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云依去找方墨谣的第二天，申雅中午下课时，在教室门口见到了周梓倩，对方那笑容还是和以往见到的那样，很客气，说不上哪里有问题，只是会让人感到有距离，但很快，这距离感又被周梓倩亲手打断。
    当申雅刚接近，周梓倩便亲切地挽住她的手，彷佛她们是相识多年的老友，申雅不太习惯被外人触碰，她不动声色抽回了手，默默与周梓倩拉开一点点距离。
    “有事？”申雅问她。
    “下班了吧，咱们吃个饭去呗？”周梓倩也不管申雅愿不愿意，她已经半个身子转向另一边：“走走走，我请客。”
    下班时间，附近的餐厅都很热闹，申雅没有想到周梓倩做足了准备，来找她之前还提前预订了一家餐厅。
    僻静的小包厢，申雅与周梓倩面对面坐下，周梓倩翻开菜单，又调转方向挪到申雅面前，笑着对她说：“你对这边熟悉，推荐几道菜？”
    申雅只觉得这顿饭不简单，她将菜单合上，坐得端正不苟言笑，只用眼神询问周梓倩今日的来意。
    “嗯？是这菜都不合口味吗？”周梓倩装作看不懂申雅的眼神，还自言自语嘀咕：“我看了推荐呀，都说这家餐厅味道不错。”
    “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申雅不打算和周梓倩绕弯子，如果不说清楚，她这顿饭无法安心吃下。
    周梓倩停下翻菜单的动作，她抬起头，那笑眼里藏着让人看不透的心思，她拿过包从里头翻出一盒包装精致的润喉糖，“这牌子的润喉糖效果很好，平时上课久了，肯定嗓子不舒服吧，拿回去试试。”
    润喉糖放到申雅面前，但很快又被申雅挪回来。
    面对申雅油盐不进，一副抗拒正直的模样，哪怕是热情厚脸皮的周梓倩都一时半会拿她没办法。
    “行行行。”周梓倩认输，既然不能用常规的方式套近乎，她便只能换种方式，“视频的事，我和方墨谣都感到很抱歉，也清晰认识到错误，虽然这视频我没看过也不是我做的，但我没有第一时间阻止也算连带责任。今天来呢，就是想跟你面对面道个歉，这润喉糖是我一点心意，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放心收下。”
    申雅默默的听着，没什么反应，表情也没有出现一丝变化。
    周梓倩眼珠子一转，又道：“当然了，方墨谣她也是后悔的，也完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罚自己在家面壁几天，等做好心理准备能面对你时，她肯定带着诚意上门同你道歉。”
    申雅昨天没有问姜云依和方墨谣谈了什么，不过看周梓倩今天这幅模样，想来昨日一定发生了一些刺激的事，她有些好奇，但并不想询问，如果只是道歉，她可以将礼物收下，可从周梓倩的表现来看，显然还有其他目的。
    申雅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周梓倩，即便周梓倩是个人精，被方墨谣调教得很好，也终归比申雅要小几岁，周梓倩虽然热情似火，但面对一座大冰山，她暂时也没办法立刻将冰山融化。
    被申雅一直冷眼盯着，让周梓倩都怀疑是不是这家餐厅冷气开得太足，明知道申雅不能对她做什么，可她就是背脊冒冷汗，好似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趴在她脖子上。
    周梓倩觉得自己肯定是亏心事做多了，决定从明天开始就到寺庙里拜拜佛，驱赶驱赶这诡异的冷气。
    申雅比周梓倩想象中更有耐心，得不到答案便一直不开口，周梓倩被盯怕了，她举起双手做投降的姿势，“我招我招，我今天来的确是真诚跟你道歉，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说来听听。”申雅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态隐约有姜云依的影子，但她自己并没有察觉。
    “那我长话短说，我和方墨谣商量过，想拿今后空白的一半利润赠与你当做是这次视频的赔偿。”周梓倩停顿半秒，又补充一句：“也就是说，想请你今后当空白的第二个老板，合同我已经在做了，只要你答应，等合同做好，我们就能签字。”
    空白的第二个老板？
    申雅想过周梓倩或许会提出赔偿，但哪里知道对方会将空白让出来一半，虽然不清楚空白的流水有多少，可她能肯定空白一定是赚钱的，毕竟如果不赚钱，方墨谣绝不会一直将空白开下去。
    今后空白一半的利润，这不是一个小数目，申雅不敢妄下决定，应该说，她第一反应便是拒绝。
    但话还未说出口，周梓倩再次出声：“申雅，你不用着急拒绝我，我知道你现在的工资养活自己完全没有问题，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现在教培内卷，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多一份收入就是多一份保障，你如果不放心，还可以让姜云依帮你参考。”
    周梓倩嘴巴都说累，她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才继续说：“你想想，如果今后姜云依有一样非常喜欢的东西，但这东西已经超出你的收入，这个时候，你会不会觉得不甘心或者是难过呢？”
    申雅放在桌下的手握了握拳，周梓倩这两句话的确说到她心里去了，她一直知道自己和姜云依的收入差距很大，虽然姜云依从不在意，但她的确也想满足对方物质上的愿望。
    拒绝的话再也没能说出口，周梓倩已经招来服务员，笑容也变得不太正经，她随手翻开一页菜单，指着其中一道菜问申雅：“这味道怎么样？”
    申雅扫了一眼，点点头。
    “行，还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周梓倩继续翻着菜单，又连着指了好几道菜。
    申雅一开始只是点头，到后来才会给予两句点评。
    当菜品上齐，申雅才拿起筷子对周梓倩说：“如果只是想赔偿，完全能给我一笔钱，为什么要拿出空白？”
    周梓倩刚准备将肉塞嘴里，听申雅这样一问，她叹了口气，“跟你说实话吧，方墨谣那女人太不当人了，把所有事都丢给我，你看我忙得头发都要掉光了，哪有心思再多管理一个空白呀，这不，咱们那么熟了，帮姐妹一把，也不是让你全负责，就搭把手你知道吧。”
    这样的周梓倩才是申雅所熟悉的，关于方墨谣和周梓倩的事，她略有耳闻，如果是因为这个理由，那她也不那么意外了。
    “我要考虑考虑。”
    周梓倩想也未想便答应：“没问题。”
    没立即拒绝在周梓倩看来就是成功了一半，所以她心情大好，连胃口都增大不少，周梓倩自来熟，话也多，嘴巴从开始到饭局结束都没歇息过。
    饭后，周梓倩没有和申雅回到工作地，她直言下午还要回去忙工作，申雅也没有留她，两人在停车场分别。
    申雅下班时，姜云依已经等在门口，她发现自己习惯且适应了姜云依的接送，现在的她，能主动牵起向她伸来的手。
    “今天周梓倩来找我。”申雅刚从单位出来，便同姜云依说：“她向我道歉，并且提出将空白分一半给我。”
    “嗯，那你答应了吗？”
    申雅回答说：“没答应也没拒绝，我想考虑考虑。”
    “是有什么顾虑吗？”姜云依说：“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拒绝，看来，你更想接受，只是在犹豫。”
    姜云依总是能一针见血指出她心中所想，她的确一开始想拒绝，可后来周梓倩说的话太过诱人，给了她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我不知道。”申雅偏过头，给自己做了心里建设，才鼓起勇气说：“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申雅听见姜云依轻轻笑了，牵着她的那只手还捏了捏她的掌心，“亲爱的，我不是你的领导，为什么还要对我说敬语？重说一遍。”
    被这样一打断，刚才的紧张感消失了，但申雅的心却变得不太平静，她又缓和了一会才张开嘴，重新说道：“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她们提出用空白作为补偿，无非是周梓倩想找个值得信任的人帮忙管理，毕竟空白比较特殊，繁琐的事只多不少。”
    两人已经来到车前，姜云依拉开副驾驶的门护着申雅的脑袋把人送进车里，关上门后又绕到主驾驶位置。
    她们系好安全带，姜云依启动车子后，才继续说：“理性上来说，你还年轻，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多一份事业和收入，也能多一份底气，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去谈，合同也会帮你仔细检查，尽量将风险控制到最低。”
    姜云依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变得柔和下来：“从感情上来谈，我会担心你今后变得更忙碌，我怕你会累着，也怕你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分给我。”
    说到最后，姜云依的语气里竟有一种像小孩得不到糖果的委屈，听到姜云依坦然地向她诉说害怕与担忧，申雅心中的涟漪逐渐变得澎湃。
    申雅郑重且肯定道：“不会的，你不用担心。”
    申雅看见姜云依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弧度，余晖透过车窗洒在姜云依的脸上，让她看起来温暖而迷人。
    红绿灯的空隙，姜云依偏过脸，又伸过一只手捏了捏申雅的耳朵，“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