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荀彧在心里妖魔化了的曹婉,此刻正背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曹昂。
眼前的男人不复曾经的意气风发,他头发凌乱,神情空茫,看着曹婉冷着一张脸,‘噗通’一声跪在她的跟前,低低的匍匐在她的脚边:“长姐……”
他好似很久没说话了,声音沙哑极了。
曹婉没说话,也没弯腰。
“是我对不住铄儿,可我是真的不知……”
曹昂抱着阿婉的腿大哭,他想要为自己解释,想说自己真的不知道曹铄的身体已经这般破败了,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下去了。
他真的不知道么?
曹铄的身体是打小就不好了的,若不是阿婉出手续命,说不定都活不到弱冠,更枉论娶妻生子了。
可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忽略这些的呢?
大约是被权势迷住眼的时候吧。
他们兄妹三人关系极好,当年曹婉还未被找回来之前,因为是被丁夫人教养长大的,哪怕他们知道自己是庶出子,可内心,却早已将自己和曹丕他们分出了高低。
曹婉的回归,他确实惶恐过,可长姐很快显露出才能来,很快成了父王的好帮手,再加上一身奇异的功夫,智多近妖的丈夫,这对夫妻,文能出谋划策,武能带兵打仗,说实话,那时候虽然知道曹婉是姐姐,可他每次面对她的时候,却总下意识的将她当成了长辈,打心眼里恭敬。
那时候他还是爱护弟妹,一心跟着长姐打天下的孩子。
那时候的他是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曹婉会和父王闹翻,而他这个只顾着跟着将军们行军打仗的长子,会被推到台前来,最后被权势迷了眼。
他越想越觉得这些年的自己,好似昏了头。
“我错了——”
他哭的伤心,喊得撕心裂肺:“长姐,我错了——”
阿婉一直未曾说话,她在观察曹昂的神情,她想知道,他是真的知道错了,还是……想要让她觉得他知道自己错了。
那双已然有些浑浊的眼睛此时不停的涌出泪水,能看见的只有无尽的悔恨与悲意。
除此之外,她看不出任何别的情绪来。
她弯腰,一把攥住曹昂的衣领,猛地往上一提,目光逼近,几乎鼻尖碰鼻尖。
曹昂被吓得瞬间忘记了哭泣,目瞪口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很黑,好似一汪深潭,深不见底,毫无波澜。
曹昂被吓到了。
他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双膝也发软的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在阿婉手松开的一刹那,瘫软在地,阿婉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宛如一滩烂泥的曹昂,开口说了从进门起到现在的第一句话:“瞧瞧如今的你,我却不知当初救你是不是做错了。”
地上的烂泥连动都不动一下,只瘫软着。
“铄儿的病,你当真没有想到么?”
曹昂依旧是那副不死不活的模样。
阿婉抿了抿嘴,失望的叹了口气,转身大步离去。
待出了院门,才又听见屋子里传来的痛苦的哭嚎声,阿婉连脚步都不停顿一下,走的极快。
犹记当年,曹昂宛如雏鸟出巢,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多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啊……
回到住所,阿婉并未在家待许久,而是带着弟子飞速出城,往当年建立兔舍的地方而去,她并非是那等不通庶务的主公,相反,当年她在曹操麾下时,主管的便是庶务,反倒是郭嘉,一直跟着曹操到处跑。
出城跑了不多久,就到了一片巨大的兔舍聚集之地。
如今城内兔肉极其便宜,做上一年工,也能给家里换几张兔皮,给孩子们换上一身缓和的衣裳。
这几年,许都这边逐渐平和,百姓们的生活水平也逐渐上升,安居乐业已然不是一句空话,屯田制加上日益壮大的兔舍,吃穿都有了保障……
阿婉策马站在山丘之上。
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整齐有序的兔舍,以及中间忙碌工作的人们,长长的吁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会持续多久。
若有一日……
这样的和平很可能会由她亲手打破,只期望届时这些百姓们,不要恨她才好。
第320章 “魏王,不知今日要议何事啊?”
曹铄停灵四十九日下葬。
丧仪过后入大殓, 停灵至洛阳曹氏别庄,因为体弱的原因,这些年曹铄虽然娶妻伏氏,也没有妾侍, 只有一个嫡子曹珮, 尚且年幼不得行, 后院格外简单, 于是曹操下令,由曹彰为首,曹氏隔房侄孙扶灵前往洛阳,待停灵满期后, 再另行下葬。
虽说曹操儿子不少, 但是曹铄的死还是让曹操很是悲痛万分。
他不是没死过儿子。
可曹铄不一样!
且不说曹铄是他还未曾发迹时出生的儿子, 只说曹铄是他与嫡妻丁氏一同抚养长大这一项, 就足够他伤心万分,曹昂和曹铄是不同的, 哪怕不能以庶充嫡,也与其它孩子不一样了。
再加上,曹铄已经是个成年的儿子,若身体好的话,如今也该是当爹的人了。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 扶灵还需要隔房的侄孙来扶。
再一想,曹婉都给曹铄开了保命方子了, 若不是曹昂的话, 曹铄也不会这么早的死, 说不定日后还有机会再调理好了, 留个一儿半女下来。
第6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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