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清明山总是鲜少人声, 唯有幽幽的虫鸣从远处传来。
殿中的烛火又自行亮了起来,在琉璃灯罩中发出“毕剥”的轻响,照亮了矮几边对峙的两人。
室内有片刻的寂静。
半晌, 颜方毓垂下眼睛望向自己的倒影, 亦或是, 望着映出影子的那双清澈瞳仁。
“那你……想让我如何更加挂念你呢?”他低语道。
这下好像真的把容秋给问住了。
他重新坐直, 掰着手指头数:“摸摸我、抱抱我、亲亲我……一起睡、喂我吃的……”
“唔, 能想到的好像已经没有了。”他抬起头看向颜方毓, “哦还有还有,颜哥哥以后不能再不告而别了。”
后者道:“你不是已经能在灵璧上寻到我了吗?”
容秋脱口而出:“那不一样!”
颜方毓问道:“怎么不一样?”
容秋一下子卡了壳。
他是那种倚重直觉的小动物。
而感觉上的东西, 一向很难描绘得清楚明白——更别提小兔子于言语上向来没什么建树。
容秋只知道,离家时能知会他一声,与因为能寻到人而走得肆意, 这两者截然不同。
那大概是一种……
一种更受到重视的感觉。
容秋形容不出来。
好在颜方毓没再逼问他,只轻笑了一声:“没关系, 我近些日子应当就待在清明了。”
“好!”容秋顿时喜笑颜开。
“啊,但是, 颜哥哥的晚饭可怎么办……”容秋刚松开没一会儿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他气质纯澈, 面相又嫩,如此皱眉时总有一种少年强说愁之感, 看得颜方毓有些好笑。
“这里不是还有一笼?”他道。
“那是给颜哥哥明早吃的, ”容秋认真又重复了一遍,“一日之计在于晨。”
他怎么能让老婆吃不上早饭呢?
颜方毓:“可这笼蟹黄包放到明天早上, 可就要凉透了。”
容秋疑道:“蒸笼底下不是有机关吗?”
“这机关至多只能保温两个时辰,”颜方毓笑了, “不信你翻开这只笼屉看看?”
容秋依言将空笼屉翻倒。
虽然已经空了,可这笼屉依旧沉甸甸的, 特别是笼底,似是有什么别的东西。
然而容秋什么机关都没有看见,只有一个李子大小的火苗图案,用暗红色颜料描画在底面上。
颜方毓在旁解释:“机关藏在夹层,这便是关联的记号,等它全部消失时,便代表其已经不管用了。”
容秋恍然大悟,怪不得这标记看起来像是被人擦了一把,半显不显的不大鲜亮,原是已然快要寿终正寝,不能用了。
这机关还蛮有意思的。
不过有意思归有意思,不能作用还是白搭。
容秋忍住想要把笼屉拆开看看夹层中到底有什么玄机的冲动,继续想其他办法。
他只烦恼了一瞬,忽又兴冲冲提议:“不如明早用颜哥哥煮茶的小炉子热一下吧!”
颜方毓嘴角一僵,半晌才道:“……没有小炉子,我把它丢了。”
“丢了?”容秋愣了一下。
他巴不得以后再也不喝那苦了吧唧的玩意儿,当即眉开眼笑:“那真是太可惜了,哈哈!”
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颜方毓:“……”
颜方毓无语:“……我怎么瞧不出你有一点儿可惜的意思?”
容秋生怕他再把炉子找回来给他喝苦茶,立刻收敛表情,半真半假地忧愁道:“那颜哥哥说要怎么办嘛……”
颜方毓微勾手指,食盒中另一只蒸笼飘飘悠悠落在桌面上,笼盖掀开,又替殿中添一阵虾蟹的鲜香。
“不怎么办,现在就把它吃了。”颜方毓随意执起筷箸,侧首睨了容秋一眼,“一起吗?”
容秋猛摇头。
他已经吃了四个崽并老婆的一顿晚饭——虽然很好吃,但罪恶感并不允许他再蹭半顿。
容秋掂了掂袖袍里最后那听不见响的一颗灵石,从榻上跳了起来。
“那颜哥哥先吃吧,我去把明日的早饭买了!”
这时候食堂虽然已经关门,但离就寝时间还早,书院的商业一条街必定还是灯火通明,十分热闹的。
然而还未等容秋跑出两步,忽地头皮一紧。
兔耳朵梢被人揪住了。
容秋没防备“哇”地大叫一声,差点仰翻在地。
电光石火之间,揪住他耳朵梢的手指蓦地松开,又拎住了他的后衣领帮他稳住平衡。
接着那只手抖了抖容秋身上不存在的细灰,将人重新提溜回榻上。
“跑什么,”颜方毓右手的筷箸还稳稳当当拿在手上,拎他仿佛只是随手为之,“明早短不了你一口吃的。”
容秋:“啊?颜哥哥要去买吗?”
颜方毓慢条斯理地吹了吹热气:“你就不用操心了。”
“可、可是……”容秋纠结地扭住手指。
颜方毓意有所指地看他一眼:“我倒也没有沦落到……需要你一只小兔子来养的地步。”
容秋还是吭吭哧哧想说话。
他们兔妖一族,若是雄兔与人族的组合,那家庭分工便非常统一。
人主外,兔主内。
具体表现在遇到危险时老婆上,兔兔们在后方摇旗呐喊、为人助威。
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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