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跳下去,轻推屋门。
屋门锁着。
佛子和奉玄看向对方,知道门后一定有些古怪。奉玄敲了门,道:“屋中有人的话,开门吧,我们是活人。”
屋内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擦着地面向着门口靠近。
佛子握住了剑柄。
门后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气息微弱,“破门吧,我没力气。”
会说话。是活人。
奉玄踹开了屋门,借着天光,他看见一个女人趴在地上,身后拖出一条血痕。
“孩子……在床上。”
奉玄要去扶地上的女人,忽然发现她肋下插着一把匕首。他不敢乱动对方,跪在地上,轻轻扶起对方的上身。
“我活不久了,救孩子。”
佛子去床边寻找她的孩子。
奉玄问:“夫人,发生了什么事?”
他怀中的女人已经气若游丝,拼着一口气去抓奉玄的手,疼得双眉紧簇,喃喃重复道:“救孩子……”
“夫人放心,我们一定救他。”
“谢谢……”
奉玄察觉怀中的女人渐渐没了呼吸,握紧她的手唤了两声,“夫人、夫人。”
“我累了……家仆叛乱,我丈夫,死了。”女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回握了奉玄的手,虽然用了力气,却也只不过是动了动手指,“谢谢……”
她没了气息。奉玄伸手遮住她的眼睛,摸到她眼侧一片温热的眼泪,手指轻轻拂过,替她合上了双目。
她没了气息。奉玄伸手遮住她的眼睛,摸到她眼侧一片温热的眼泪,手指轻轻拂过,替她合上了双目。
性命不是赌注。不救不能救之人,能救之时,又何必犹豫。
第13章 启明3
我不入地狱
天色尚未大亮,一切都半笼在黑暗中,显得模模糊糊。
阴影中一灯独明。佛子提灯走在前面,手指如玉。灯笼只是一盏普通灯笼,糊着素白的灯纸。不算明亮的烛光照亮了他的身影,映得他衣袍上的金星熠熠生辉。
佛子和奉玄熟悉这条路,三雪街。三雪街下有一条温热地脉,所以街上从来不生积雪,“三雪”的名字起得别有意趣:回风舞雪之间,月白胜雪、梅白如雪,因此谓之“三雪”。
三雪街早已不复雪白,旧血之上,杀生剑又为长街增添新血。新的断肢横在街中间,早已死去的尸骸没有积雪的遮掩,同样残忍地暴露着,地面潮湿,融化的雪水将血色晕开,将长街染成了一条血途。血水渗到土里,使得道边的梅花变了颜色,开成一片浅绯,远远看去像是一层红云。
梅花盛极转颓,万点飞红随风乱落,有如下起一场纷纷扬扬的红雪,落了行人一身。
隔着妖冶飞花,佛子走在奉玄前面,提灯照着前面的路。奉玄抱着一个不过三个月大的婴儿,佛子提的灯笼是婴儿家的灯笼,既然用了他家的东西,他们一定会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
奉玄和佛子顺着血途长街走出许久,飞花自落,飘在血水上。几具身上插着羽箭的狂尸尚未死透,形貌可怖如地狱饿鬼,听见脚步声,用手指在地上扣出一道道血痕,艰难地向二人爬过来。
一道路障截断前路,道旁梅树掩映的房顶上埋伏着弓箭手。
佛子听见弓弦绷紧的声音,止了步子,说:“我们是活人。”
这话说得无趣也有趣,无趣在这是一句普普通通的实话,有趣在……此情此景中,他和奉玄似乎真的是从地狱走出来的活人,在血途飞花中显得无比诡异。
没有人答话。
佛子望向路障,一双冷眼似乎直直看到了路障后的人,“将我们困死在这里,没有好处。”
片刻之后,路障后有一个男人站了起来,语气凶恶,骂道:“城西六坊已经封坊,任何人不得入内!”
佛子问:“任何人吗?”
“任何人!”
“是你不想放人,还是你们有令不许放人?”
“就算是我不想放,那又怎么样!”
“你会后悔。”
“哈哈,小子,你算个什么东西,好大的口气。”
“我是你应当道歉的人。”
“小子,大爷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你和你的朋友另找地方避难去吧。再往前走,我让你们两个变刺猬。”
奉玄说:“我们从城南来,知道城内情况,你们不需要吗?”
“城南……你们从城南来的,不可能!”
佛子拿出一条三寸黄纸,道:“城南修善坊,智门寺。”
他手中拿的是智门寺的香火券。智门寺有制作香火券的习惯,木雕底板上刻了智门寺的琉璃佛塔,每逢香客上香,掌笔僧人就会用黄纸在雕版上拓印一张,写上日期赠送香客。佛子为智门寺上了今天的第一柱香,在摩尼殿中拓印了一张用作证明的香火券。
路障上的人一瞬间没了声音,暗自骂了一句“这他娘的是人是鬼”。
“来人,下梯!让他们两个人过来。”
佛子说:“三个人。”
“哪来的第三个!”
“在我友人怀中。”
“只有你们两个能进!”
“我能走到这里,就能进去。向你询问,只是客气罢了。”
路障上的人抬起了手,隐藏在房顶上的弓手瞄准了佛子和奉玄。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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