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武含含糊糊的咕哝着:“小美人!”
“大将军?”两个近臣又小心的推了推乐武的肚皮。
“来,叔叔疼你!”乐武‘咯咯’笑着,满是油光的脸上露出了极其诡异的笑容。
“哇,好一条黑狗,能出四十斤好肉!”两人叹了一口气,一人凑到乐武耳朵边,急促的叫道:“啧啧,肥得很,美得很!”
“黑狗,哪里逃!”乐武猛地瞪大了眼睛,‘唰’的一下直起了上半身:“孩儿们,备好锅子,多备蒜泥,看大爷我……嚇,你们瞎吉巴叫嚷个啥?”
乐武昏昏糊糊的看了看两个心腹,不轻不重的给了两人一人一耳光。
两人亲亲热热的受了乐武的耳光,一人从袖子里轻轻抽出了一个细细的小卷轴,‘嘻嘻’笑着,将卷轴递给了乐武:“大将军,您看,有好消息。”
乐武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老子不识字,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说吧,啥好消息?”
那人急忙展开小卷轴,上面悍然是卢仚从出生以来的全部资料,以及一张只有巴掌大小,但是画功极其了得,将卢仚的神韵刻画了九成九,几乎和真人一模一样的炭笔画。
“还记得年前在朝议大殿上,当面训斥您的国子监白长空么?”
两人笑容满面的看着乐武。
乐武凸起如金鱼的大眼泡一旋,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顿时凶光大盛:“白长空,那老贼,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老子让你们年前去劫了他的孙女,让老子狠狠的报复他一百遍啊一百遍,你们居然一个个畏畏缩缩的不敢动手!”
说着说着,乐武又气又怒的,又给两人一人来了个不轻不重的耳光!
“哎,大将军,您别气,别气啊!”两人干笑着,急忙奉承道:“这不是报复他的机会来了么?”
“这厮?”乐武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指了指卢仚的画像。
“正是!”
一人笑着,详详细细的将卢仚的出身来历,以及他刚刚加入守宫监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和白长空的孙女有婚约?”乐武歪着脑袋,看了看卢仚的画像,然后猛地拍打大腿,长叹道:“哎呀,好一块肥肉,掉进了狗嘴里,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好运气呢?”
剧烈的咳嗽声中,躺在公案另外一头的地面上,一名浑身衣衫只剩下一条衬裤,脸上满是胭脂印,生得瘦瘦弱弱颇为儒雅俊俏的中年男子浑身抽了抽,摆脱了身上缠绕着的七八条臂膀,艰难的直起了上半身。
他有气无力的,浑身哆嗦着,四肢着地爬到了公案下面,一把扯过了那小小的卷轴,认真的端详起来。
看着看着,这蓄了三寸短须,很有点文笔风流气韵的中年男子‘咯咯咯’的放声大笑。
“主公,主公,报复白老贼的机会到了!”
“哈哈,这老贼平日里最是喜欢好名声,用尽手段给自己脸上贴金,一副道学君子的模样。想不到,想不到,居然是他的便宜孙女婿给他背后捅了一刀结实的。”
乐武瞪大眼睛,很茫然的看着中年男子:“老贾,少废话,赶紧给我说说,这小子加入守宫监,怎么就能报复白长空了呢?”
乐武身边最重要的狗头军师,同时也是大将军府军师将军的贾昱‘咯咯’笑着,指着卢仚的画像摇头晃脑的说道:“白长空的便宜孙女婿,加入了守宫监,大将军知道,守宫监是内廷机构,这些年,守宫监和朝堂上文教出身的官们,可是斗得越来越凶!”
“那些文教官员,将守宫监称之为‘阉党’。他们长年累月写文章抨击之,‘阉党’二字已经迎风臭了三十里,已经是臭不可闻了。”
“白长空什么人啊?他可是文教推出来的,当今在朝堂上的代表之一。”
“卢仚加入了阉党,他就不可能成为白长空的孙女婿。”
“卢仚宁可加入阉党,也不愿意成为白长空的孙女婿。”
“您想想,这里面,有多少见不得人的腌臜勾当?有多少污泥臭水?”
乐武眨巴着眼睛看着贾昱,过了许久,他很‘憨厚’的摇头:“我不懂!”
贾昱拍了拍乐武的大腿:“主公且将此事交给臣下,您只等着看后面的好戏,您就懂了!”
乐武呆了一小会儿,然后咧嘴一笑:“中,就交给老贾你了。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白虎殿内,乐武的咆哮声响起,一个又一个宿醉的将领被他连踢带打的叫醒了起来。
一刻钟后,一群摇摇晃晃的将领‘嘻嘻哈哈’的冲出了白虎殿。
又一刻钟后,成群结队的禁军官兵换了便装,扛着铜锣、战鼓等物,‘嘻嘻哈哈’的冲出了驻地。
大将军府中,大群大群的送信鹞鹰冲天飞起,带着尖锐的啸声扑向了镐京城内各处坊市驻扎的军营、战堡之中。
不多时,这些收到信的军营、战堡内,也有成群换了便装的禁军官兵扛着战鼓、铜锣,乃至于号角、胡笳等乐器,一脸兴奋的冲了出去。
更多的鹞鹰飞出了镐京,朝着大胤武朝各州、各道、各府的军营飞去。
这些鹞鹰都是异种,它们飞行绝迹,最快者一日一夜能飞出一两万里。
虽然有乐武这么个不怎么靠谱的大将军。
但是托大胤武朝历代先皇的福,如今大胤武朝的禁军尚未烂掉,军队的行动效率,依旧高得吓人,起码比其他官府衙门,比各大权贵门阀府上的耳目要高出了许多。
气急败坏的白长空,带着几位大贤老友,骑着马从翠薇山脚冲出来的时候,镐京城距离皇城最近的数十个坊中,一个个街口,都已经有便装的禁军官兵敲响了锣鼓,吹响了号角胡笳,口沫四溅的朝着围拢起来的百姓大声叫嚷着。
“哎呀呀,今天镐京城出了件奇事!”
“有这位大爷问了,是什么奇事啊?”
“唉哟,这件事情,可就真有趣了!”
“国子监的副山长,大贤白长空,大家没见过,也都听过吧?”
“那是何等人物,咱们大胤文教当今的招牌之一啊,堂堂国子监副山长,哎哟哟,大人物是吧?君子是吧?品德无瑕是吧?”
“就是这样的大贤,君子,无瑕的人品,啧啧,他家孙女啊,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嘿,男女之间,不就那档子破事么?还能有什么事?”
“大家自己可以琢磨琢磨,嘻嘻,一个养在深闺之中的大闺女,还是白长空的孙女,这样的出身的,生得花枝招展,呃,或许还有点‘水性杨花’的大闺女!”
“这样的大闺女,能做什么事,让她从小订婚的未婚夫,嘻嘻,宁可加入守宫监做个小太监,也不愿意和她成亲呢?”
“大家琢磨琢磨,再仔细琢磨琢磨。”
“这位白大小姐,究竟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才逼得她的未婚夫宁可自切一刀,也要逃婚不娶啊?”
骑马路过一个街口的白长空,当街吐血。
第16章 急活儿
白长空吐血时,守宫监,小校场。
稍远处的箭场上,几名身穿白袍的监丁正手持弓箭,朝着百步外的人形标靶开弓放箭。
特制的,带着响哨的箭矢划破空气,伴随着极其尖锐难听的哨声,重重的扎在箭靶上。
几个监丁的箭术很不错,隔着百步远,每一箭都命中靶心。
尤其箭矢的力道极重,用柔韧的草藤制成的,一尺厚的箭靶,居然不断被箭矢穿透,发出‘噗噗’的闷响。
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骇然看着那几个监丁。
就这几个白袍监丁的箭术,已经超过了莱国公府大半的家将。
而且,和莱国公府那些养尊处优,已经养得肥头大耳毫无威慑力的家将相比,这几个监丁一个个面带煞气,显然都是经过生死洗炼的好手。
天空无云,和煦的阳光晒在身上,落在校场四周的长条宿舍楼的屋顶。
积雪融化,一滴滴雪水顺着屋檐坠落,落在地上发出‘哒哒’的脆响。
箭矢啸声不绝于耳。
站在卢仚身边的三尾黑蝎兄弟,面色铁青的看着那几个开弓放箭的监丁——如果之前追杀他们的司寇台的捕快们,有这些监丁的箭术的话,他们怕是逃不到守宫监,就在半路被射成筛子了。
“这群,死太监。”三兄弟的老大喃喃骂了一声。
卢仚朝着几个射箭的监丁看了又看。
没错,他们身上的袍服,和卢仚、三兄弟身上的袍服略有不同,他们袍袖上的守宫,有一根细细的独角。
这证明,这几个监丁,不是卢仚、三兄弟这样从外投靠的‘外来户’!
他们,是守宫监的‘自己人’,是从小培养,净身入宫的内侍小太监。
他们从小接受系统化的调教,有皇城大内的庞大资源,所以他们的实力,比起普通‘外来户’,比起其他衙门招收的捕快、武侯等等,都要强出了不少。
看看他们的箭技,真个犀利可怕。
带他们来这里的小太监已经离开,三兄弟朝着四周张望了一阵,注意力一下子就放在了卢仚身上。
小校场上空寂无人,唯有卢仚是和他们一波儿加入守宫监的。
之前在大殿里登记资料的时候,那个小太监对卢仚的‘邀请’,他们还记在心里呢。
兄弟三个都很不忿卢仚的待遇。
不就是长得端正一些么?
不就是长得魁伟一些么?
不就是,长得像是一个好人么?
凭什么,那个小太监‘盛情邀请’卢仚,却评价他们兄弟三个‘歪瓜烂枣’?
“小子,来,咱们兄弟们,好好的认识认识!”黑蝎老大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瓮声瓮气的嚷嚷着,摇晃着膀子向卢仚逼近了两步,怪笑着向卢仚伸出了手。
卢仚眯了眯眼,冲着黑蝎老大笑了笑,正盘算着要如何应对,沉闷的脚步声传来,一群白袍监丁簇拥着一名青袍男子快步闯入了小校场。
那些白袍监丁,袖口都绣了‘守宫’纹路。
和卢仚、三尾黑蝎兄弟们袍袖上的白板守宫不同,这些白袍监丁的袖口上,守宫纹绣更加清晰,而且在守宫的脊背中线上,清晰可见一颗颗血色的红星。
从头到尾,这些监丁的守宫纹绣上,多则有七八颗红星,少则也有三五颗。
而那名身穿青袍,头戴黑帽,腰扎黑带,脚踏黑靴,腰间佩刀的男子,他的守宫纹绣在胸口。
这条大守宫头朝心口,两只前爪虚按左右肩膀,两只后爪按向了左右软肋处,脊背中线上,三颗血色红点清晰可见。
这是一名‘三星’力士。
卢仚知道守宫监的规矩。
或者说,镐京城内外,大胤武朝上下,绝大多数人都知道守宫监的规矩。
守宫监,刚加入的监丁,一律白袍。
守宫监行军法,监丁做事,可记功。
守宫监内的军功,分为大小两种,三小功可并为一大功,每得一大功,袖口守宫脊背中线上,就能填上一颗血色星星。
九颗血色星星,就代表了九次大功,或者二十七次小功,这在监丁中,就算是做到顶了。
嘉佑嬉事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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