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隔日李朝朝本想快快回嵇县,却被王姨娘派人叫回了江家。
安乐不舍,抱着她眼眶红了又红。
李朝朝抿了抿唇,道:“殿下莫哭,我已决定,在京城多待些时日,陪着您。”
安乐抽了抽鼻子,靠在她怀里,眼眶湿湿漉漉,“我等你回来。”
回到江家,王姨娘已在江家前厅等了。
她眼皮红肿,“满姐儿你可回来了,姨娘有事求你。”她说道。
“不敢不敢,姨娘请说。”李朝朝谦逊道。
“双虞这两日恐即将临盆,我求你,带着医女,到南宫家住上几天。”说着,王姨娘掉下泪来。
“双虞姐她……”李朝朝心中一紧,看着王姨娘心痛捂心的模样。
医女被扮成丫鬟,只怕南宫家有微词,才出此下策。
马车上,李朝朝回忆着王姨娘对她说得话。
双虞她嫁给南宫越后,二人琴瑟和鸣了一段时间,奈何男人本色,他又纳了两门小妾。
而江双虞自小便是很有气度的女子,对此并不在意,只是南宫越似乎是有心气她,二人如同欢喜冤家般,时不时吵吵架,再和好。
前年江双虞怀了一胎,被家中小妾推入荷花池中,孩子险些没保住,幸好江双虞命大,孩子被宫里妇科圣手钱太医救了回来。
今年更是被小妾下药,要害她腹中孩儿。
南宫越下令将小妾打死,是江双虞求情,饶她们一命。
两名小妾被赶出了南宫府。
王姨娘说这些的时候,泪水止不住的流。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终于到了忠伯侯爵府。
李朝朝被南宫家的管家迎进宅门,穿过月牙门,前厅,后厅,长廊,花园,不知过了十几个院子,才到了江双虞住的沉水院。
忠伯侯夫妇去了佛寺拜佛,南宫越去了友人家里,如今偌大的候府,只剩下了即将临盆的江双虞。
被丫鬟们带到江双虞的寝房,李朝朝轻手轻脚的进去,屋内点着清新的果香,屋内摆设很有讲究,正中挂着两幅古董山水画,高桌上供奉着瓜果,点着香。
粉色的香帐,梳奁台上整齐地放着首饰盒子,脂粉等。
江双虞躺在床上睡得正香,李朝朝看了她一会儿。
出去问了江双虞的贴身丫鬟,悠儿。
“家里的接生婆子们都请来了吗?”李朝朝问。
悠儿回道:“在西院儿里住着呢。”
“有几个接生婆子?”
“五个。”
“最得力的是哪个?”
“是康阿婆,她是给女人接生的好手。”
“悠儿,你是姐姐从家里带来的,我如今且只信你。”丫鬟们都下去了,她带来的医女被带去了住的厢房认路。
掏出来一袋儿银子,里面一共装了一百两银子,分五份,每份二十两。
“你将这些银子都分发给接生婆子们,一人二十两。务必告诉她们,少夫人平安生下孩子后,会再赏给她们每人各一百两。而表现最好者,会再额外赏赐钱财。”王姨娘早早就打听清楚了,一切都准备好了。甚至是银子,医女,统统让李朝朝带来。
李朝朝取下自己头上的蜻蜓玉钗,插在悠儿头上。
“事后,我亦不会亏待你。我们都是为了姐姐,能平安产子。”李朝朝道。
悠儿捧着银子,忍不住要哭。
她同江双虞一起长大,对李朝朝不是很熟悉,却也听说过,这位小小姐,自小便被大夫人虐待,甚至差点饿死。
没想到长大后,居然这样帮她们小姐,悠儿怎么能不感动呢?
江双虞被渴醒,睫羽颤了颤,刚说了个“水”字,自己便被小心扶起来,嘴边贴了温热的茶杯,入口不凉,也不是很热,刚好。
她以为是悠儿,睁开眼,见到的是小妹的脸。
差点觉得是梦,江双虞脑子清醒了一瞬,“小妹,你怎么……”
李朝朝道:“好容易回来一趟,来你家住两天。”
江双虞捂着肚子,被李朝朝小心翼翼扶起来,靠在床头柜上。
“我当然是欢迎的。”她道。
“我见了你的儿子,小小的,跟个雪团似的。”而且江双虞的儿子遗传了她的眉间痣,很漂亮。
“我婆婆刚瞧见桐哥儿的时候,还以为是个女娃娃,笑得合不拢嘴,说他以后肯定像我。谁知是个男孩儿,婆婆也甚是欢喜。”江双虞淡淡的,说着这些。
“钱太医说,我这胎是女娃,我很高兴。”江双虞摸着肚子,满脸慈爱。
“姐,你喜欢姐夫吗?”李朝朝觉得自己在问屁话,但这些问题都是被人所托。
江双虞眼睛微微失神,嘴唇抿了抿,
“以前,是喜欢的。”她说。
“然而,日子太长了,喜欢是会被磨灭的。这种感情,会变成其他的情感,凌驾于喜欢之上。于我而言,你姐夫他,是与我相伴一生的人。是我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我们要相处一辈子,喜欢这两个字,就像一阵风,吹来,吹散。”江双虞缓缓道。
或许做了母亲的缘故,她变得沉稳了。
“姐,不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幸福。”李朝朝说道。
江双虞笑着,“谢谢。”
当晚,江双虞便发作了,孩子要降生了。
忠伯侯夫妇还在佛寺祈福,南宫越还未回来。
李朝朝在产房里,冷静地指挥着婆子接生,医女在旁协助。
江双虞咬着牙,疼得满头大汗,身体仿佛在下坠。
撕裂般的痛苦,接生婆子们奋力为她接生。
李朝朝为她擦汗,时不时让她喝一些水,吃些东西,
整整一夜,天将晓的时候,孩子降生了。
南宫越一夜未归。
江双虞喝了产妇的药,被褥什么的都换了新的,衣服也换了。
她很疲累,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干裂的嘴唇勾了勾。
接生婆子们按照约定,甚至多给了十两银子,接生最好的婆子李朝朝直接额外多送了一百两。
妻子在家中生产,公婆丈夫皆不在家。
说出去都是一件极丢人的事。
李朝朝在南宫家住了大概四五天,忠伯侯夫妇是在江双虞生产后的第二天回来的,而南宫越则是第叁天才归家。
江双虞似乎不是很在意,她还要坐月子,心情是最主要的。
李朝朝便是再傻,再笨,也知道了江双虞在南宫家的处境。
她找到了南宫越,开门见山。
“你这几天去了哪里?”李朝朝冷着脸,眼前的南宫越带着女子身上的馨香,不是江双虞用的香料味道。
南宫越不耐烦地道:“你算什么东西?管我的事?滚!”
李朝朝会被对方粗暴的态度吓到吗?她不会。
“你要不要脸啊?南宫越?你妻子在家里生孩子,你呢?你在外面寻欢作乐,你有把我姐姐当你的妻子吗?!你简直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牲!”李朝朝直接开口骂了?
南宫越冷笑:“江满,你终于露出来本来的面目了。你就是这样,人是低贱的,心也是歹毒的。”
“我是什么样的人关你毛事?南宫越,既然你不在乎我姐,那你娶她做什么?”李朝朝气得红了眼,撸起袖子,就要跟他干架。
“我觉得她长得好看,比你好看。”南宫越眼里带着轻蔑,
充满了对李朝朝的不屑。
这样的男人,江双虞嫁的,是这样的男人。
李朝朝如坠冰窟。
因为皮囊娶了回来,便可随意对待吗?
李朝朝蹦起来,狠狠在南宫越脸上扇了一巴掌。
“我操你十八辈祖宗!南宫越你真是狗吃屎,傻逼一个,你他爹的有没有人性?你可真他爹的会装啊,你是人吗?你还是男人吗?你有担当吗?你就是个人渣败类傻逼中的战斗机!你敢欺负我姐,我跟你拼了!”李朝朝握着拳头就往南宫越身上打,她跟着学过一段时间武功,练了力气,南宫越险些被她打得吐血。
还好南宫越他娘听到消息赶来,将扭打在一起的二人扯开。
李朝朝的发型都乱了,脖子上被掐红了。
忠伯侯夫人问道:“这是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了?子钰,你说。”子钰,南宫越的字。
南宫越道:“她失心疯。”
忠伯侯夫人道:“胡说什么?!兰君也算是同你一起长大的,又是你小姨子,你就这样欺负她?”
南宫越脸上的巴掌印很明显,眼里带着深深怒意。
“夫人明鉴!我姐姐生产当天,敢问姐夫人在哪里?”李朝朝当着忠伯侯夫人的面问,就是要将南宫越的遮羞布查下来。
南宫越死死盯着李朝朝,眼神要喷火。
李朝朝被他看得心烦,反手跳起来又是一巴掌。
南宫越比她高,李朝朝不跳起来打不到。
(李朝朝身高165公分)
忠伯侯夫人吓了一跳,儿子被打,她面上也不好看。
“说啊!”李朝朝厉声斥道。
南宫越捂着脸,咬着牙道:“我去了仙梦船。”
仙梦船,顾名思义,是花船,里面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可我在里面,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同别人一起去的。”南宫越解释。
“去花船是别人逼你去的吗?酒是别人逼你喝的吗?你怀里的女人是被人硬塞给你的吗?不要给自己的错误找借口。”李朝朝冷冷道。
南宫越呼吸一滞,李朝朝说得,就像她亲眼见到了一样,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忠伯侯夫人眼里带着赏识,坐在上首,她很早的时候见过李朝朝,那时候李朝朝跟随安乐公主一同赴宴,她很爱笑,长得又是最出挑的,京城女孩儿们几乎没有比得过她的。
那时候,她还在想,丞相家的小女儿,以后会嫁给哪家男儿。
谁料,竟是陛下赐婚,指给了当时的探花郎。
二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只是今日接触下来,没想到她脾气竟如此火爆。
看看她这儿子被吓的。
李朝朝冲忠伯侯夫人拜了拜,“夫人,是我无礼。我家姐姐最是心软,只怕姐夫态度再冷淡恶劣,姐姐也不会多说些什么。我想,姐夫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认错,好好同姐姐道歉,以后不会再做这样龌龊不堪的事情。”
忠伯侯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过确实她们做错在先。
南宫越换了一身衣服,身上熏了熏香,是他平日里用的。
李朝朝亲眼看着他去了沉水院。
路上的时候,南宫越讽刺她:“你还是很爱多管闲事。别人家的事那么多,你管的完吗?小心累死。”
“累不累死的,是我的事,不劳费心。”以前她觉得南宫越是个好男人,真是眼瞎,应该自戳双目才是。
南宫越进了屋里,看到江双虞正在抱着孩子喂奶。
他垂下肩膀,跪在床边。
“娘子,是我错了。”
江双虞语气平静,“南宫越,我们和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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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双虞、南宫越手里拿的是欢喜冤家、虐文言情的剧本。
两人刚成婚的时候,还都是孩子心性,一开始或许很爱,然而随着时间的迁移,有许多事跟理想中的并不相同。
六十四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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