虎视眈眈的做空，苏宁、五星这些竞争对手不是一时就能解决的，反而做空是很受主观影响。”
    方卓上次已经表达过态度，这会只是耸了耸肩。
    苏薇聊了两句，换了个话题：“长虹那边怎么样了？”
    “股东会提前到了25号，赵咏和张学缤都在积极活动。”方卓淡淡地说道，“我这两天又接了几通电话，多是为赵咏说话，但都被我婉拒了，还有想让我去川省的，我也没去。”
    “人在上海还算有一张遮羞布？”苏薇莞尔。
    “这种事以后不能干了。”方卓摇摇头，也算是有基业的人了，除了冰芯可能还迫于无奈的要在国外放一把火，其他的真需要注重行事风格。
    苏薇不知道方总心里在转悠着放火的念头，斜瞥一眼，调侃道：“晨星半导体呢？”
    方卓微微颔首：“好的，干完晨星半导体就收手。”
    苏薇：“……”
    她放下筷子，随手拿鼠标刷新了下网页，想着怎么聊聊这几天对化妆品的调研，然而，刷新出的新回答让苏薇忍不住笑出了声。
    “黄总有信了，哈哈哈哈。”苏薇指着屏幕，笑得前仰后合。
    方卓诧异的凑过去一看，赫然也是几天没动态的黄总亲自在“为国美献策”下增加了一条回答。
    本以为黄总那篇洋洋洒洒被一句反问怼回去之后便安分了，没想到，他忽然又莅临知乎，还一改风格，这次仅用一句话大开嘲讽。
    〖大黄总：你们以为你们个个都是方卓呢？〗
    方卓看着这条回答，怔然许久。
    这……这大黄总怎么开始摆烂了？
    风度，注意风度！
    咱俩之间就算了，你想打想骂都能理解，这些吃瓜群众何其无辜？
    他们甚至在用心的为国美着想！
    方卓连连摇头。
    苏薇瞧见方总这样的反应，笑声更大了。
    她断断续续地说道：“黄总肯定本来就、就心烦，一看这么多人指手画脚，整个人都怒发冲冠了！”
    方卓一声叹息，在小苏的笑声里甚至觉得有点忧郁，大黄总都被这个世道逼成什么样了。
    苏薇收住笑意，跃跃欲试：“他下场了，你回不回？你不回，我拿着你的账号回。”
    “没必要。”方卓不想下场，“大黄总这话说出来，其他人肯定会回应他的，第三方评论有什么不能评论的，这些人里也真有商业好手。”
    苏薇“哼”了一声：“那我用我新注册的号。”
    方卓哭笑不得：“那和我下场有什么区别？”
    她号上的简介是“易购总裁”。
    苏薇想了想：“那我等等，看看有没有好玩的。”
    方卓知道小苏的思维已经接近自己的维度了，老熊虽然确实是想做sns问答社区，但自己更多的是想找点乐子。
    现在这乐子有点出乎意料的乐。
    很快，随着大佬开嘲讽，回答区的热度再次翻涌起来。
    即便现在的知乎没有开匿名功能，很多人真就顶着本名给了回应，其中不乏冷嘲热讽。
    “还以为国美还是第一呢，我一看最新市场占有率，苏宁已经第一了。”
    “国美落后于苏宁，黄总必须承担责任，与其把时间浪费在知乎，不如现在订机票去上海找方总。”
    “我手里还持有国美的股票，不知道有没有立场来提出一些意见？在行政和银行双重收紧之后，国美应该反思自己过去的战略。”
    群情激愤，并肩子上阵。
    然而，大黄总今天不知是不是要念头通达，纵然一人面对群雄也丝毫不惧，逐条在评论区回复。
    “国美第二，你第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第一呢。”
    “你可以当面和我说这个话。”
    “不接受你的意见，你赶紧把股票卖了。”
    大黄总凭借遥遥领先的身家和地位，杀疯了！
    苏薇看的乐不可支，边笑边对方总说道：“你和熊总怎么能做出这样的网站？太逗了。”
    方卓默默看着大黄总的网络对线，曾经是多么自信霸气的一个人啊，现在却成了这样。
    此可谓，大黄失格。
    伴随着大佬下场，知乎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
    然而，这竟然还不是终结，有一个人也增加了一个新的回答，同样是一句话。
    “哈哈，我来了。”
    来者苏宁张近咚，他的简介很有特色——“市场第一的苏宁创始人”。
    前脚人家大黄总开了嘲讽，说这些冒出来的人把自己当成方卓，后脚张近咚仿佛带着笑声和市场第一的牌匾下场。
    ——问题：如果是你掌管国美，要如何解决眼前的困难？
    ——回答：哈哈，我来了。
    张近咚在这样一个问题下翩翩而来，你黄总看不上那些人，我市场第一的苏宁创始人张近咚又如何？
    这下连方卓都看乐了。
    他对苏薇说道：“张近咚挑着这个时机露面，是真能干出来落井下石的事，我之前和你说过吗？去年，张近咚让人把大黄总进去的新闻报道贴在了门店里。”
    苏薇第一次听到这个事，又诧异又好笑，再回头看张近咚的“哈哈，我来了”更觉笑不可抑。
    这一回，大黄总没有像上次长篇大论被方总一句怼回去后许久不发声，他直接锐评张近咚的回答，在其评论区里留下四个字“方卓的狗”。
    方卓觉得这话真是冤枉了张近咚，自己和苏宁只是合作，还是浅浅的合作，继去年双十一过后，现在也同样隐隐存在竞争，只是，目前都在吃国美的肉，关系还算和谐。
    人家堂堂苏宁创始人，当狗一说实在侮辱人。
    张近咚果然大怒，继苏宁与国美在市场的竞争后与这位死敌在评论区里切磋起技艺。
    他回了一句：“在里面没改造好就出来了？”
    大黄总今日摆烂，直接一句“去你x的”。
    这时，早已密切关注知乎的熊晓鸽站了出来：“素质，黄总，注意你的素质！”
    大黄总夷然不惧：“又来一条。”
    坐在办公室里目睹这一切发生的苏薇终于忍不住登录了自己的账号，然后直奔回答区，发布了在知乎的第一个答案。
    她喊话新用户：“新注册的朋友们，怎么样，没白来吧？”
    咚。
    仿佛石头砸进湖心。
    不知道多少时时刷新网页的用户瞧见了易购总裁的入场，也真的有熟人被砸了出来。
    用户“我不是pony”评论：“这网站有意思。”
    用户“周辛”评论：“薇姐，关注一下我，我给你点赞了。”
    用户“徐新”评论：“苏总，都在看呢啊。”
    用户“王风益”评论：“气性都好大，当狗又有什么不好？”
    用户“沈楠鹏”评论：“大家好，打个广告，我去年成立了红杉，有好项目可以找我聊聊。”
    一时间，很多不点赞、不回答、不评论的熟悉名字都冒了出来。
    不光是群众吃瓜，大佬们也在吃瓜，只是，他们先前考虑到影响没有入场，现在看到精彩处同样有些忍不住想在这场以后注定会被提起的骂战里留下些许声音。
    方卓看着苏薇评论区里的名字，哭笑不得：“我真是服了……”
    大黄总激战犹酣，斗志昂扬，颇有双拳硬敌四手的气势。
    只是，他言语里夹杂着星号，这让不少人都很不悦。
    当熊晓鸽再次看到星号内容，他还是忍痛做出了一个决定——对用户“黄广裕”进行封号处理。
    知乎历史上第一个被封的账号诞生了。
    尽管这次封号有理有据，但看到熊晓鸽的宣布之后，不少人都在心里默默骂这家伙多事，太没情调了。
    从评价方卓到引来大黄总，从方总反问到军师们为国美出谋献策，从大黄总蔑视众人到张近咚意气风发的现身，从大佬拉低素质到易购总裁苏薇炸出众人……
    最终，一场在小众网站却又传播甚远的骂战以熊晓鸽封禁黄广裕而告终。
    说起来激战时间也不算太久，但战斗过程让所有人都回味无穷，诸多句子也各种流传，有的还被配上了魔改的图片。
    ——你们以为你们个个都是方卓呢？
    ——哈哈，我来了。
    ——方卓的狗。
    ——在里面没改造好就出来了？
    ——素质，注意你的素质。
    ——怎么样，没白来吧？
    整整一个下午，诸多知名公司和行业人物都在讨论今日难得一见的盛况。
    在这之前，虽说大黄总初中肄业，但他给人的印象是“雄心、桀骜、内敛”，这一次的表现却令人吃瓜之余多少有些不解。
    而账号被封禁的当事人，黄广裕仅仅砸了一台电脑就彻底清醒过来。
    他在账号被封的这天晚上，认真的考虑了公司心腹的一个建议——“实在不行，干脆我们找方卓来入股好了，割肉割给谁不是割，还能换取他做空手段的退让。”
    人在逆境中面临诸多考验，公司资金流动性的紧张没有人比黄广裕更清楚到了什么程度。
    晚上九点钟，黄广裕真的打通方卓的电话，发出了股票定向增发的邀请。
    方卓接到电话又听见内容，既惊讶又觉荒谬，只回了一句：“神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