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张入云已是因醉酒惹的眼花耳热,几不能听清萧清雅说了什么!一时间女手指自己,却有些不乐,只冲着那女嚷道:“你指我做什么?莫非还嫌先时打的不趁你心意,今番又试手?”说完便欲上前,只是脚下虚浮,未免有些踉跄。
女本当他还是个青年俊,眼见其醉成这样,皱眉不齿道:“本还当你是头牛,却原来是个醉鬼!”说话时满脸不屑,眉眼即冷了下来。
张入云虽是酒喝了不少,但女这句话,却是听进了几分,一般人醉酒之后脾气自己见长,何况张入云虽也颇有些酒量,却并不是那一等一的酒坛,此时见被女看不起,只按捺不住性,但到底不愿与女争闹,只将身一挺,立时本已将瘫软在地的身体即如标枪一般的立起。
萧清雅主仆二人见他振动身形,只当他要暴起难,当下吃了一惊,不由满身戒备。却不料张入云只高了嗓喝道:“你这丫头家里难道只山你这女持掌门户不成?连番遭遇都不见出个正主,就你一个房中女抛头露尾。或是你丈夫自持身份,无礼待人,或是你这婆娘专横魃扈,将自家男人欺压的不敢露面不成?”只这一句话刚说完,他本还笔直的腰背已是支撑不住,又瘫软了下来,将个眼前二女看的又气又笑。
未想张入云只这一番做作,就听得远处一声清吟道:“张公言笑了,内人一向为人说话直放,若有礼待不周之处,还望公多多见谅。”那声音好生清脆,虽只简单一句话,但却当真如撞金玉,且断断续续好似脉落相连,一语投地竟在人耳畔久久不歇,如随着众人身前环绕一般,竟也和那醉汉先时声一样,不辨方向。醉汉和张入云都是内家高手,只闻得这一句话,体内真气尽相被引动,当下醉汉只将眼皮一抬,而张入云却是随之又抖直了身。
而待张入云取眼观望时,就见一道装打扮的少年身后正随公孙寿与司徒延年还有一位年轻的僧侣徐徐行来。那少年模样极为年青,但一身打扮却为周正,就见身穿一件如云雾般熏笼的紫绛羽衣,头戴缠玉嵌宝紫金冠,脚蹬青缎龙纹踏云履,将个本就英俊的少年妆典的加然出尘,仿佛世外人物。
张入云先也自震惊,只是自见了这少年道人后,又觉他与一人好生面熟相似,略一思忖即想到,当日在金顶,无双的少年丈夫也是如此一般的潇洒脱俗,不由间反倒将一腔敬佩化做了满腹劳怨。当下苦笑了一声,却又对萧清雅讪声道:“这位就是你的夫君吗?啧!啧!啧!人物是堪称俊秀,可到底也是一出家人!我看你脾气虽大,但面孔到底长的也不差,怎么却沦落到要嫁给和尚道士的地步。唉!”说完只是一番摇头,竟是不避眼前一班人如此清雅绝伦,倒好似深为萧清雅扼腕叹息。
可巧另一边厢的醉汉也是手捂着鼻与少年道:“不敢劳教仙长莅临小店,只是道长你一身上下俱都熏了极上等的龙脑香,虽说人闻了清心提神,可我与这位小兄弟刚将在下好的两坛酒喝了,被你这香气熏的干净,不免糟蹋了我两坛好酒。”说罢已提动脚步退身道:“不敢劳动众位移驾趋避,还是我二人先往后退一些的好。”
那醉汉久待在酒缸里一动不动,好似个罩了壳的巨龟,可此时一拔动身形,竟好似冲天而起的一抹长帛甩在空中,身形如电光闪没,好似惊龙一般,可落地时又与棉絮轻浮于空中随风摇曳,过了多时于一酒坛沿壁上驻足。而与他相距咫尺的张入云,却好似与其商谋好的一般,只醉汉一个起身,张入云也是凌空倒翻了出去,当下他驻足空中后,反倒又凭空举力,再度振身而起,便如一尾灵燕一般绕着醉汉身五六个盘旋,也与醉汉存身的酒缸上落足。
二人起身时落地俱是同一时分,只是在空中却又各具妙态,都是当世一等一的绝顶轻功。少年道人身后的三人看的自是自愧弗如,满心惊佩,便是红衣萧清雅见了,也是皱了皱眉头,知那醉汉果是功力惊人,便是比他逊的一截的张入云也是非同小可。只是他二人言语粗陋,口舌刁滑,这般举止作态,却又容不得人不生气。
未料那少年道人倒是不将二人一番放肆放在心上,当下反拍掌轻笑道:“云先生一身轻功当真动若鬼魅,矫若惊龙,便是这位张公也是一般的身手不凡,绝顶轻功,只不知张公可是云先生的朋友吗?先时贱内多有冒犯,实是不当,也望云先生海涵!”
醉汉不欲张入云淌自己这一摊浑水,当下只摇头道:“这小只是路过我这里花钱买酒的客人,倒与我没甚相干,你倒不用将他算做是我的朋友!”
不料张入云却已看出一些端倪,只在一旁乐道:“怎不是朋友!云飞浪人是我兄长的至交好友,此一番前来专为与浪人求教!适我只是与他开个玩笑,此时即已被道长撞破,当是再不好隐瞒了!”
张入云这一番说出口,难得那醉汉吃了一惊,只是再一番打量张入云举止,又见他目光清澈,知其不是在说慌,一时上也就不在言语。
那少年道人闻言笑道:“原来如此,云先生有此一位风趣的朋友,虽是在这荒漠之中,却也不乏乐趣,真是好叫人羡慕!”
云飞浪人见少年一番做作好生不耐,即出言喝止道:“你就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在这沙漠里已过了足有二十个年头,一群老不死的当中,突然出了你这样一位人物,你就直爽些,且说明白你的来意吧!”
少年闻言一笑,却也合手施了一礼,云无浪人见他如此,反倒鼻下嗤了一声。就听少年道:“贫道玉真,为先师关门弟,当年云先生与中原一番大闹,贫道只刚进师门,这多年下来,略得一些师门进益,本来此一番西行,只为奉先师遗命,与西方求一件宝物,但行前有黄龙师兄交待,有言云先生在此沙漠中隐居,欲要我代替他看望一下先生!”
不想云飞浪人闻言已是大怒,只直言道:“你胡说什么?黄龙那老杂毛知道我见了青城弟便是一番要教训,他让你过来明明就是要你取我性命,你即是青城派上一代关门弟,自量该有些本事,即是有备而来,只管放马过来吧!”
玉真闻言有些皱眉,却仍合着脸色笑道:“云先生与青城弟为难,黄龙师兄倒是交待过,只是先生已在这荒漠之中苦行了二十年,终也该折磨了一点火气,且到底黄龙师兄也是先生昔日授业恩师,云先生也不用添的这大火气!”
不想云飞浪人是一番暴怒,当下怒叱道:“放他黄龙老杂毛的千秋屁,你这一般浑元老杂毛座下弟都是一般的德行,黄龙若没有要你相试这我多年来功行有无进退,我只将这脑袋斩下来送与你。别的不去多说,你只管先施为,要是相试不出什么,立时就给我滚蛋,少在我这里污了我的眼,脏了我的地。”
玉真见云飞浪人话已讲到死处没有转还的余地,微一皱眉便与萧清雅及身后三兄弟道:“你们且退出百丈外,不要为我剑光波及!”三兄弟闻言自是奉命退身,只萧清雅却上前与丈夫抚了一下手臂,再见对方一番摇,只不能说动,便也只得带了小青将身退去。
玉真见众人退去,便又相问云飞浪人道:“不知这位张公可要暂时趋退一步,免得累了云先生!”
张入云闻言正在犹豫,却见身旁醉汉已是捉住其臂膀将他拉过自己身后道:“你别动,只安生在我身后,免得我分心!”张入云也是乖巧的,闻言已知双方仇怨甚深,自己相处中间反令云飞浪人制肘,当下依言一动不动,满身戒备,只待到时变故。
当下云飞浪人与玉真只一凝神相对,瞬时气氛便是大为异样,本是酷燥无比的沙漠竟为二人施放的杀气卷带的转了一层寒色。玉真到底年青些,虽是功力比云飞浪人只高不低,但一时间为争气势却是有心想压过对方一头。未想对手却满不在乎这些,一时见对方与自己拼斗杀气,却是摇头一声嗤笑,随即一扬手便见一道青光自其掌中透射而出,直望玉真当身要害斩去。
玉真早有戒备,但不想对方竟这般的已上手将飞剑祭出,一时虽也从容但到底直到对方剑光射入自己身前七尺境地,将自己龙咬剑逼出,当下便向对方青光迎了过去,就见白光如雪花般的袭到,不料云飞浪人的青剑却不与之角斗,只剑光一绕便又径往敌人本尊斩了过去。
玉真受两代人栽培已是功行绝顶,只欠一些造化的剑仙,见此凌虚一指,竟将空中青光指住逼退的一两分,瞬时龙咬剑已得回守,剑尾一缠已与青光绞斗在了一处,当下里众人就见空中两道剑光,一纵经天好似矫龙,却旋又缠斗争闹做一团好似痴虎,半日里不见分个高低上下。
玉真本就未想与云飞浪人久斗,见屡战不下,当下便将本做指动的右指一屈,就听得空中龙咬剑已是惊爆作一记神雷于云头炸响,本与其缠斗的青光立时便为之震碎成无数青丝,可云飞的剑光自有其独门秘法,虽化作青丝,但瞬即却又绞合在一处重现出一抹青影。
见此情景玉真知只要稍候片刻那青剑便定可凝聚成形恢复如初,于是食指又得点动,那顿在空中的龙咬剑再得轮番上前,欲将青丝绞成碎屑。同时左手一扬,但见一团金光从其掌中透出,就闻一阵呼啸,原来是其掌底劈出一记太乙神雷。玉真得了青城派上清秘法,雷光过处,隐隐然可见一朵金莲蕴动其间,只一至云飞浪人身前,并未击中人身体,便已是一个惊天似的雷暴炸起,恍惚间金莲绽放,雷翻滚,竟是多时不见偃息。
第四十九回 沙漠浮倩影 荒海留兰香 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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