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有意思，活着没意思，活着有意思, 活着没意思……”
    “活着没意思。”
    数完最里面的那一个小圈, 年糕叹着气, 把脑袋支棱在了树桩上。
    “你说什么呢？活着多有意思啊。”
    一道异常欢快的喵喵声从它身后响起, 年糕本来不想理它, 但为了反驳，还是转过身喵道：“一点意思都没……”
    话没说完，年糕的眼睛睁大, 吃惊地盯着这只陌生橘猫的前肢。
    那些人类应该刚给它上过药, 还没有用纱布裹起来, 所以年糕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断肢上的每一根毛发和骨头。
    它不知道面前橘猫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这位朋友肯定快要痛死了。
    猫的忍痛能力天生就很强，断腿橘猫眼睛笑眯眯, 单从脸上一点都看不出它有这种可怕的伤口。
    年糕第一次见到伤势如此严重的猫，终于好奇心战胜了抑郁, 还是小声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这个啊？”橘猫高傲地抬起头，“这是我战斗胜利的勋章。”
    年糕犹豫了一会, 问道：“什么是战斗胜利的勋章？你是猫猫兵？”
    橘猫哼哼道：“算是吧。”
    它向年糕讲述了自己是怎么被人类虐待的, 又是怎么逃出那个可怕的地方的。
    “我一个侧前翻接一个左勾拳, 噗嗤一下就从凳子腿的缝中窜了出去……”
    年糕的心被提起，脑袋不自觉往前伸了伸。
    橘猫看到这位听众被吸引到了目光，一下子来了兴致，“他人在后面追，我在前面跑。笑话，我可是我们屯的短跑冠军，我让他两条腿他也跑不过我。”
    它接着又讲了自己惊心动魄的觅食经历，即使差点被车碾死、被野狗追着咬、被人类拿扫帚赶，它还是能在各个垃圾堆中翻出食物，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加一顿夜宵。
    年糕听着听着就入了神，两只猫的聊天也从橘猫的自说自话变成了一问一答。
    “那你平常都在哪里找东西吃啊？”
    “垃圾堆，我已经能精准地闻出塑料袋里包的是啥了。”
    “那你晚上睡哪啊？”
    “四海为家，睡到哪里哪就是我家，晚上还能数星星呢，惬意。”
    就这么聊了一个小时，年糕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皮皮都这样了还如此乐观向上，它一个身体健康的小猫凭什么不努力，它要向皮皮学习！
    在“皮皮文化”的熏陶下，年糕逐渐皮化，由“那只抑郁的矮脚猫”变成了“那只以前有点抑郁但现在是皮二代的矮脚猫”。
    【4l：以上就是我和皮皮的故事，我俩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欢迎大家跟我们做朋友[小猫摇摆.jpg]】
    帖子下方是其他网友们的留言，大家都没有把目光过多地停留在皮皮的断腿上，充分照顾到了它的自尊心。
    【5l：楼主可爱，皮皮也可爱，我宣布你俩都是我老婆（本猫女，银白缅因，真的不考虑做我老婆吗？）】
    【6l：我发现了刁钻的角度！四舍五入皮皮老妹也是矮脚猫，恭喜我们矮脚猫家族喜得贵女！】
    【7l：喜得贵女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楼上你先等等，让我去猫猫词典一探究竟。[小猫拿起放大镜.jpg]】
    “你看，有些猫不需要论坛就能过得很好。”小黑一直挂在许椰耳朵上，跟着她看完了整个帖子，“这么乐观的小姑娘我真是头一次见。”
    许椰点头赞同，她看着帖子上年糕发来的两猫合影，发觉皮皮似乎无法运用拍照功能。
    “皮皮没有前肢，它想拍照的话怎么办？”
    霍书言回答：“办法总比困难多，我和小黑回去之后想想办法。”
    帖子再往下走，有网友也提出了皮皮该如何拍照这一疑问。
    【13l：皮皮怎么拍照？用尾巴吗？还是用后腿？@管理员，大大能想想办法吗？】
    【14l：嗐多大点事，拍照对我来说不是必需品，这点小事就不麻烦管理员了。】
    【15l：我可以帮皮皮拍啊，反正我俩是邻居，拍照就顺手的事。】
    “她虽然这么说，肯定也很想拍照。”小黑拍了拍许椰的脸，“安心吧椰大将，我回去之后就帮她想办法。”
    十五分钟后，两人终于来到了许椰惦念一下午的烤鱼店。
    由于正是饭点，用餐需要叫号。
    霍书言领了牌子，看着号码说道：“136号，现在叫到97号了，服务生说再过半小时或者四十分钟差不多就到我们了。”
    小黑闻着烤鱼飘出来的香味，眼巴巴地高歌道：“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许椰肚子咕噜噜了两声：“失策了失策了，下次我们再出来吃饭一定要避开饭点。”
    小黑眼前一亮，给霍书言发信息：听到了吗？！“下次”！！还有下次！！你小子机会很大！
    霍书言被小黑一连串的感叹号看得脑门疼，回复了一个“小猫知道了”的表情包。
    他把爱的号码牌揣进兜里，和许椰一起坐到旁边的等位区。
    “vr版的丧尸围城已经做好了，明天你可以和网友们试一下了。”霍书言拿出手机，给许椰看新的丧尸模型。
    他听取了许椰的建议，换掉了奇奇怪怪的柳朔丧尸。
    新模型是化着万圣节妆容的小猫小狗，有戴着巫师帽的玳瑁、有扮成吸血鬼的德牧，还有穿着臃肿南瓜套装的胖乎乎博美，看着不血腥也不恐怖，还有亿点可爱，可爱到许椰愿意为它们贡献出心脏。
    许椰刮目相看：“学弟，你的审美原来这么好。”
    受细胞犬的影响，她对霍书言的游戏一直抱有一种“薛定谔的猫”的态度——不打开游戏，永远不知道壳子里装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小黑举手：“这个优秀的审美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许椰开始端水：“你俩的审美都顶呱呱。”
    “这是动物版丧尸，我还做了个人类版本的，就跟电影上那些丧尸长得一样，你到时候可以随机切换模式。”霍书言把手机装进兜里，“因为是内测版本，我还需要完善一些插件，所以不能上线到整个论坛。你想和谁玩这个内测版本提前跟我说一下，我给它们的账号开放内测图标，你们体验完之后告诉我不足就行。”
    小黑补充说明：“这玩意一次能容纳五十个玩家，你可以多喊点人一起去玩。椰大将快夸夸我，要不是有我帮忙，他这vr小游戏得开发到猴年马月。”
    许椰的大拇指翘了起来：“你真棒！不愧是黑大王。你要不明天也跟我们一起玩？”
    “这个我就不来了。”小黑摇头，“我对丧尸不是很感兴趣，以后有好玩的题材我再和你们一起玩，比如鬼屋、游乐园之类的。”
    半小时很快过去，大喇叭中开始呼喊“请136号顾客准备用餐”。
    许椰又选了最靠里的位置，把小黑放到了里面的座位上。
    小黑从它的黑毛兜兜里摸出饭盆，“坐等投喂。”
    小黑饭量非常大，一条鱼肯定不够三个人一起吃。许椰点了两份鱼，都是四斤左右，还额外加了小黑心仪的那些配菜。
    两条大鱼很快就被端了上来，服务生提醒：“煮十分钟就可以吃了。”
    许椰看着酱汁里冒出来的泡泡，问道：“黑大王喜欢吃烤鱼，那其他神仙是不是也喜欢咱们人类的食物？”
    霍书言：“天上的饭其实和咱们这差不多，神仙也喜欢吃火锅烧烤奶茶，但是仙界的食材比人界好。”
    许椰问道：“怎么个好法？比如进口牛肉？”
    “不是，仙界有专门的养殖场，吃起来肉质要更好一些。”霍书言似乎回味了一下味道，“‘好’的意思是，没有淋巴肉也没有地沟油，就是真材实料。”
    小黑端着一碗大麦茶，吹着热气说：“道理我都懂，但我还是喜欢在人界吃。烧烤火锅嘛，就得有人间烟火气，再说了我们神仙都是钢肠铁胃，食神吃过水泥都好好的呢，区区一点地沟油算什么。”
    “水泥？”许椰深吸一口气，“食神还真是什么都吃。”
    食神才是真正的钢肠铁胃，她根本想象不来水泥是个什么口感。
    霍书言递给许椰擦手的湿纸巾，解释道：“食神以为那是黑芝麻糊，就直接抱着桶干了。其实他这个神挺正经的，唯一的癖好就是特别喜欢吃方便面，超市里四块五一桶的那种，他经常让仙界快运给他邮寄方便面呢。”
    听霍书言的语气，食神似乎常驻在天上，许椰又问：“那其他神仙不下凡玩吗，像小黑那样？”
    “他们会来人间，但次数很少。按咱们的算法，他们每隔五六年才会到人间一次，还有人几十年几百年才下来。毕竟仙界是他们的大本营，老是来人间也没意思。”
    许椰点头：“那倒也是。”
    霍书言是个很优秀的说书人，很耐心地解答着许椰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没有老椰来烦小黑，它非常快乐地抱着盆干饭，从桌子腿下面环顾着周围的客人。
    这家烤鱼店有不少年轻男女一起吃饭，小黑无意偷听，但还是不经意间听到了一些小情侣或夫妻的对话。
    隔壁桌：“宝贝，我买了游乐园的票，星期六一起去吧？”
    对角线一桌：“老婆，等会给肉肉打包点肯德基回去吧？”
    后面桌：“老公，我还要一碗米饭。”
    前面桌：“老婆，喝不喝这个果汁？”
    小黑无奈地捂住耳朵，又抬起头来看了看他们这一桌。
    霍书言面色柔和，许椰面带微笑，两人聊得热火朝天，气氛相当热络。
    但他们的聊天内容和“小情侣”三个字沾不上一点关系。
    霍书言：“财神喜欢吃肉夹馍，而且必须吃西安xx那一家的，主打一个正宗。”
    许椰：“好有眼光的财神，我也喜欢吃肉夹馍，不知道看在口味相同的份上，这位神仙能不能让我发个财。”
    霍书言：“掌管植物的神仙喜欢吃臭豆腐，而且喜欢端到花棚旁边吃。她手底下的花实在受不了了，联名向王母投诉，最后的结果是这位神仙被罚一个月不准吃臭豆腐。”
    许椰：“天界的规章制度倒是人性化，居然没有罚功德……这位神仙还挺反差萌，可爱。”
    小黑听着隔壁桌的“老公老婆”，再听自己桌的“臭豆腐方便面”，它摇了摇头，心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黑悠闲地吃完了属于自己的四斤二两梭边鱼，还额外点了十大碗米饭。
    加上许椰和霍书言的四碗米饭，他们这一桌总共吃了两条大鱼、八个配菜和十四碗米饭。
    到最后，负责端米饭的服务生看向许椰和霍书言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他见过能吃的，没见过这么能吃的。
    许椰感觉好笑，伸手拍了拍小黑的脊背，“托你的福，我和学弟在他们眼里可能跟猪没什么区别。”
    身为罪魁祸首的小黑摇头：“自信一点，猪没你们能吃。”
    许椰：……
    这顿饭总共吃了四百块钱，结账时收银员由衷感叹：“能吃是福。”
    许椰重复：“是啊，能吃是福。”
    作者有话说：
    能吃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