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另一端的虞红没看到人，但听到了声音，她“喂喂”两声，提高声音地问道：“孙总，孙总，什么时候能出低价产品啊？”
    “别喂了，人已经出办公室了。”方卓回答了问题，“争取公历年底能把p1做出来。”
    “噢，这个进度可以。”虞红称赞道。
    方卓神色认真起来：“你的市场体系呢？我刚才看邮箱为什么没有报告？”
    就在这时，赵素祺的脑袋也挤进画面，她好奇地看了眼屏幕上的虞总监。
    虞红觉得这个场面有点搞笑，带着笑意地说道：“正在行动，深圳这边有索尼的代理商，我在和他们谈，他们的渠道都很成熟。”
    方卓皱眉道：“你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我三番两次的点名索尼，你那边找它的代理商，直接到跑一线市场啊，大小音像店、电脑城、电子产品专卖店这一类的谈好利润分配，划分好员工维护区域，你为什么要搞那么复杂？”
    虞红一怔：“我是和这边的索尼代理商接触之后，他们有这方面的意向可以帮着一起铺货……”
    “你这不是把主动权交给别人了吗？m1不急，可之后的p1我们是要走量的。”方卓打断道，“你一个市场总监怎么能想着依靠别人，尤其还是竞争对手的渠道呢？”
    虞红有些委屈，一线的情况是自己亲身接触的，这种方向也是数位中高层一起讨论的，既然索尼的代理商能勾勾搭搭，那岂不是既壮大自己又削弱对手？
    方卓批评道：“咱们易科又不是缺人，现在不趁着市场上只有我们一家机器的时候跑跑，等以后竞争大了，代理商把渠道一断，你那时候再从头再来还有时间和空间吗？”
    “小虞啊小虞，你怎么能这么短视呢？”
    虞红抿着嘴，没说话。
    方卓目视电脑上的视频，忽然伸手把妹妹的脑袋从屏幕上给按了出去。
    赵素祺吐吐舌，哥哥好严肃，批评起人来有些吓人。
    视频连线的工作交流陷入沉默。
    如果能借助成熟的代理商，使用他们的渠道体系，眼下的销售成效肯定更好，但是，长远来看，尤其未来国内mp3市场的激烈程度可能会超出很多人的想象，那这样就不可取了。
    方卓在沉默中思考，觉得倒也不能太怪小虞，她肯定意识不到这个市场的残酷性。
    现在的m1能定价定到2899块，但不出三年，市面上就能出现299块钱的mp3产品，这种激烈态势很难被真切感受和预估。
    这已经不是激烈，而是惨烈了！
    “我们生产m1有什么核心技术吗？”
    “哦，用轮盘按钮解决了一个找歌的问题，除了这个，我们能自己生产芯片吗？我们能自己生产微硬盘和闪存吗？”
    “市场一旦有变化，一旦有其他厂商如法炮制的进来组装，我们拿什么应对？”
    “冲着他们高喊，我有索尼代理商吗？”
    方卓最后一句刻意尖着嗓子，把旁边的赵素祺给看呆了，这极尽嘲讽之能事……
    叮咚。
    视频连线断了。
    赵素祺眼见哥哥不再说话，她好奇地瞥了一眼，问道：“哥，人家把视频断了吧？生气了吧？你怎么这么严厉啊？”
    “今天我不严厉，明天市场会更严厉。”方卓也有点尴尬，话可能有些重，自己和小虞之间的相处一般还是比较……相敬如宾的。
    十秒钟后，电脑上重新亮起连线请求。
    再次连线的虞红平淡地说道：“嗯，刚才信号不好，断开了。”
    方卓也当无事发生地说道：“这样啊，等年底就给虞总换一台信号能力更强的笔记本。”
    “你觉得我们从头做起会比较好，是不是？”虞红连线回来已经可以正常交流工作，认真的询问。
    “是，大的方向是这样，具体怎么做以及最前线的细节，你们可以多沟通交流和改进，从基层到中高层的利润让出是100块，再给到铺货零售也能让出100-200的利润。”
    “毕竟，我们还有直营体验店，要控制住价格。”
    方卓给予了明确的空间。
    m1去掉销售团队的分润，公司能拿到700块的利润，即便如此，市场铺货也不能让出太多，因为，这极容易扰乱产品的价格体系。
    比如，终端店铺卖一台价格为2899的m1能分到200块的利润，那它可能真正卖的价格是2799，只要有利润就好，甚至2750的赚钱就卖。
    可这样，易科的直营体验中心就受到冲击，就算能提供更好的退换修服务也难卖出货，但又不能放弃直营打造品牌的方式去完全依靠第三方铺货。
    而且，让利空间过大的话，不同市场团队也容易内耗，形成串货。
    总而言之，品牌方控制价格是个重要的内容。
    方卓继续灌输自己的想法，势要扭转虞红市场团队内讨论出的方向。
    中午十二点钟，这场视频汇报才结束，方卓已经说得口干舌燥。
    他连喝了两大口凉掉的茶水，扭头对妹妹问道：“祺祺，你在旁边听出来什么了？”
    “虞总监的方向有问题？”赵素祺迟疑着回答。
    “接触索尼代理商是市场部讨论的方案，市场部是易科人数最多的部门。”方卓眯了眯眼，“m1的市场战略之前已经定过，临阵有了变化说明市场部更想拿到眼前的利益，毕竟，每卖出一台就是市场部上上下下都能分到的钱。”
    赵素祺：“这……”
    “战略再好，执行有问题都不行。”方卓这样总结，又道，“你觉得到底是对竞争的预估不足，还是有一部分人急于想拿能到手的钱，又或者兼而有之？”
    赵素祺看着哥哥脸上莫测的神色，真诚的说了一句：“哥，我想回学校读书了。”
    方卓欣慰点头：“好，就在上海读。”
    “嗯……”
    第4章 营销
    投资投到最后是投人，投资圈里喜欢这么说。
    方卓有时也会引用这句。
    同样，他觉得产品再好也一样是靠人卖出去。
    如果仅仅是赚一笔小钱，怎么折腾都行，但想要吃到肉，那就得不断的审视各个环节，慎之又慎。
    这一天在易科，从上午到下午，方卓审视着m1真正面世后的公司状况，产品团队、零件供应、市场团队、营销团队……都存在不大不小的问题。
    但问题归问题，大家的精神面貌都不错，很有干劲。
    傍晚时分，忙了大半天的苏薇再次来找方卓，拿了个别致的宣传方案。
    方卓简单扫了一眼：“bbs论坛？我们不是投了广告吗？”
    苏薇说道：“不是那种广告，前些天我和大红讨论的时候有个灵感，不要做太生硬的广告，像水木清华bbs，它是国内人气最高的bbs论坛，有着很高的影响力。”
    方卓在心里默念了一个词，水军？
    “我们的m1是国内第一个支持mp3格式的播放器，但价格确实偏高，可不可以让人来讨论一下引起关注呢？”苏薇细细地说道，“比如，咱们自己人发帖，就说m1的价格问题，然后再让其他人换个号，直接拆解m1，毕竟我们的零件价格摆在那，成本实打实的高。”
    “除了价格问题，还可以直接把它和索尼的walkman实机对比，我们和walkman对标的多了，大家也会慢慢接受这样的概念。”
    苏薇看着方卓，问道：“你觉得呢？”
    方卓“咳”了一声，点头道：“我觉得很行，可以多试试，这个方案的思路不错。”
    他说完就拿过旁边的笔记本，唰唰唰的写了起来。
    不一会，一张纸被撕下来递给苏薇。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用m1听歌吧？
    walkman和m1竟然相差这么多？
    实机手工拆解，成本价大揭秘。
    m1和它的代言人周杰伦，《双截棍》唱得啥？m1听个啥？
    m1组装不是有手就行？】
    苏薇看得直皱眉，这老板肚子里都装着什么呢？
    方卓说道：“就参考吧，我也不是很懂这些东西，另外，你找产品部的看下零件，咱们的m1里面都是磨掉零件型号的，这一类本来就比较小众，这样还能认出来的估计很少。”
    苏薇倒是不知道为了保密而磨掉型号的事，她翻来覆去看了看老板写的东西，嘀咕道：“你这个是不是语气有点过？”
    “我也就随便写写，还不是听你说过才有的灵感？重点就你那个实机拆开的，他们肯定不清楚我们的全球拿货价，你让咱自己人在帖子下盘点价格，每个零件都多报点，这又是美元，最后算出来的利润很低，这样显得特别真材实料。”方卓觉得这种营销确实可行。
    有机器为发烧而生，也有机器为音乐不太赚钱嘛，反正，发帖的人和易科又没有关系，各个零件的进价属于公司保密信息。
    “嗯……买一台价格接近3000块钱又刚刚上市的数码产品，再把它拆开，相信这个bbs论坛里的人会感兴趣的。”苏薇觉得调性相符。
    方卓忽然说道：“还可以去隔壁问问周辛，看看怎么描述更能激起他的兴趣。”
    苏薇深以为然：“我看行。”
    两人又讨论了一会营销的策略，这个部门暂时由苏薇兼任，同样是急缺对口的人才，只能先商量着来。
    下午五点半，易科到了下班时间。
    方卓拒绝了苏薇的晚餐邀请，他知道这是想变相让自己边吃边聊边加班呢。
    “带着妹妹一天不着家，我得回家陪我妈，她估计还到闹着回老家。”
    方卓有最为正当的理由。
    果不其然，等到兄妹俩回家，没聊几句话，赵淑梅就坚决的表示第二天回老家。
    方卓晓之以理“自己忙着应付风投而压力很大”，动之以情“许久不见母亲很想念她亲手做的饭”，如此才算又留她两天。
    然而，第二天到公司处理半天公务之后，方卓答应陪着妹妹逛街买顶漂亮的帽子，中午便又没回家吃饭。
    “哥，乔布斯是谁呀？我看你上午念叨了好几次。”赵素祺想吃肯德基，磨了两句如愿以偿后想起今日见闻。
    “是一个明天要发布我们产品竞品的美国男人。”方卓对自己妹妹毫无隐瞒，“我有点紧张。”
    “拿出你熊虞总的气势啊。”赵素祺对昨天的视频连线记忆犹新，方言都说了出来。
    方卓哈哈一笑：“那不是什么值得显摆的事。”
    兄妹俩正说着话，方卓一扭头瞧见一群走进肯德基的学生，嘿，说曹操，曹操的弟弟就到，学生里有个正是虞红的亲弟弟虞海。
    虞海同样看到了面向门口坐着的方卓，他眼睛一亮，上前礼貌的打招呼：“方总好。”
    “别这么客气，你又不在我公司，和你同学一起吗？”方卓心里一动，记得虞红说她弟弟成绩很好，倒是可以考虑让妹妹进这个学校，多少有认识的人可以照看点。
    “嗯，都是我同班同学，方、方哥。”虞海换了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