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朗雄先生主动向杜·瓦利埃夫人提出要陪同她和她的女儿们回家,而吕西安也乐得解除自己的这份义务,于是双方在歌剧院门口告别,他们的马车朝着不同的方向驶去。
吕西安的马车在城里兜兜转转,最终在圣日耳曼大街的一间三层的公寓楼前停下,这正是阿尔方斯在下午送来的快信中说明的见面地点,据说这位著名的花花公子在城里有不少这样的秘密居所供他寻欢作乐。
吕西安下了车,当他进入公寓时,他把礼帽的帽檐压的低低的,以免让看门人看到自己的面孔。
他沿着楼梯一路上到二楼,发现楼梯间的墙纸已经开始剥落,屋顶上的吊灯的烛焰已经熏黑了天花板,而地面上也流淌着可疑的液体,他有些意外阿尔方斯竟然会选择租下这样的一个地方。
他敲了敲二楼那间挂着201牌子的门。
门从里面被拉开了,穿着暗红色睡袍的阿尔方斯笑意盈盈地出现在吕西安的面前,热气从房间里朝外冒着,壁炉里的炉火烧的正旺。
“我等了您快半晚上了。”阿尔方斯侧过身,让吕西安进门。
吕西安刚一进门,就发现自己仿佛身处温室一般,被包裹进了一层浓密的花香当中,这花香浓的让人发腻,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您对花粉过敏吗?”阿尔方斯问道。
吕西安摆了摆手,“只是一时不适应罢了。”
他环顾房间,这间小小的公寓装饰的十分精巧,与外面的破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由于天花板不算高,屋里的家具全都是小巧却华丽的洛可可式风格,贴着玫瑰色墙纸的墙上挂着几幅布歇和弗拉戈纳尔画作的仿制品,更让整体的装饰风格显得有些暧昧,正是大众印象当中这种用途的房间应有的样子。
房间里放着不少的瓷花瓶,有蓝青色的中国花瓶,华丽的塞弗尔花瓶,还有通身白色的日本花瓶,而每一尊花瓶里,都插满了新鲜的鲜花。
“我没想到您这么喜欢花。”吕西安有些惊讶。
“每年冬天烧壁炉会让空气显得太干,于是我让看门人每天早上送来些即将开放的鲜花,在这样的温度下,它们当晚就会盛开,第二天早上就会枯萎,它们的水气则留在了房间里。”
阿尔方斯又指了指茶几上的几个果盘,里面放满了反季节的新鲜水果,显然是用玻璃温室培植的,“这些水果也是起到同样的作用。”
“看门人怎么知道您哪一天会来这里?”
“他每天都会送。”阿尔方斯回答道。
这一项开支一年恐怕也要几百法郎,吕西安心想,算上他所拥有的其他此类地点,每年冬天为了不让阿尔方斯少爷在寻欢作乐时觉得屋里太干燥,就要花掉接近一万法郎,这大约是十个普通职员一年的工资。
“您找我有什么事?”吕西安摘下帽子和围巾,将它们放在一把扶手椅上,又把大衣挂在房子一角的衣架上。
“或许我只是想邀请您来这里找个乐子呢?”阿尔方斯走到酒柜前,给两个人各自倒了一杯干邑白兰地,“如今我们也算是朋友了。”
“算是没那么熟的朋友。”吕西安在沙发上坐下。
阿尔方斯将一杯酒递给吕西安,“那么希望我们能尽快熟悉起来。”
他举了举杯子,将里面金黄色的酒液一饮而尽。
吕西安谨慎地抿了一口自己的酒,“还是说正事吧。”
阿尔方斯似乎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您还真没有耐心。”他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坐在吕西安对面。
“作为您忠诚的合伙人,我是来向您汇报目前的账目的。”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褐色的皮革封面的小笔记本。
“九月份您向我借入了十万法郎,那时突尼斯联合债券的价格是每张三百二十一点六法郎,而到了今天,随着突尼斯的平靖,债券的价格已经攀升到了五百七十三点二法郎。”
吕西安感到自己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足足翻了一倍?”他感到血液正涌入他的大脑,他用力捏着沙发的扶手,让指尖传来的疼痛感阻止自己在现场昏倒。
“不仅仅如此。”阿尔方斯露出神秘的微笑,“债券价格的上涨并不是一条不断向上的线,在突尼斯的局势变幻莫测的那段时间里,市面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信息,债券的价格也随着各种消息而上下起伏,就像是在单杠上跳跃的体操运动员似的。”
“所以您利用了这些信息?”吕西安问道。
“确切的说,大部分的信息都是我们释放出来的,这样就能够让市场按照我们的意愿做出行动了。在别人看来,交易所的这一波行情毫无章法,但在我们眼里,市场就像是一匹被驯服的马,随着我们的指挥棒涨跌。”
吕西安目瞪口呆,他想起自己刚来巴黎时杜·瓦利埃先生曾经告诉他,如果他贸然去交易所搞投机,恐怕会被吃的渣子都不剩下,现在回想起来,那可真是一条明智的建议。
“所以您又进行了几次低买高卖?”
“正是如此,经过这些操作,您的利润比起单一次的买进又卖出要多了许多。”阿尔方斯得意地回答道。
吕西安感到自己脖子上的领结要把他勒的喘不过气来了,他感到自己的嘴唇和喉咙干的要冒出火星来。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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