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哈木抬头看向远处的山峦,凝重地说:“现在是瓦剌最后的机会,要么联手鞑靼,祸乱大明,让大明陷入与倭国、鞑靼、瓦剌三线作战的困境,要么等着大明结束东面的战事,跪到建文皇帝的面前。”
“三线作战?”
把秃孛罗深吸一口气。
太平苦涩地摇了摇头:“三线作战,说得容易,做起来就太难了。想来你们都还记得,东河套已经完全落入了大明手中,靠的是一座一座的城,而不是一场又一场的征战!大明的城防建设,远比我们想象的恐怖。”
把秃孛罗凝重地说:“没错,听闻西疆省出现了不少城池,而据来往的商人说,城墙之上都布置有神机炮。我们可以发动三线作战,但未必能推得动三线作战。即使集中所有主力,去了乌鲁木齐,那又如何?有瞿能在那里,有明军在那里,我们一个城都打不下来!”
太平叹息:“火器,大明的火器太有助于守城了。只要他们把城门一关,就能使用火器,将攻城的人大量杀伤。想要攻克一座城,付出的代价比洪武时,怕是要十倍以上!我不建议对大明出手。”
马哈木握了握拳头,挣扎地说:“你们应该知道,大明已经没几个敌人了。三线作战是唯一拖垮大明的机会,错过这一次,谁都别想阻止大明进入草原!”
把秃孛罗、太平不是傻子,清楚马哈木说的是事实,想要毁掉大明,中断大明越发强大的势头,唯一的希望就是三线作战,促使大明不得不调动全国之力来应对外敌,到时候,大明兵力分散,百姓被征调,军队被杀伤,只要把战争延长一段时间,大明将会被拖入战争的泥沼!
可是!
谁能保证三线作战就一定能赢了大明?
谁又规定大明必须三线出兵,而不是两线防守,一线作战?
瓦剌想打大明,如何打?
一座座城池攻打过去,死多少人能打乱大明的部署?
鞑靼想打大明,如何打?
阿鲁台带所有人能打破大同?打破其他城关?
退一万步,嘉峪关打开了,大同打开了,就真的能威胁大明朝了吗?他们有完备的混凝土道路,军队可以在短时间内转移、驻防,他们甚至可以用战马拉着火炮跑路!
“你们怎么想?”
马哈木不敢下决断。
把秃孛罗坐了下来,看着湖水:“若我们出手,就等同于主动撕毁了与大明的和平盟约。若是我们败了,以建文皇帝的性情,他绝不会再给我们签署和平盟约的第二次机会。”
太平没想到事变得如此令人痛苦,踢飞一块石子:“进不得,退又不甘心!还真是两难!”
确实难。
马哈木难到有些心痛。
就在此时,远处一骑飞至,下马行礼后通报:“有一游方道人求见。”
“不见!”
马哈木怒喝。
骑士犹豫了下,还是说出口:“他说,他是棋手派来帮着瓦剌的。”
“棋手?”
马哈木疑惑,看向把秃孛罗、太平,两人也不知情况。
“让他来。”
马哈木终还是决定见上一见。
没多时,一个清瘦道人便骑着马悠悠而至,人已近五十,透着一股世外气息,手中持有拂尘,背背长剑。
“福生无量天尊,大明棋手座下道劫,见过三位首领。”
道劫下马,拂尘一动。
马哈木等人打量着眼前道人,太平皱眉问:“什么棋手,为何事求见?”
道劫淡看清风,目光深邃地看向马哈木:“我来此,是为了给瓦剌一条活路。”
“呵,瓦剌生死,还不需要你给!”
马哈木冷笑。
道劫微微点头:“没错,是不需要我给。可若是建文皇帝非要瓦剌的命,又当如何?”
“你是何意?”
把秃孛罗冷声。
道劫背负双手,满是自信地说:“你们都是聪明人,应该看得懂局势。如今大明天下棋局,南面已定,唯东与北不定。若东面平定,下一个必然是北面。你们猜测,若鞑靼灭了,下一个是谁?”
马哈木等人脸色有些难看。
道劫直言:“不瞒你们,据棋手掌握的情报,大明皇帝步步为营,解决掉倭国与朝鲜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鞑靼,而在鞑靼之后,就是你们。以瓦剌的情报也应该知晓,大明北平营造新都的消息吧,你们有没有想过,建文皇帝耗费无数力量迁都,是为了北方的四季分明,还是为了大明的百世太平?”
马哈木凝眸看向道劫。
把秃孛罗、太平面色凝重。
大明为何要迁都到北平,这一个问题不需要大明人来回答,瓦剌和鞑靼都清楚,他们防备的就是蒙古人,针对的就是游牧族群!
只不过,现如今攻防态势在发生变化,双方力量也在发生变化,大明迁都,似乎已经不再是单纯的防备,而是一种进攻!
道劫肃然开口:“建文皇帝不容许任何威胁大明的力量存在,草原必然需要清理。现如今,大明水师紧锣密鼓,全力盯着东海三岛,辽东都司与东北卫所全力盯着朝鲜倭军,已是两线作战格局。而这,则是瓦剌、鞑靼最后的机会。”
“不需要我多说,你们也应该清楚,单凭瓦剌或鞑靼一个族群的力量,谁都别想撼动强大的明军!若错过这一次机会,鞑靼灭、瓦剌消,草原入大明,牛羊入圈棚!”
太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知晓这么多,难道不知晓明军的强大?一旦对明军出手,瓦剌可能遭遇灭顶之灾!”
道劫呵呵笑了笑:“没错,出手可能是灭顶之灾。但几位首领,不出手就没有灭顶之灾了吗?要知道,亦力把里的前车之鉴。若丧失了这一次机会,等大明收拾好东面,再收拾了鞑靼,瓦剌要么举族北迁,西迁,要么沦为大明的牧羊人,再无其他选择。”
马哈木双目凌厉地看着道劫,沉声说:“我怎知你身后之人不是建文皇帝?若这是他故意设下的陷阱,那瓦剌、鞑靼将会随着倭军一起消失!”
道劫轻蔑一笑:“我与洪武皇帝有血海深仇,他选择的继承人,我要拉下来!这就是棋手、古今的终极使命!你可以去抓一个安全局的百户、千户,问问他们棋手与古今,是建文皇帝的棋子,还是建文皇帝的对手!”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古今谋划,举世攻明
土剌河,忽兰忽失温。
本雅失里看着热腾腾的羊肉,毫无胃口,手中拿着剔骨刀,丢到矮小的桌子上,又拔出来,再丢到桌子上。
桌面上满是刺出的孔,密密麻麻。
本雅失里端起羊乳,一饮而尽,抬手擦过嘴边,满脸悲伤。
身上流淌着大草原上最高贵的血脉,是无数人敬仰的蒙古大汗,可那又如何?没有实力,没有兵力,没有服从自己的部落,一切都是虚谈!
不过是傀儡!
被人摆弄,无法自主。
侍卫周哲走近,低声对本雅失里说:“大汗,有个来自大明的商人求见。”
“大明商人?让他滚!”
本雅失里愤怒地喊道。
周哲俯身:“阿鲁台丞相让他来的。”
本雅失里愣了下,苦涩地点了点头:“让他来吧。”
周哲答应,走出大帐没多久,便领着一个身着华服,矫健壮实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在下古亢,大明一介商人,见过大汗。”
古亢行礼。
本雅失里拿起一块羊骨头,咬了一口,咀嚼着,含糊不清地说:“大明切断了与鞑靼的一切商业往来,你又是如何过来的?”
古亢笑了笑,淡然地走到本雅失里桌案前,旁若无人坐了下来:“大明是封锁了与鞑靼的交易,但没封锁对鞑靼的监视。”
本雅失里眼眸一寒:“你是大明的斥候?”
古亢伸手拿起一块肉,闻了闻,咬了一口:“算是吧。”
本雅失里拿起剔骨刀,盯着如此无礼的古亢:“你知不知道,对大汗无礼,可是会死的。”
古亢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本雅失里:“杀了我,你不仅会得罪丞相,还会得罪更厉害的人物。到时候,别说是你,整个鞑靼部落都将陪葬。何况,你觉得如此近的距离,动手的话,我们二人谁会先死?”
周哲拔出刀,怒喝:“不得无礼!”
本雅失里看着毫无惧色的古亢,抬了抬手,示意周哲退后:“说吧,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鞑靼部落活下去。”
古亢沉声说。
本雅失里冷哼一声:“鞑靼部落活不活,用不着大明的商人来发话!”
古亢平静地看着本雅失里:“不知道大汗听说没有,三十万倭军已经进入朝鲜作战,大明屯兵十万于鸭绿江边,大战一触即发。与此同时,大明的无敌水师也已筹划对日本三岛动手。”
“这与鞑靼有何关系?”
本雅失里反问。
这些战报自然传入了鞑靼人耳中,鞑靼主力虽然住在草原上,可始终与瓦剌、朵颜卫、大明存在着或明或暗的联系,并非消息完全闭塞。
何况大明调动军队如此频繁,不提防着点怎么行。
古亢看向大帐门口:“在大明解决了三十万倭人,占领日本三岛之后,那哈剌温山以东,大明就再不需要保有大量卫所与军队,建文皇帝也将腾出所有的战争力量,消灭下一个敌人!大汗,你认为朱允炆会选择谁作为下一个动手的目标?”
本雅失里深吸了一口气。
大明皇帝朱允炆是个什么样的货色,鞑靼人心里清楚,这个家伙看着不像朱元璋那样锐利,大张旗鼓,时不时派人打一下,但他阴得很,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基本上就往死里弄。
建文皇帝对领土的扩张速度,可谓惊人。
十年前,大明对嘉峪关外的影响力很弱,虽然有那么几个卫所,还多数是羁縻之策,哈密、吐鲁番、委鲁母等更不在大明的控制之下,可如今呢,嘉峪关外至伊犁,天山南北,都成了大明的地盘!
十年前,大明对东北的控制既不牢固也不彻底,所谓的辽东都司,也只是控制一道狭窄的地带,根本没有深入到东北,女真部落才是东北的主宰,可现在呢,听话的女真正在被同化,不听话的女真已经成骨头了!
十年前,大明对河套是有心无力,孤城寥寥,鞑靼想去放牧就去放牧,反正明军主力都躲在了长城以内!可如今,河套之上的城池一座座拔地而起,其速度惊人,兵力不断从长城之内派驻到长城之外,他们甚至开始垦荒种地,将那里当作粮仓!
鞑靼部落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若是朝鲜王国、日本国都沦陷在大明铁蹄之下,那大明确实不需要在东面安置多少兵力。
没敌人了,还防备谁去?留几个巡检司,弄一批衙役,这就能控制住地方,最多百里留一个卫、所。
那剩下的明军去哪里?
答案是:草原!
本雅失里看向古亢。
古亢沉声:“北平新都营造速度很快,以建文皇帝的性情,不是在迁都之前,就是在迁都之后,会彻底解决能威胁新都城的敌人。你不会以为,建文皇帝会先去打瓦剌吧,毕竟,你们在北平以北。”
本雅失里紧锁眉头:“你想说什么?”
第10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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