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孟超明白了。
    他细细咀嚼着“九大修炼世家”这个湮灭已久的名字，“我原以为，自己已经赶尽杀绝，斩草除根，没想到你们的繁殖力和生命力，都如此顽强，就像是躲藏在阴沟里的蟑螂和老鼠！”
    第1898章 暴君或是神明
    “你错了，我们不是蟑螂，我们……我们是野火，是深埋在地底的晶石矿脉中，幽幽燃烧的地火。”
    在孟超的压迫之下，顾少羽周身骨骼“咔咔“作响，鲜血从他的七窍和毛孔中不断渗透出来，他的脸色无比惨白，笑容却愈发灿烂，言语中，蕴藏着得偿所愿的快感，“就算你这个暴君屠夫，挥舞死神镰刀，杀死我们再多人，都休想用无穷无尽的鲜血，浇灭我们这团生生不息的地火！”
    “少羽，你太让我失望了！”
    顾少羽的笑容，终于令孟超的怒意，迸发出了一颗小小的火星。
    只听“咔嚓”一声，顾少羽的手脚关节碎裂，四肢都朝反方向，不自然地弯折过去。
    他疼得抽搐起来，如煮熟的虾米般弓起身子。
    却用牙齿死死锁住嘴唇，没有发出半声惨叫。
    孟超冷哼一声，虚空中荡起一道波纹，凝聚成巨灵神掌，扼住顾少羽的咽喉，将他拽到了自己面前。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孟超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凝视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和左膀右臂，咬牙切齿地问道。
    “当，当然知道。”
    顾少羽的咽喉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既像是溺水者的呻吟，又像是复仇者的狂笑，“我在做你这个暴君，曾经做过无数次的事情。
    “想当年，你这个暴君，不也是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我们九大修炼世家，以及龙城内外，任何一个不服从你，试图挑战你的人吗？
    “下毒，刺杀，纵火，绑架，污蔑……任何人和势力，只要妨碍到你的计划，你就会无所不用其极，用最阴险狡诈和丧心病狂的手段，将对方连根拔起，鸡犬不留。
    “包括我在内，我们这些‘武神殿弟子’，不就是被你精心培养的，专门用来干这些脏活的杀人工具吗？
    “怎么样，我们这些杀人工具，今天的表现，应该还算令殿主您老人家满意吧？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顾少羽的手脚关节已经被孟超用虚空之手捏个粉碎。
    他的小臂和小腿，都失去了拉扯和支撑，伴随着狂笑声，在半空中摇摇晃晃。
    就好像，不甘再当傀儡，主动扯断提线的木偶。
    “不要把我和九大修炼世家相提并论！”
    孟超冷冷道，“九大豪门之中，都是一群目光短浅，自私自利，欲壑难填的鼠辈，而我所做的一切，则是为了同胞、家园和整个文明！
    “放任龙城文明被九大豪门把持，只会导致万劫不复的结局。
    “只有我，才是拯救文明的唯一真理和答案，谁想阻止我和反对我，就是和整个文明为敌，当然应该毫不留情地铲除，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就是，你这个暴君已经疯了。”
    顾少羽“呼哧呼哧”喘息，艰难道，“我承认，当年的九大豪门，以及豪门旗下的九大超级企业，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九大家族之中，也有大量蝇营狗苟，自私自利，鼠目寸光的家伙存在。
    “但是，无论怎么样，九大豪门都不是铁板一块，彼此之间互相竞争、掣肘、平衡，没人能够一家独大。
    “为了在竞争中确保优势，九大豪门，必须考虑方方面面的利益，无论哪家犯了错误，别家都会激烈抨击，进行弥补。
    “用这种方法，龙城文明才能保证权力分散和平衡，才能打赢怪兽战争，一路摇摇晃晃地走下去。
    “可是现在，非但九大豪门已经分崩离析，就连不少昔日站在你这边的中小势力，都因为在某项政策上激烈反对你，被你这个暴君，毫不留情地铲除。
    “放眼整座龙城，95％以上的行业和领域，都被超星集团牢牢掌控，龙城文明俨然成为了你这个暴君，专权独断的私产。
    “呵呵，你口口声声，九大豪门是依附于龙城之上的九颗肿瘤，持续不断从文明内部吸血，会严重阻碍文明的发展。
    “殊不知，今天的超星集团，早已膨胀成比昔日的九大豪门，更加庞大和可怕的恶性肿瘤，是侵蚀龙城文明的癌症！
    “想当初，如果九大豪门中的某一家犯了错误，其余八大都会反对它，趁机抢夺它的市场。
    “如果九大豪门同时犯了错误，所有中小企业在蔚蓝联盟的号召下联合起来，再加上千千万万普通市民，仍旧能进行抗争和制衡。
    “可现在，如果你这个暴君犯了错，还有谁能够质疑、反对、阻止、挑战你呢？”
    孟超咧嘴笑起来。
    熊熊火光的映照之下，他的牙齿也在闪闪发亮，显出格外锋利的样子。
    “我是不会犯错的。”
    他理所当然地说，“永远不会。”
    “只要是人，都会犯错。”
    顾少羽的神经已经被超出极限的痛楚烧断，他的表情反而松弛下来，平静道，“或许你已经犯下了无数错误，或许你已经犯下了足以毁灭龙城的弥天大错，只是，还没人察觉到，或者，那些略有察觉的人，都被你提前消灭了而已。
    “如果你真的，从始至终，从遥远的过去到无尽的未来，都不会犯下任何错误，那么，你就不是人类，而是高高在上的神灵了。”
    孟超眼球转动。
    从某种意义上说，拥有超强预测能力，以及毁天灭地之能的他，的确渐渐挣脱了“人类”的范畴，正在朝着更高的生命维度，大踏步地进发。
    顾少羽看出了他的念头。
    满脸血污的年轻人哑然失笑。
    “原来如此。”
    他像是后知后觉，喃喃自语道，“原来你这个暴君，和古往今来所有的暴君一样，都在无限权力的侵蚀中畸形膨胀，迷失自我，不再将自己当成人类，而是当成了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神灵！
    “呵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果你真是神灵的话，龙城文明就更加不能由你统治，因为，你根本不是我们的同类，又怎么可能，完全站在人类的角度思考问题，全心全意为全人类而战呢？”
    第1899章 但是，代价呢？
    “就算我不是神明，也是迄今为止，无数事实证明，唯一能够拯救龙城文明的人！”
    孟超眯起眼睛，一字一顿道，“你们有想过，刺杀我的后果吗？”
    “放心，不管地球还是异界，无论少了谁，照样会继续转动的！”
    顾少羽忍痛道，“更何况，你所谓的‘拯救’，不过是用急功近利的手段，强行压制龙城内外存在的矛盾，用你强横无匹的武力，将诸多问题都一拖再拖，假装看不见而已！
    “不错，表面看起来，由你统治的龙城，在最近十几二十年内，走上了高速发展的快车道，内部建设如火如荼，外部战争也取得了节节胜利，一切都在朝着最美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代价呢，代价是什么？
    “对内，你排除异己，大肆杀戮，非但将九大修炼世家都杀得十不存一，对于昔日的战友，只要稍不顺从你的意思，你都会毫不留情地举起屠刀——你自己算算，光是’诛杀血盟会残党‘的借口，你就用过几次了？被这个罪名送上审判台的，究竟有多少人，一千，一万，还是更多？他们真的，都是血盟会的残党么？
    “甚至连你的亲密战友和忠实伴侣吕丝雅，都接受不了你在短短二十年间，变得如此冷酷无情，残暴不仁，和你分道扬镳！
    “放眼整座龙城，还有谁是真心实意信仰你的理念，效忠你的统治，而不是慑服于你的淫威呢？
    “对外，我们貌似正在取得异界大战的最终胜利，但随着战线越拖越长，战区越来越抵近圣光阵营的核心区域，敌人的反抗也越来越激烈，我军的伤亡越来越惨重，特别是那些被你当成炮灰，放在最前面的盟友，对此都怨声载道。
    “而你的应对之策，还是那么简单粗暴，一个字，’杀‘！
    “无论是谁，只要妨碍你‘不惜一切代价，打赢异界大战’的目标，都会在不久之后，莫名其妙地死掉，这种事一再发生，就算我们的盟友，大多是不喜欢用脑的食人魔，或者根本无脑的骷髅兵，也会意识到事有蹊跷。
    “身为人类的我，当然不会在乎食人魔和骷髅兵的生死。
    “但是，归根结底，龙城文明终究是来自星空彼岸的异族，面对数以亿万计算的异界土著，我们的数量实在太少，想要完全统治这颗充满了超凡力量的星球，难度实在太高了。
    “别看现在的混沌阵营，貌似铁板一块，固若金汤，那只是因为我们暂时还在取得胜利，还有你的无敌武力镇压，敌人还没彻底消灭干净而已。
    “但战争总有一天会结束的。
    “你也不是永生不死的神明，终有一天会像昔日的‘武神’雷宗超那样陨落的。
    “你活着时，这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局面，貌似可以一直维持下去。
    “可是，想想看，如果我们放任当前的矛盾不断放大，大到彻底不可收拾的时候，而你又死了，还有谁能压制龙城内外的诸多矛盾，来一个翻天覆地的总爆发？到时候，我们龙城文明，还能如何在这颗到处都是敌人，盟友也对我们充满了仇恨的星球上生存呢？
    “古往今来，在某个’英明神武‘的暴君统治之下，这种’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例子，难道还少吗？
    “现在，你明白了吗，我和我的战友们，大多来自九大修炼世家，但我们不是出自对你的私仇，才愿意舍弃自己的生命，弑杀你这个暴君的，我们是为了龙城，为了家园，为了同胞，为了我们的文明！”
    “幼稚，少羽，我真没想到，追随我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幼稚！”
    孟超忍不住，连声冷笑起来，“文明的竞争，就好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龙城文明，既然来到这颗星球，就只有一往无前，成为最后和最大的胜利者一条路可走！难道你觉得，异界土著是因为我这个暴君，才对龙城文明充满了警惕和敌意？大错特错！我们的来历、外表和生活方式，就是我们的原罪！因为这个原罪，这颗星球上的所有生灵，迟早都会和我们为敌！
    “正是意识到这一点，我才要想方设法，将这颗星球上的所有土著统统铲除，至少是严重削弱他们的文明，让他们永远不具备挑战龙城文明的能力，永远只能成为我们的炮灰和奴仆！无论圣光阵营还是混沌阵营，统统都一样！
    “为了在我的有生之年达成这个目的，除了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大杀特杀之外，还有别的方法吗？”
    “太难了。”
    顾少羽沉默半天，缓缓摇头道，“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会持续激发异界土著对我们这些’异度天灾‘的敌意，令我们成为众矢之的。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不，我相信你一定已经听说了，我们的盟友正在私下串联，试图将你从混沌阵营的盟主宝座上赶下去，这就是因为，我们的盟友，再也忍受不了你的专权独断，强横霸道！”
    “当然，我听说了这件事，无非是’胡狼‘卡努斯那个阴险小人，在背后煽风点火，搞出来的鬼把戏。”
    孟超眼底，杀意凝结成了冰锥，“卡努斯……我自然有办法对付他的。”
    “我知道，你一直想除掉这头末日魔狼，但他和别的异界土著不同。”
    顾少羽说，“论实力和智慧，他在混沌阵营中都仅次于你，是不折不扣的二号人物，而论老谋深算，甘于隐忍的功夫，甚至还在你之上。
    “论资历和战功，他是足以和吕丝雅并驾齐驱，过去二十年来始终支持你的亲密战友，是你真正意义上的左膀右臂——至少表面上如此。
    “针对他的刺杀，成功概率很低。
    “就算真的成功，也会掀起轩然大波，令所有盟友侧目和寒心，更增添了对你这个暴君，以及我们龙城文明的恐惧和痛恨！”
    第1900章 战场，在千里之外！
    “卡努斯……”
    提到这个令人头疼的名字，孟超的眼角下意识抽搐起来。
    他实在应该早些干掉这头阴险狡诈的末日魔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