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晕感若有似无,贺光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继续道:“不过我想这就是你们做这个项目的初衷不是吗?放心,这方面的错误我会把关。”
编辑放下心来,随即又关切地问贺光徊:“贺老师您还好吗?需不需要再给您倒点水?”
贺光徊没客气,点头道谢,“嗯,好。不好意思,今天一直让你替我做这种和工作不相关的事情。”
“嗨,客气什么,应该的。”
等编辑再回来的时候贺光徊已经把其中一部分照片从回形针上摘了下来,他屈起手指点了点那些照片。
“这些不要用,这个工艺一看就是日式的。”
贺光徊摘出来了太多照片,还别在资料夹里的照片只零星剩下几张。编辑绝望地抽了口凉气,惊声道:“这么多!”
被编辑这么一嚷,贺光徊觉得更难受了。他捏了捏眉心,又抓着纸杯抿了一口已经快凉了的水。
“如果图片资料不够的话我可以给你们一些。”贺光徊握着纸杯的手都白了,脑袋里嗡嗡的,自己说了什么都听不清。
“真的吗?太好了!”年轻的职场人避免不了情绪化,编辑眼睛都亮了,声音不知不觉提高了些。
这声惊呼让贺光徊的心率都乱了,使劲儿地往下咽了口唾沫才把往上翻的恶心压回去。
原本今天要把民间建筑理清,但贺光徊现在根本没法继续工作。他摆摆手打断编辑,“抱歉,我今天实在不舒服……”
话语还未继续,贺光徊又忽然住了口把嘴巴抿了起来,只白着脸又抿了一口温水。
连上下楼时对司机说的抱歉,今天贺光徊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次抱歉。这些密密麻麻的“劳烦”“抱歉”就像平地拔起的西式建筑一样,正无声地摧残着他的尊严。而所有人客气的态度又使得他把原本要说的话现在全堵在嗓子眼无法在吭一声,仿佛再多提一个请求都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情。
后面的会议进行得断断续续,贺光徊说几句话就要喝一点水缓一下。到会议结束,贺光徊每走一步路都觉得肚子里有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在翻滚。
顾不得狼狈,他跌跌撞撞却又很快地往出版社外面赶。脚步虚浮到看他背影的人会忍不住担心,害怕他下一次迈步会摔倒在地。
等双腿跨出出版社大门,贺光徊站在路边,终于没忍住腿一软跪倒在地。
冷风一吹,他难受地张开嘴将今天喝的水全吐了出来。
第27章
“呕……”
吐到后面, 苦味从胃里升腾而起,顺着食道一直弥漫到贺光徊嘴巴里,那味道和小时候父亲不慎把鱼的苦胆戳破了将就着煮出来的鱼肉味道没什么差别。
不过因着这股弥天的苦味, 贺光徊总算没有那么恶心。他试探着站起来, 手撑着墙壁往上挪蹭, 还没完全站起身一阵恶心又翻腾上来,迫使他再度种种跪倒在地又开始新的一轮呕吐。
等连胆水都吐干净, 贺光徊整个人像被抽了骨架一样, 无论他想多少办法都起不来。
他泄气地往旁边挪了一点, 一边匀气一边慢慢蜷起身体, 打算再好一点就爬起来。
这里是市区,他能很快叫到一辆车,然后乘车回家。
只要回到家就好了, 回到家可以躺在他和秦书炀每天躺在一起的那张床上。就算真的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秦书炀也能找到他。
真的……好想秦书炀能立马出现在面前。
很久以前, 贺光徊也这么吐过一次。
那会他被父母接回家。
贺光徊从那里面一并带出来的伤病还没好全, 但已经临近开学, 他不得不走出家门去准备开学要用的东西。晚上回来的时候父母脸色铁青地坐在沙发上,他们连灯都没开,就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臂看着门口。
贺光徊一开灯,看见脸色铁青的父母还被吓一跳。
接下来的事情便再不受他控制。
汪如芸一边质问他是不是去找秦书炀了, 一边又不听他的解释。
即便他把背包里刚买回来的学习用品拿出来,说今天只是去买这些东西, 母亲也仍旧不信。
后面贺光徊被问烦了,将背包往茶几上一扔, 疲惫地开口道:“爱信不信吧,我也没办法证明我今天真的没去见他, 不如你们再把我送进去关一辈子好了。”
从来没有动过贺光徊一根手指头的贺求真忽然站了起来扬手给了贺光徊一巴掌,盛怒之下他指着贺光徊的鼻子骂:“你当什么不好,你就非要当变态是不是?当了变态以后你连教养都没了,都敢这么和妈妈说话了是吧?”
那一掌打得很重,打得贺光徊头都朝一边偏,霎时间贺光徊眼前好像黑了一大片,过了几秒才缓过来。
他回过头来的时候贺求真清晰地看到自己儿子脸上浮起来几根手指的印子,也难怪自己的手掌现在都在发麻。
可想让儿子做一个正常的优秀的人有什么错?
想让儿子做一个正常的优秀的人没有错。
贺求真脸色未变,指着最里面的储藏间让贺光徊进去跪好,想明白了再出来。
贺光徊顶着肿起来的脸淡声问父亲:“究竟什么时候您和妈妈才能意识到我的取向不是错误?”
那天他被推搡着推进储藏室,和他一起进去的还有汪如芸。这个高傲了一辈子的女人头一次和贺光徊一起瘫坐在地上,然后歇斯底里地摇晃着贺光徊问他能不能改一改,求他改一改。
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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