铎匀,我最近关于三刺辊的研究,有了一点点的进展,这次的方案,要比大小双刺辊复杂很多,但是我每推进一步,心里就越发兴奋,我感知到,我真得走在了高速梳棉机研发领域的前沿,这一项研究,或许能够引领后面二三十年高速梳棉机的前进方向……”
写到这件事,沈爱立仍觉心潮澎湃,一时难以收笔,等反应过来,又写了两三页纸,心里有些汗颜,不知道自己这回吹牛是不是吹大了?要是回头效果不好,铎匀大概会嘲笑她。
却仍旧执笔写到:“多云同志可以期待我的凯旋,我也期待多云同志早日将调回汉城的事落实。你是否感知到,你的爱立正在和你一起向美好的未来进发?祝多云同志事事顺意,早些和爱立同志团聚!”
落款是“3月23日想念多云的爱立”。
两封信写完,上了火漆,爱立就出门将信寄走,然后继续蹲车间去了。
沈爱立万想不到,谢镜清这次来信的起因,会是因为她妈妈和贺之桢的事。那个消失了二十六年的男人,会在这么多年以后,仍旧有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京市,谢家客厅里,谢镜清和母亲面向而坐,谈起了爱立的事。
“母亲,我有一件事想和您商量一下,关于爱立的事。”
他一起头,周老太太就皱了眉头,忍着性子听他接着往下说,就听儿子道:“母亲,这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现在局势不稳,我想让她到京市来。”
周老太太一双深深凹陷的眼睛,立即闪过一丝怒意,压了下情绪,望着自己的儿子,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事,慧芳那边同意吗?芷兰知道自己还有个姐姐吗?”
谢镜清抬手揉了揉眉心,淡道:“我还没有提,想先问过您的意思。”他知道爱立和她妈妈一样,是个要强的姑娘,要是他费了周折把人调过来,母亲回头和她说两句重话,这孩子定然掉头就走。
所以,他一起了这个心思,就立即来和母亲商量。
周老太太见他这样说,心里就有谱了,摇头道:“我不同意。现在你和慧芬.芷兰一家三口和和睦睦的,就是我老太婆都不去打扰你们的小日子,你何苦要把这么个搅家精弄过来?她的母亲也还活着,你将女儿弄来,那母亲呢?”
说到后面一句,周老太太目光锐利地盯着儿子的脸。
谢镜清有些不耐地道:“母亲,我和玉兰已经绝无可能,不说我已经有妻小,就是她,也已经有对象。”这件事是谢微兰写信告诉他的,说在申城看到藏季海单位的局长和沈青黛一起去第一百货,随行的还有一位女士,和沈青黛面容极为相似。
她后来让藏季海去打听,得知随行的确实是沈爱立的母亲,而且还是贺之桢的对象,最近贺之桢请了探亲假前往汉城,去了十来天有余。
就听母亲冷笑道:“她还照样是好手段,这么大年纪了,还能风流到找第三任丈夫,贞节这种东西,这个女人从年轻时候就没有,镜清,我问你一句,事到如今,你还怪母亲吗?还觉得我不应该拆散你们吗?”
不待儿子回答,又继续道:“我听微兰说,你这些年,一直留着这女人的照片?”
谢镜清已然不记得,当他知道沈玉兰和贺之桢的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此时面对母亲的咄咄逼人,情绪有些烦躁,隐含怒意地问道:“母亲,你难道觉得她应该为我守一辈子吗?凭什么呢?当初是我放弃了她!”
凭什么让她守一辈子?
周老太太冷眼望着儿子,许久才幽幽叹道:“镜清,你在这个节骨眼接女儿回来,你当妈妈不明白你的心思?你不想沈玉兰和这一个成对不对?你想借着女儿的名义,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呢?”
然后呢?
谢镜清自己也没有想清楚,让她做情妇吗?她年轻时候性格就烈,他要是敢提,她怕是一把刀子就能扎过来。
周老太太软了声调,劝道:“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你听我的,这个女人和她的女儿,永远没有必要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前二十多年,没有你,她们能活得下去,后面照样能活得好好的。”
谢镜清冷声道:“母亲,这是我的女儿,对于她的亏欠,我已然后半生都良心难安,您如果想让您的儿子后半生都活在愧疚.懊悔里,您就继续坚持己见吧!”
说着,起身就要走。
周老太太怔怔地看着他,等他快出客厅,才出声喊住道:“镜清,你一直怨恨我对不对?为了那个勾引我儿子的贱人?只要我活着,她和她的女儿一辈子都别想踏进我谢家的门,我不允许这种女人,脏了我家的一块砖!”
谢镜清脚步顿了一下,并没有回身,而是抬脚快步走了!
身后传来一阵瓷器摔地的声音。
厨房里的何姐忙跑过来,就见老太太胸脯起伏得厉害,显然是气到了,焦声问道:“周姨,这是怎么了?镜清惹您生气了吗?您别和他置气,他平日里最孝顺了,就是嘴上不说。哎呦,人走了吗?我还做了他的晚饭呢!”
周老太太摆摆手,有些头疼地道:“小何,你让我静静,你去忙你的,这边一会再收拾。”
何姐忙应下。又劝了两句,才转身回厨房。
心里嘀咕着,明儿个一早还要给森哥儿打个电话,这怎么就扯到把他妹妹接回来了呢?要是真能接回来,森哥儿肯定高兴,但是她可记着,森哥儿和他说,那姑娘不愿意回来的。
她心里估摸着,这事就是镜清一厢情愿,森哥儿妹妹那边,还不知道怎么埋汰这一家人呢!
第142章
谢林森接到何姐的电话,还以为是谢微兰那边出了什么幺蛾子,没想到这回是三叔!
因为爱立的妈妈找到对象了?
这和三叔他有什么关系?谢林森都不懂这些人的脑回路,当年把人说抛下就抛下,这么些年了,自己有妻有女的,人家一个妇人带着刚出生的孩子,在那战火纷飞的乱世里,还不知道怎么艰难度日。
好不容易熬过来了,眼看着儿女也都稳定下来了,沈伯母想考虑自己的姻缘问题,他三叔还不乐意了?
就这样了,还指望着人家心里有他?
谢林森都想扒开这些人的脑瓜,看看他们在想些什么!谢林森忍耐着,等到了九点钟,抽空跑出来拨通了谢镜清办公室的电话。
谢镜清上午正在办公,助理方东来敲了门进来道:“局长,林森打了电话过来。”
一听侄儿的名字,谢镜清就皱起了眉头,最近林森每次给他打电话,都是为爱立的事。
果然接过电话,就听那边的人语气激烈地道:“三叔,我怎么听说你想接爱立回去?你不要打这个主意,爱立不会同意的。我都和你说过了,她们一家现在过得挺好的,爱立最近在青市搞梳棉机搞得有声有色的,最近忙得很,你不要打扰她,让她安心搞研究,她对这件事期待很大。我都准备……”
谢镜清忽然打断他道:“你说她在青市?”
谢林森叨叨了几句,情绪也稍微缓和点,决定和他三叔好好说清楚,“是,在黎叔叔那里呢!她和我说,她先前提的方案已经投产了,现在这个方案,她抱了很大的期望,想做点成绩出来。三叔,这种时候,你可千万不要拿这些事打扰她,让她安心搞研究好不好?她最近忙得焦头烂额的,你要是想知道她的消息,给我来信就行。”
想了想又道:“不然下回,爱立给我来信,我就转述给你一份,三叔,她对你和谢家都有心结,你不要强人所难。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让她松口喊我一声‘森哥’,三叔,你们上一辈的事情太复杂了,这个结解不开的,这是个死结,奶奶又是那个态度。”
谢林森知道,以爱立的性格,她绝不会愿意和谢家除他以外的任何人扯上关系,在他看来,三叔做这些事,纯属给自己找事,对别人来说也是负担。
顿了一下,几乎恳求道:“这个妹妹就交给我,好不好?”
谢镜清有些疲惫地道:“林森,我知道了。”忽地开口问道:“林森,你很喜欢她?”为了她,三番四次地来找他这个叔叔的茬。
那边的人肯定地道:“是,这是我的妹妹,和你们都没有关系。”又补刀了一句,“她也只认我。”
等挂了电话,谢镜清问方东来道:“青市医学院的会议,是不是在下月初?”
方东来立即道:“是的,局长,四月初三。”
谢镜清默了一会,和他道:“你看下行程表,能不能提前两天过去?”
“好的,局长!”
谢林森挂了电话,就回去给爱立写信,说了一些自己的近况,又写道:“爱立,最近你的研究计划是否有进展?要及时把好消息传递给我。京市那边你不用担心,我最近又打电话和谢镜清沟通了,你只管把心思都放在自己的事情上,如果有什么生活上的困难,也要及时告诉我。希望我的妹妹前程似锦,在自己的领域大放光彩。”
落款是“哥哥林森”。
谢林森写完信,又看了一遍,觉得真好,找到了爱立,他有了一个可以牵挂的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虽然隔着很远,但是能够彼此牵挂和爱护,是他和爸妈想了很多年的妹妹。
曲小杰忽然探头过来问道:“老大,又给咱妹写信啊?咱妹的梳棉机搞出来没?”
谢林森推了他一把,瞪道:“一边去你,什么咱妹,咱妹的,那是我妹!”
曲小杰笑道:“老大,不要小气,咱们是兄弟,你妹自然是我妹,就是咱妹太优秀了,这么早早就有了对象,兄弟们可一点机会都没有,我们只能当哥。”
谢林森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咋了,我妹还不能优秀是不是?我妹可不缺哥,你们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他这一声“森哥”,可花了不少心思,才换来的,这些人一个个的空手就想套狼,美的他们!
刘狄忽然插话道:“老大,我听说这次去京市进修的名额定下来了,是林连长?那是不是意味着安少原角逐副营长的名额失败啊?”
谢林森淡道:“也不一定,不好说,事情只要还没定下来,都说不准。”也许安少原有特别的运道呢,能够在最后一步扳回一局。
虽然这种概率极小,但也不是没有。
曲小杰有些惋惜地道:“这安少原完全就是给他媳妇耽误了,本来我都听说这次的名额大概率落他头上,林连长和我们谢连长都是正经军校毕业的,去不去进修,往上升都是迟早的事,对安少原来说可就不一样了。”
刘狄也道:“该他的,这婆娘还不是他自己瞎了眼娶的?这婆娘把咱妹欺负成那样,她要不是个女的,我都想揍她一顿。”
曲小杰跟着点头道:“说起这个,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前头我还听安少原他们连的人,说他们连长娶了个贤惠不得了的嫂子,对他们嘘寒问暖的,敢情就是对不同的人换不同的面孔,也真难为她,这么会演戏。”
刘狄又问谢林森道:“我最近听兄弟们说,安少原最近头疼得很,他媳妇和娘在家里闹得不可开交,他有时候训练,面上都心事重重的,老大,你说,他这样下去,会不会转业啊?”
谢林森摇头道:“不清楚。”
他对安少原仍旧是有些芥蒂的,他的战友们不知道爱立家的情况,他却是知道的,那样的家庭能把他妹饿得浮肿病,杨冬青确实是欺人太甚。
而这样的人,安少原竟能看得上,在谢林森心里,这姓安的本质上就不是什么好鸟。但是抛开杨冬青的事,谢林森也不得不承认,安少原是个合格的军人,在部队里声誉很好,要是因此转业,确实有几分可惜。
曲小杰叹道:“这就是一个娶错了媳妇毁三代的案例,你们等着看吧,安少原的霉运可不会随着他转业不转业的就消散。”
谢林森听得心里不耐烦,“去,去,闲的你们,有空在这嚼舌头,都去给我操练去!”
曲小杰苦哈哈地道:“老大,这不中午吗?咱们这不是苦中作乐,你可不能这么不近人情,看在咱妹面上,今个就让咱们唠个够呗!你不知道,上次你和安少原打了一架后,安少原和他媳妇就是部队里茶余饭后的谈资,咱们兄弟几个怕你不高兴,一直没敢聊。”
其实不仅是安少原夫妇俩,就是老大的妹妹,在他们这军区也颇有名声了,这都得益于樊多美隔三差五的和人吹自家弟媳。
上次还夸张地把两份汉城的报纸贴在了家属院的宣传栏里,都是沈家小妹的事,什么见义勇为.无私奉献.乐于助人.业务能力顶呱呱,这下整个家属院都知道她樊多美的弟媳多优秀了。
也让那些本来还嘀咕着杨冬青是不是被冤枉的人,彻底闭了嘴。
他们私底下都说,还好杨冬青回老家了,不然这下在军区家属院里,真是没脸见人。
谢林森懒得理他们,自己出去给爱立寄信去了,他完全猜不到,他打电话让谢镜清这段时间门不要烦爱立,谢镜清却脑回路清奇地想要去看看爱立。
沈爱立一点不知道这些人的弯弯绕绕,三月的最后一天,她收到谢林森的信还有些奇怪,怎么好端端地他也提谢镜清,难不成谢镜清还和他说什么了?
但是她最近还真没心思理会这些事,现在整个小组都分成了三批,她和秦书宇.周毅搞三刺辊,许满莉.李婧文和王成君搞斜向双刺辊,徐春风.刘滨负责研制分梳板,大家都甩开膀子向前划,忙得不可开交。
沈爱立完全不想分心在这些乌漆八糟的事情上,她只惦记着妈妈和贺叔叔裁结婚证的事。还忍不住给小姨去信,让她有空在贺之桢面前再敲敲边鼓,让他早点去汉城把证领了。
给谢林森回了一封信,说了一些自己的近况,告诉他自己暂时什么不缺,让他自己勤加训练,出任务的时候也多一分安全。
把信寄出去,就仍旧去蹲车间门。
李婧文急匆匆地过来和她道:“爱立,黎主任正找你呢!你快去看看。”
沈爱立忙去了办公室,就听黎主任道:“爱立,明天我们这边有京市和青市纺织工业局的领导来视察,重点是我们这次多刺辊梳棉机的研制进度,到时候由你给大家介绍,你看行不行?”
黎东生说完,又叹气道:“咱们这研究团队,每年还靠这些单位给拨点款,可得好好接待。”
沈爱立笑道:“好,主任,我明白了。我这就回去准备。”
黎东生看她这样实诚,一点疑虑都没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动了动嘴想提醒她两句,又怕弄巧成拙,到底忍住没提,只叮嘱她道:“也不用多花时间门,就是简单说几句情况就行,咱们毕竟还是归纺织科学院领导的。”
沈爱立心里有数,应了下来。
等她出去,黎东生皱着眉头,朝窗外看了半天,谢镜清求到他这里来,他没有答应。上次爱立在信里就和他说了一句“此生不再相见”,可见她对谢镜清的抵触心理,他和爱立也算认识许久,知道这姑娘心性有几分执拗,不然在汉城的时候,也不会能够利用闲暇时间门研制梳棉机。
他若是帮着谢镜清,回头爱立知道了,难免有些伤感情。
但是他这边没答应,谢镜清又求到了梅子湘同志那里,梅同志考虑事情感性一些,觉得上一辈子的矛盾不应该延续到子女身上,人家到底是骨肉血亲,一辈子不见面也过于残忍了些,主张帮忙让谢镜清见爱立一面。
他也只为爱立争取到,让谢镜清混在工业局的人里面,远远地看一眼就好。他的理由是怕谢镜清的忽然出现,刺激到爱立,回头延误了他们项目的进度。
梅子湘同志也同意,将这个意见转告给了谢镜清。
六零年代女技术员[穿书] 第1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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