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金英退下之后,礼官却并没有出来宣告结束。
反而是朝臣序列当中,有几位大臣缓缓出列。
文臣这边有五人,分别是吏部尚书王直,兵部尚书于谦,户部尚书沈翼,礼部尚书胡濙,左都御史陈镒。
武臣这边,则是丰城侯李贤,成安侯郭晟,忻城伯赵荣,以及驸马都尉石璟,共四位。
九位朝臣,分别代表文武百官,以吏部尚书王直为首,在大殿中央站定。
接着,王直自袖中拿出一份奏疏,带领九位大臣,拜倒在地道。
“圣母陛下容禀,今圣驾北狩,皇太子幼冲,国势危殆,人心汹涌,古语有云,国有长君,社稷之福,臣吏部尚书王直,同文武群臣共请与圣母,早定大计,以奠宗社。”
这也是提前商定好的,要知道,虽然在昨天的小型朝会上,太后和文武重臣,已经将此事敲定。
但是和册封太子一样,总要有昭告群臣的环节,当然,三辞三让也是少不了的……
孙太后高居于丹陛之上,望着底下拜倒的朝臣,目光有些复杂。
她知道,自己这句话一出口,便再无挽回的余地。
然而局势到了此等地步,又岂是她能左右的?
幽幽的叹了口气,孙太后道:“诸位爱卿所奏,乃国家大计,准尔等所请,以郕王祁钰即皇帝位,礼部具仪,择日行登基大典。”
今日是册封东宫的仪典,朱祁钰虽然总摄朝局,但是名分上依旧是臣子,故而并没有和孙太后一起坐在上首,而是和群臣一起站在底下。
闻言,朱祁钰对着拜倒在地的群臣。
“诸位大臣,何为此议?”
说罢,转身对着丹陛上的孙太后,同样拜倒在地道。
“圣母容禀,我为宗室,有何才何德,敢当此请?”
孙太后没有说话,而是丰城侯李贤开口道:“殿下何必固辞,国有长君,天下方安,殿下为宣宗之子天资英才,德行可昭诸王,如今国势殆危,尚赖殿下主持大局,恳请殿下以江山社稷为念,嗣位为君!”
话音落下,朱祁钰声色俱厉。
“国势殆危,自有礼法在上,皇太子仍在,尔等敢乱法乎?”
李贤于是退后不言。
随即,礼部尚书胡濙上前,开口道:“殿下身为宗室,有匡扶社稷之责,此乃大义大节,今皇太子幼冲,国无长君,大义在礼法前,恳请殿下,以大义为重,以祖宗基业为重,嗣位为君!”
这实际上,就是所谓的三辞三让了。
很多人觉得,这种繁文缛节,实际上是多余的,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
但凡对朝廷典制有所了解的,都能从这番辞让当中,看出些门道来。
从程序上说,首先由群臣请命,随后太后下诏准许,这个环节,代表的是皇权的认可,主要是为了说明,这并非篡位,而是由上至下的传承。
待太后下诏之后,群臣合请于郕王。
朱祁钰自然也不能立刻同意,他的第一次推辞,拿出的理由是自己无才无德。
与之相对的,是丰城侯李贤出言,代表武臣团体,肯定了郕王殿下的能力和品德。
从对下的角度来说,这是向天下人宣告,郕王殿下的品德能力,都足以成为万民之主,而从对上的角度来说,这是在向新君表示武臣的忠心。
紧接着,第二次辞让,朱祁钰拿出的理由是皇太子仍在,自己继位不合礼法。
这次出言的,就换成了礼部尚书胡濙,礼法之事,自然是礼部出面,同时,作为六部重臣,胡濙也代表着文官集团。
胡濙搬出来的是天下大义的名分,大义重于礼法,将国家大义,祖宗基业摆在前面,一样是在说明,新君并非是悖逆礼法,谋逆篡位,而是秉持国家大义,扶威救国,同时也是在向新君表示文臣的忠心。
如此一来,有了太后诏命,再加上文武的请命,朱祁钰才能“勉为其难”的同意。
当然,还差不了最后一道程序。
文臣和武臣都分别请命过后,出场的自然该是王直这个百官之首。
见朱祁钰“坚辞不受”,王直缓步上前,道。
“臣等知殿下遵礼守义,然圣母皇太后有命,殿下岂可固违?臣等诚忧国家,非为私计,恳请殿下受命,嗣位为君!”
说罢,王直带着群臣再次拜倒,高喊道。
“恳请殿下受命,嗣位为君!”
这一次拜倒的不仅仅是站出来的几位重臣,奉天殿中所有的大臣都随拜倒,群臣齐呼,声音透过殿宇,声震天际。
眼见群臣如此坚持,朱祁钰重重的叹了口气,方才道。
“卿等既为国家,我亦当为祖宗社稷图之,圣母太后诏命在上,违之岂非抗命?”
于是群臣再次齐呼。
“殿下大义,吾等定当竭尽全力,同殿下扶保社稷,共抗外敌!”
朱祁钰定定的望着在场的所有人,目光扫过底下山呼的群臣,也扫过座上神色复杂的孙太后,最终投向殿门外遥远的天际。
自今日起,大局终定!
再无反复……
第84章 日朝
这一次的册封大典,从根本上确定了朝廷新的统治体系。
虽然还没有行登基大典,但是既然已经在文武百官面前宣布了此事,那么接下来就是程序性的仪典了。
而对于寻常的朝廷官员来说,这也就意味着,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在担心站队,可以专心公务了。
于是,大明这座因为土木之变而停摆的强大机器,终于又重新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一晃数日而过,距离册封大典已经过去了七日的时间。
大明的朝会制度,大致可分为大朝,常朝和日朝。
大朝一年只有三次,分别在正旦、冬至和皇帝生辰的万寿节举行。
常朝一月两次,又称朔望朝,固定在每月初一,十五举行。
这两种朝会,都是大规模的朝会,一般都在奉天殿内举行,在京文武百官,无论是掌事官,佐贰官,还是待选官,凡七品以上者,皆需参与。
相对而言,大朝属于纯粹的礼节性朝会,常朝同样礼节性很强,但是也会处理一些朝务,不过因为参与的人数过多,常朝用于宣布已经商量好的政令诏书。
像这种常朝,一般都会由礼部提前敲定好所有的程序,然后群臣在礼官的指引下,板板正正的走完所有的流程。
严格意义上来说,如果撇去没有天子这一条,那天的册封大典,勉强可以比拟为一次特殊的常朝。
至于一般老百姓认知当中,皇帝和臣子商讨政务的朝会,称之为日朝,又叫早朝,也就是戏文中常常出现的“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场景。
早朝和常朝不同,因为是真正处理政务的朝会,所以无论是议事的氛围,内容,还是参与的人员,都相对自由一些。
通常情况下,有资格参与早朝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员,除此之外,六科给事中,十三道掌道御史及翰林院七品以上的官员,也可列席。
如果有时候,部分政务涉及到三品以下的衙门时,其掌事官也可特许列席。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朱祁钰第一次主持这样的日朝。
之前的时候,他虽然总柄国政,但是并非君主,所以更多时候,依靠的是奏疏批答,若有大事,则召集那寥寥几个文武重臣合议。
但是须知,单靠奏疏批答,效率不高,而重臣合议,通常情况下都是军国大事。
这也就是这些天来,朝臣一直所说的,政令难以通畅。
没有君主,就没办法举行正式的日朝,朝廷上下的效率,也就很难完全发挥出来。
而现如今虽然还没有举行登基大典,但是名分已定,因而日朝和经筵就基本上都恢复了。
集义殿内,朱祁钰高坐上首,背后是金英和成敬,底下是侍立的一干群臣。
日朝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更多的是由朝臣奏事,所以待众臣行完礼,他便直接开口道。
“诸位免礼,今日乃是日朝,有事尽可奏来。”
话音落下,头一个出来的,是户科给事中李侃,道。
“殿下,臣奏三事,所谓战守之法在用将得当,如今局面下,当不拘一格降人才,臣请殿下命兵部于武臣及官军行伍内,精选勇猛才智之人,不拘品阶高低,问其方略,试其弓马,若得用者,可委以重任。”
“我官军此次大败,源于军备废弛,官军嬉游之故,臣请殿下准京官若干,分别前往北直隶,山东,河南,山西,陕西等地,选操民壮,每府以五千名为宜,待操习可用,选二千名赴京,听调杀贼。”
“贼虏善骑战,若要制其奔突,则宜用车战,京城内外约有骡车千辆,可取为战车,战时与我步兵配合,以铁索连之,藏神铳于内,每五人为一队,手持刀斧,以战车为掩护,成阵迎敌。”
朱祁钰点了点头,应该说,这个时候的文臣,还是颇有一些知兵之人的,这李侃提出的几条建议,都是颇适合当前的局势的。
不过……
侧了侧头,朱祁钰对着武臣这边,问道。
“五军都督府,尔等以为,此三议可行否?”
自从上次大朝会之后,五军都督府这边总算是有了话事人,郭晟资历最老,分管中军都督府,其次是赵荣,负责左军都督府,最后是石璟,分管后军都督府。
刚刚李侃的奏疏当中,提到了派遣官员前往附近各地操练民壮,其中北直隶归属中军都督府,山东归属左军都督府,而山西等地则归属后军都督府。
所以朱祁钰没有具体点明哪一个人,而是直接问五军都督府。
不过他的话问出口,底下几个九卿的大臣,却是瞥了一眼于谦,但是都没有说话。
最终出来答话的是郭晟,五军都督府虽属平级,但是平常也是以中军都督府为核心。
“殿下,臣以为此三议当中,挑选将才之事,五军都督府已在准备,战车之法亦可行之,但各地已有都司卫所管辖官军,故臣以为,不必另行派遣官吏出京,可由各地都司就地招募民壮操练即可。”
说到底,文武之间还是存在冲突的,即便是有了朝会之上的弥合,也只是明面上不起冲突,但是暗里的斗争,还是会持续的。
朱祁钰心里跟明镜一样,李侃的这几条建议,可用是可用,但是都是从文臣的角度出发的。
尤其是前两条,第一条是想要继续在五军都督府打开口子,第二条则是想把手伸进地方的官军当中。
作为武臣这边的郭晟,也理所当然的要反对。
于是李侃继续道:“殿下,低阶武将的任命,向来由兵部负责,何况如今京师防备倚重京营,若要挑选将才,当自京营而出,于尚书提督京营,由他来负责遴选将才,最合适不过。”
“至于操选民壮之事,各地武备废弛已久,各地官员懈怠生弊,若交由各都司卫所操选,恐一段时日内难有效果,故臣以为,当选京官以钦差之名,前往各地,从速从精练兵。”
朱祁钰皱着眉头,不得不说,李侃摆出来的理由还是过硬的。
京师官军大多出自京营,既然如今京营是于谦负责,那么由兵部主持遴选自然挑不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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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何故造反? 第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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