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在这一过程中采取的最主要手段就是税务稽查,毕竟在共和政府的统治下,天主教会是不可能享有免税特权的,既然如此,就需要对教会的财产做彻底的清查,以防止隐匿的现象发生。
在这样的情况下,税务稽查官们自然就成为了天主教会讨好的对象,教会自从罗马帝国时代以来已经生存了一千多年,在事关自身利益的情况下丝毫不在意做一些道德上的变通。各地的教士们都愿意用一笔贿赂打发这些稽查官们,以此来尽可能地保留教会所拥有的财产,更不用说为他们的旅途提供一些便利了。昂吉安神父刚才的紧张,在这种情况下更显的十分合理。
果然,吕西安看到拉萨尔先生的脸上闪过一丝贪婪之色,这很好理解:税务稽查官可是一个大肥缺,这只老鼠一定把面前的两个探员当成是两只大肥羊了。
“两位先生打什么牌?”拉萨尔先生从兜里掏出来一只烟斗,放进嘴里,猛地吸了几口,
吕西安十分怀疑,他其实想要吸的是另一种烟。
“我建议打惠斯特。”博西埃探员拉开一把椅子,在牌桌前坐下。
“好极了,惠斯特。”拉萨尔先生从嘴里吐出一个烟圈,坐在了博西埃探员的对面,“这是绅士的游戏,就打惠斯特,您和您的同伴一伙,我就和昂吉安神父吧。”
吕西安无声地冷笑,拉萨尔先生恐怕是这间屋子里最不算绅士的人了。
四个人在牌桌前坐下,每个人面前都摆放了一千法郎的筹码。
吕西安并不懂惠斯特牌的原理,他看了没一会,就无声的打起了哈欠来。
他将两个观察孔让给了阿尔方斯,让对方替自己注意牌桌上的情况,阿尔方斯是牌桌上的常客,吕西安觉得他或许能看出些门道来。
时间很快过了一刻钟,两方的计分咬的很紧,拉萨尔先生的确是牌场好手,可两位探员在探案当中难免会遇到需要打牌的情况,因此也受过专门的培训,双方一时间呈现出势均力敌之势。
就在吕西安认为还要很久才能够分出胜负的时候,阿尔方斯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他从观察孔朝外看。
吕西安向前倾,将右眼放在左边的那个观察孔前,而阿尔方斯的左眼则透过右边的那个观察孔朝外看,两个人的脸贴在了一起,阿尔方斯脸颊侧面的胡茬轻轻摩擦着吕西安的皮肤,让他想起小时候穿套头毛衣时,毛衣的领子与脖子摩擦产生的蛰痒感。
他用一只眼睛看向拉萨尔先生,与牌局开始前相比,他变得紧张了不少,从侧面看来,他的肩膀和胳膊的肌肉绷的很近,一只手拿着牌,而另一只手则放在大腿上,有些神经质地轻微抽动着。
吕西安的目光转向两位探员,他们似乎也注意到了拉萨尔先生身上微妙的变化,博西埃探员和拉萨尔先生一直保持着目光的接触,而另一位拉瓦里埃尔探员则用牌挡住自己的半张脸,表面上在研究自己的牌,可眼角的余光却时刻也没有离开拉萨尔先生的那只空着的手。
突然,阿尔方斯的脸在吕西安的脸上突然地蹭了两下,吕西安连忙再次看向拉萨尔先生的那只空着的手,果然,那只手从他的大腿上抬了起来,藏到了桌子的下面。
从吕西安的这个角度,可以轻巧的看出,一张牌从拉萨尔的袖口里划了出来,落在他的手心里,他将手从桌子下收了回来,朝着另一只手握着的牌挪动,想要不被人看见地将这张牌插进去。
可他的指望注定要落空,那只手刚从桌子下面抽出来,就被旁边的拉瓦里埃尔探员一把抓住了,那位探员的手就像是铁钳一样,拉萨尔先生因为疼痛而大叫了出来,吕西安看到他脸上的表情都变形了,嘴里的烟斗也从嘴巴里滑了出来,落在地上,折成了两段。
拉瓦里埃尔探员掰开拉萨尔先生的手,从里面掏出那张被汗水浸透了的红桃a。
“请您解释一下吧,这是什么?”他将那张纸牌轻轻一掷,纸牌在空中飘飘荡荡,最后落在牌桌的绿丝绒台布上。
“这可真是令人不齿。”博西埃探员同样站起身来,他不看拉萨尔先生一眼,而是转向昂吉安神父,“您说您请来的牌友是有地位的绅士,没想到却是出老千的赌棍,这就是布卢瓦城的绅士吗?”
昂吉安神父的脸上青白交加,他极为尴尬地掏出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完全没有表演的痕迹,“我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天啊,真是可怕的丑闻!”
“您怎么说呢,拉萨尔先生?”他脸上的尴尬很快被愤怒所取代,“我信任您才邀请您来我家里,您却干出这样不体面的事情!”
拉萨尔先生并没有回答他,可怜的新闻记者瘫软在座位上,好像是被吓呆了,冷汗一滴滴地从他的额头上朝下流着。
“您做出这样的事情,报社会怎么说呢?其他的市民又会怎么说呢?”神父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上帝呀,真是可怕,您还怎么留在这里呢?”
吕西安几乎要为神父鼓掌了,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烧红的尖刀,径直戳向拉萨尔先生的心口。可怜的新闻记者浑身不住地痉挛着,用手不住地撕扯着刚才还很整齐的头发。
“我想……这肯定是有些误会……”拉萨尔先生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他用力地将面前的筹码往前一推,“这点钱就作为我给大家的歉意。”
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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