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没有人追究他的责任吗?”吕西安惊奇地问道。
“的确有,但都被那位热罗姆亲王压了下来,毕竟杜兰德只是面子上的人物,背后分润最多的还是亲王本人。他是拿破仑三世皇帝的堂弟,有他出手庇护,自然没有人能动杜兰德分毫。”神父解释道,“在第二帝国最后的那段日子里,所有的权贵都疯狂的中饱私囊,就像是一群见到主家势力倾颓纷纷开始卷钱跑路的仆役,亨利·杜兰德所做的事情,许多人也同样在做,而他们都没有收到追究。”
“但在那一次之后,杜兰德在明面上还是收敛了不少,他停止了自己的走私生意,转而开始经营正经的产业。他带着赚来的那些钱回到了故乡,在布卢瓦周围买了几座葡萄园,还用剩下的钱作为本金开办了一家银行,成为了本城的富绅之一。”
“他回到布卢瓦是1866年的事情,而四年之后就迎来了1870年的战争,第二帝国像是纸牌搭成的屋子一样,普鲁士人轻轻吹了一口气,就土崩瓦解了。”
“普鲁士人的占领军在布卢瓦城外驻扎了几个月的时间,他们并没有进城,因此城里的生活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但卢瓦尔河的航运停滞了,因此葡萄酒没有办法启运,杜兰德的几百桶酒堆满了酒窖,而新一年的葡萄就要丰收,如果在那之前他不能把自己酒窖里准备出库的酒卖掉腾出空间来,他就只能任由当年的收成烂在地里。”
“就在这时候,他和雅克·莱菲布勒走到了一起,那时候莱菲布勒已经是议员了,虽说第二帝国的议员不过是个空头衔而已,而莱菲布勒银行那时候也刚刚起步不久,并没有什么影响力,但这些事情,普鲁士人是完全不清楚的。”
“普鲁士人的驻军长官把莱菲布勒当成了本城的头面人物,和他进行了礼节性的拜访,而莱菲布勒似乎对侵略者也一点都没有成见,一来二去,双方就有了些交情。”
“杜兰德想要尽快把自己的酒卖出去,在交通断绝的情况下,他就把主意打到了城外驻扎的普鲁士军队的头上。于是,他和莱菲布勒一起,与占领军司令搭上了线,没过多久,普鲁士人就将他的酒作为军需物资全部买下来了。”
“这其中想必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吧。”吕西安感到自己的心跳有一点加快,他预感自己即将听到的将是一个很重要的秘密。
“的确是这样。”昂吉安神父点了点头,“关于这件事许多人都有不同的猜测,但大多都是些奇谈怪论,而莱菲布勒和杜兰德又对这些流言报以不屑一驳的态度,所以没过多久那些风言风语也就烟消云散了,那位老夫人也是偶然在一次杜兰德喝醉的时候才听到了只言片语。”
“您知道,卢瓦尔河谷这一带布满了贵族们的城堡,虽然他们大多数从路易十四国王那时候起就不再居住在这里,但那些城堡依旧还在原处,城堡下面储藏室里堆着的古老家具和藏画,仍然是客观的一笔财富。”
”当普鲁士人入侵的时候,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些城堡,将它们抢掠一空,有的城堡甚至还被纵火烧毁了。”
“这在道德上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毕竟拿破仑皇帝在意大利和德意志也做过同样的事情,他甚至把柏林勃兰登堡门上的青铜马车运回了巴黎,卢浮宫里的那些文艺复兴藏画,也都是从意大利的贵族宅邸里抢掠而来;他的侄子也不遑多让,拿破仑三世派军队去了远东,焚毁了北京的夏宫,将那里的珍宝堂而皇之地列入了自己的收藏……法兰西施加给别国的暴行,如今被分毫不差地施加在了法兰西身上,仅此而已。”
“普鲁士人的口袋装满了战利品,然而却有一个问题:这些家具,装饰和艺术品,大多笨重而不易搬运,要将它们一路运回德国去,未免有些太显眼了,毕竟普鲁士军队也不是流寇,他们的军纪也是禁止随意掠夺的,因此他们需要在本地讲这些财物变现,而且要赶在撤军之前。”
“普鲁士人远道而来,对此地一点也不熟悉,他们需要一个中间人,这个中间人需要有足够的渠道,将这些战利品在不被人注意的情况下换成现款。”
“这时候就轮到莱菲布勒和杜兰德登场了。”吕西安感到自己猜出了真相,“他们就是这桩生意的中间人。”
“的确如此。”神父警惕地环顾了一圈四周,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莱菲布勒将杜兰德引荐给了普鲁士人的司令官,很快他们就开始了销赃。”
“杜兰德重启了自己的走私网络,那些掠夺来的赃物顺利地被出手到全国甚至全欧洲的各个地方;他们用自己的银行洗钱,将这些赃款转变为合法的收入,再将这些‘清白’的现金交给普鲁士人;最后,普鲁士人用市价两倍的价格购买了杜兰德酒窖里的全部葡萄酒,甚至连那些刚刚开始发酵的葡萄汁都按照上等葡萄酒的价格买走了,这些差价就是给两位中间人的佣金,全部由伟大的俾斯麦阁下用普鲁士的国库慷慨解囊。”
吕西安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竟然有这种事情?”
“听上去有些令人震惊,但这的确像是这两个人能做出来的事情。”神父的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鄙夷之意,“1870年,法兰西遭了大难,而这两只硕鼠却靠着吮吸民族的鲜血发了大财,他们成了本城甚至本省排名一二位的豪绅。”
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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