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专项研究会只是市委工作中的一个小小会议。
    甚至，裘迪压根都没喊记者，没打算把这个当作什么宣传的点。
    但，这对挂号网来说是一次巨大的突破。
    挂号网在合肥开展的第一单业务，董事长跑医院超市里暗搓搓的询问送礼路子，市场总监来回两趟装疯卖傻，技术总监又再和董事长打着中科大的名义才算弄出来一个试点项目。
    何其费事？
    在这之后，合肥的第二家合作医院是找科大的老师才有关系人脉，而后续跑出来的医院合作，愿意签正式合同的只是少数，上线的两家三甲医院都没有盖章签约。
    可以说，挂号网在方卓口中言之凿凿展现给风投给杭州领导看的根基，完全就是沙子上的城堡，轻易就能被摧毁。
    盖因，挂号网在合肥完全没有得到行政上的认可，各大医院的医疗资源很难被一家刚成立的互联网民企撬动。
    杭州这里就不同了。
    主持信息化建设工作的裘迪副市长有这个意愿，挂号网得到的待遇和合肥相比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直属领导、医院院长、宣传媒介，这些全都唾手可得。
    而直到今天，挂号网终于有了正式的官方背书，得以打通和各家医院合作的渠道。
    这天晚上，方卓爽约了。
    他完全忘记了还和柳洋洋秘书有个晚饭之约，还是拉着虞红坐在马路牙子上聊未来发展接到她有些生气的电话时才想起来这件事。
    “这下完了，你把你洋姐姐得罪死了吧？”虞红不自觉的有些幸灾乐祸。
    猛男挠头，确实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糙，这种事怎么是自己能做出来的？人家柳洋洋可是秘书二科一枝花啊！
    虞红继续嘲笑道：“怎么样，电话被人挂了吧？还敢老实向她承认你忘了？你还上哪找个这样的好姐姐？”
    方卓幽幽叹气，看了眼笑着的虞红，说道：“没事，没了洋姐姐，我这旁边不也正坐着一个好姐姐呢。”
    虞红笑容僵了一下，好姐姐竟是我自己？
    不过，她上次吃面时遭遇过这样的攻击，很快就毫无波澜——最起码，脸不红了。
    “是呀，您方总是谁，洋姐姐被放鸽子，好姐姐也是坐在路牙上，也就您方总能干出来这种事！”虞红反击。
    方卓笑着问道：“那好姐姐想坐在哪？”
    虞红：“……”
    不行了，不行了，到此为止吧，这人不正经不要脸。
    她怒视三秒，抬头仰望星空：“你洋姐姐以后肯定不接你电话了，咱们挂号网是不是少条人脉关系？”
    “你看，一方面排斥我喊人家姐姐，一方面又把她当成公司的人脉关系，你这也太双标了。”方卓同样抬头眺望星空，笑着说道。
    虞红嘀咕道：“我可没排斥。”
    “是是是。”方卓不聊这个了，随口道，“咱们公司的技术人才太欠缺，我觉得最少还缺三四个，这方面的人得专程找一找，就让小周来面试好了。”
    “过两天真的会爆发很多医院的需求么？”虞红想了想，“要不，还从我们科大找找人？”
    “科大找人到杭州来有些太费事，杭州本地的比较方便，我们网站的技术难度还行吧？”方卓是不懂技术的，只听周辛聊这个，但听也听不懂，就是大致观感。
    “嗯，行，这样的话，办事处是不是也得放两台电脑？”虞红盘算了一下，“明天我去找电脑店问问，医院方面的机器得是一批，价钱上应该能有优惠。”
    方卓点了点头，没说话。
    虞红坐在旁边还在计算，时不时又聊到最近招聘碰见的不同面貌。
    星河漫漫，凉风习习，小虞叨叨。
    方卓默默坐在路牙上，一时间倒没了说话的欲望。
    “嗯？你怎么了？是不是担心做不好？没事的，刚开始我们都做过来了。”虞红说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安慰一句。
    “making progress。”方卓回了句虞总监挑的企业文化词汇，朗声道，“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虞红第一次听到这句台词，咀嚼了一会，想着挂号网的从无到有，想着挂号网的从骗到正。
    既觉美好，又觉震撼。
    一阵风吹拂，虞总监的发丝飘到了脸上。
    方卓侧脸问道：“诶，小虞，你用的什么洗发水？我刚才就想说，挺香的。”
    虞红吸了一口气，从马路牙子上站起来，一言不发的往回走。
    方卓坐着往回撇上半身，招呼道：“喂，喂，去哪呀，还没聊完呢，哎，小虞，明天跟我去二附院，二附院！”
    夜色下的“二附院”隐有回声，但招不来长发香香的虞姐姐。
    方卓自己坐了会，摸出手机往合肥打了个电话，这阵子估计要忙，忙完之后回合肥看看，小苏那边也听自己的安排在招人呢，两地工作都得做好。
    ※※※
    领导们的意见达成一致，医院的院长们又是一起见证，工作展开的需求也就远超乎想象。
    或许是保持矜持，专项会结束的第一晚，一位院长的电话都没打来。
    但到了第二天，或是分管行政的副院长，或是医务科的科长，又或者干脆就院长本人，一个个电话纷至沓来。
    “就按一附院的来嘛，我听老王说，你们这个不是很快嘛？”
    “什么？先做二附院？二附院有我们邵逸夫医院好吗？我跟你说，小方，我们排名是在老杨之前的！凭啥二附院先展开？”
    “哦？不是试点吗？要签合同的？一附院也签了？那行。”
    不同医院联系过来的方式不太一样，但都是基于接入业务的需求，偏偏方卓这边大猫小猫两三只，有的院长还要求他本人到医院再细致聊聊挂号网。
    仅仅一天时间，方卓就焦头烂额，也不得不让虞红、周辛、唐尚德以及胡梅丽各自带上新招来的人奔赴各个医院。
    本来，这些新招的人是要往下做宣传工作，但现在，先充充数有个场面。
    最起码，抬电脑总能抬得动。
    电脑这贵重机器一到，工作看起来总像是已经展开了。
    第111章 小事
    柳洋洋沉默的回到家里。
    今天的夜晚格外冷啊。
    “洋洋回来这么早？不是打电话说和同事吃饭晚点回来吗？”厨房里的母亲薛燕妮听见开门声，探头看了看，大声问道。
    “同事有事。”柳洋洋简短地答道，放下包，脱掉精心选择鞋跟高度的高跟鞋，换了双软绵绵的拖鞋。
    薛燕妮缩回厨房，锅勺声重新响了起来。
    柳洋洋换身衣服，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皱着眉头看起来。
    她很难说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可能是有点沮丧。
    “你爸的朋友随礼吃酒席去了。”
    片刻之后，薛燕妮端着两碟菜放在茶几上，又端出小米粥和馒头，坐在了女儿的旁边。
    柳洋洋这才问道：“什么酒席？他朋友的孩子结婚？”
    “不是，你爸朋友的孙子满月酒。”薛燕妮说着这话，看了女儿一眼。
    柳洋洋装没看着，随手换了个本地新闻频道，她的工作决定着必须多看看这些内容。
    薛燕妮吃着菜，一会聊起哪个朋友有孙子，一会聊起隔壁谁的孩子都二婚了。
    柳洋洋面无表情的听着，可没过一会，新闻频道里忽然放出市领导召开互联网产业座谈会的场面，其中闪过一个很灿烂的笑脸。
    “淦。”柳洋洋郁闷了一句。
    “什么？”薛燕妮没听清。
    “我说有点干。”柳洋洋指了指馒头。
    “干就喝粥啊，你是不是傻，你就和你爸一样是个死脑筋。”薛燕妮由女及父，咳了一声，终于进入正题，“昨天，我单位同事介绍了一个在医院里工作的小伙子，正好明天你休假，一起吃个饭。”
    薛燕妮见女儿不说话，老生常谈道：“你也老大不小，看看别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好。”柳洋洋叹了一口气，“明天去哪吃？”
    薛燕妮一愣，准备好的一大堆说辞都没用上，高兴地说道：“我等下打个电话问问，听你李姨说，人家家庭条件不错，父母都是医院里退下来的，模样很好，年轻不大。”
    “好好好，都随你。”柳洋洋兴致不高，关掉电视，拿起手机进了房间。
    薛燕妮却没管那么多，喝完粥就连忙给中间人打电话约吃饭了，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年龄二十有六，单位里又不方便找对象，一直耽误耽误再耽误。
    次日中午，休假一天的柳洋洋按照母亲告诉自己的地址到了一家档次不低的西餐厅，相亲对象已经在显眼的位置等着了。
    “你好，柳洋洋，我是李阿姨介绍的张毅。”相信对象很有风度的为女士拉开椅子，又礼貌的自我介绍，“在浙附二院的医务科工作。”
    柳洋洋面带笑容：“你好，张毅，我是柳洋洋，在市委的秘二科。”
    张毅点头：“听李阿姨说过你的情况，秘书工作肯定很忙吧？”
    “是挺忙。”柳洋洋接触一分钟的时间，感觉对方和医生气质不太相符，问道，“你在医务科呢？平时病人也很多吧？”
    张毅笑了：“我们医务科不治病的，是医院里的行政科室，平时不接触病人。”
    柳洋洋瞬间理解了，这是位医院里的同行。
    张毅觉得这个漂亮女孩对这话题比较感兴趣，说道：“医务科平时挺忙，零零碎碎的工作内容，有的时候还有些不知所谓。”
    “不知所谓？”柳洋洋礼貌的顺着话问道。
    “就咱杭州，像一附院那边在搞一个用互联网挂号的工作。”张毅耸耸肩，“挺无聊的，但别看我是个副科长，这方面的工作决议也说不上什么意见，不然……”
    柳洋洋的心情很古怪。
    她沉吟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候，张毅的手机响了。
    他大大方方的先从腰间把手机拿出来，然后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才接通电话，笑容满面地说道：“喂，李姐。”
    “啊，我……呃，远倒是不远，可我这边不太方便。”
    “什么？院长布置下来的工作？之前不是还在研究吗？怎么这么快就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