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楚毅松开了抬着妻子下巴的手指,轻声道。
闻言, 孙秀嫦立刻睁开了眼,一脸期待地望向身侧的银镜。两息过后, 女子上扬的嘴角缓缓落下。
“怎的画成这样?夫君我不是都跟你说了让你平常无事多练?这都过去几日了, 为何还能画得这般粗糙?叫我一会儿如何见人?”孙秀嫦的语气多有抱怨。
听到这样的话,楚毅拿着画笔的手指瞬间捏紧, 眼底戾气一闪即逝, 面上却露出一派温和无措, “娘子,是为夫的不是,不若再让我试试?”
孙秀嫦却一把拂开了他的手,“不必了,笨手笨脚的,还是让侍女来吧。”
说话时,她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银镜,越看她这双眉,孙秀嫦的心情就越是烦躁。实在不明白,楚毅为甚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是哥哥说的不错,她这个夫君除了一张脸,旁的根本就配不上她。先前她怎么就跟迷了心窍似的,非要嫁于对方为妻呢?
念及先前的种种,孙秀嫦满心满肚的怀疑,从镜子中瞥见站在一旁木头一样的楚毅,心中更是泛起一阵腻味。
望着围绕孙秀嫦忙碌不休的众女侍们,楚毅面上平和,心中却早已生出一片怨怒。
因着孙世谅的围拦堵截,近几月,楚毅只能日日守在孙秀嫦身旁。大小姐虽然对他有意,却娇贵得厉害,时常要他哄着捧着,稍有不如意就会使各种小性子,费尽心思也哄不好的那种。偏偏他离了她,就有性命之尤。无奈,楚毅只能一次次放低姿态,好声好气地哄着对方。
可就连楚毅也没想到,他哄得越多,孙秀嫦对他的态度就越随意,眼中的情意更是越来越淡。偏偏这时,孙世谅还时时带她出去会见其他的青年才俊,譬如最近他就常在孙秀嫦的口中听到柳吉这个名字,一听就是男子。
妻子如此明目张胆地红杏出墙,楚毅内心如何不屈辱气愤。偏他寄人篱下,连生气都不能。且一旦孙秀嫦不再迷恋于他,他的死期怕是也到了。
不过一份告密信,竟将他弄至如斯境地,叫楚毅心中怎能不恨?
可恨归恨,如今最紧要的还是如何脱困,楚毅深知他决不可继续坐以待毙。
男子心思急转,两日过后,还真叫他想了个置诸死地而后生的法子来。
于是这一日,楚毅借口画梅,几月来,第一次离开了武王府。
果不其然,他前脚刚至湖边,后脚孙世谅安排的打手就从角落里冒了出来。一瞧见这些人,楚毅顿时面露不安之色,之后与这帮人推搡间,他一个没注意就失足落入湖中。
楚毅在湖中故作挣扎,同时口中大呼他不会泅水,没过多久,他就没了下去。
见势不妙的打手们赶紧通秉孙世谅,男子口中啧了声,下令将其捞起来。在他妹妹没对那姓楚的完全失去兴趣之前,他不能死。
冬日的湖水冷极了,即便楚毅后来被捞了上来,仍逃不过大病一场。
谁知病去之后,再度清醒,楚毅竟彻底恢复了记忆。
然后他就跟武王以及孙世谅、孙秀嫦承认他确实早已娶妻,不仅如此,他的妻子正是之前世子孙世谅收留的那个阿嫣。
这样的楚毅直接打了武王父子一个猝不及防,他们实在想不通,楚毅为何会与他们承认这些事情,难道他就不怕他们杀了他吗?
一旁的孙秀嫦人都懵了。
只是还不待她发作,楚毅又曝出了一个惊天消息。那便是他与阿嫣因爱私奔,拜过天地之后,才发现她竟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之女。因为无法接受对方的身份,楚毅离开了阿嫣。谁知刚走了没多久,就遇到了清河洛氏派来的杀手,意外落水,这才辗转到了武王府上。
“在下深知王爷与世子,因先前之事,对元修生了误会。在下可以对天起誓,口中所说,字字肺腑。如若不信,王爷尽可派人去往边疆与清河郡查探一二,如若小婿有一丝欺瞒之意,任凭王爷处置。”说罢,楚毅深深地磕了下去。
楚毅的这番话说得孙元汾微眯了眯眼,片刻之后,才出言安抚了对方两句,让他先行退下了。
“父王……”孙世谅眼中满是不耐,“此人所说可真?”
“九成真。”
“九成?他竟然还敢隐瞒?”孙世谅跳脚。
“行了,别说他,就是你,难不成每件事都老老实实叫我知晓?”武王拍了下把手,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径直看向孙世谅,“还有,叫你的人全撤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撒够气?好歹是你的妹婿。”
“父王!”孙世谅心有不甘。
孙元汾却不管他甘不甘,不管楚毅是真的也好,装的也好,能行至这一步,就证明他还是个人才。且孙元汾总觉得对方说不定还能给他带来一点旁的惊喜,也未可知。
而恢复记忆的楚毅,再次面对自己的妻子孙秀嫦时,一改往日的温吞性子,开始变得忧郁寡言,对待孙秀嫦也开始若即若离。
这使得刚刚起了点异心的孙秀嫦,再次被他吸引,只可惜对方总与她保持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距离,叫她根本触不到他的心。
孙秀嫦越挫越勇,对楚毅也越来越上心。一日半夜暴雨雷鸣,睡在她身旁的楚毅忽的从噩梦中惊醒,将她紧紧抱进了怀中,也是在这一晚,楚毅向她露出了自己虚弱不堪的一面,他的母亲正是死在了这样的一个暴雨之夜。
听了楚毅的话,孙秀嫦觉得心疼极了,立刻用力回抱住楚毅,表示她会一直陪在楚毅身旁,永远不会离开。
抱着孙秀嫦,听着她的真情告白,一片黑暗中,楚毅眼中精光一闪即逝。
孙世谅也是没有想到,不过半月,已经被他带着心都野了的妹妹,竟然对楚毅比先前还死心塌地起来。只不过此刻他也顾不上这些儿女情长,因为他们收到消息,这个冬日,阎军所在的淮安郡接收了大量流民,如今麾下已然攒了近三十万大军,比之先前的张枞,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有奇珍异宝阁的资金相助,《天下月报》为他们摇旗呐喊,大越四处都是真心称赞阎军的百姓。长此以往下去,即使是武王府,怕也不是这些泥腿子们的对手。
这是孙元汾决不能忍受的。
故而他起了灭杀之心。
可还是那些问题,如何能绕过大越之地,不毁声名直取淮安,奇珍异宝阁的各式方子又如何保存,再有他们与阎军斗得两败俱伤之际,怎么防备其他势力的偷袭?
这些烦忧,任孙元汾与门客们多番讨论,仍拿不出个恰当之法。
谁知就在这时,楚毅出现在了孙元汾的面前,他来不为其他,只为献策灭阎。
首先,他们完全可以不绕过大越城池,而命人暗地假扮土匪山贼闯入城中,劫掠百姓,再以护卫百姓安危为由,顺理成章占据那几座城池。如此一来,便可与淮安毗邻,又不损声名。
至于奇珍异宝阁的那些方子,楚毅私以为是武王等人陷入了一个误区。诚然那些东西极好,可再好也不属于他们,既得不到何不干脆毁去,毕竟先前没有这些好物,大家也都过得很好,最差不过回到曾经。
最后武王完全可以联合雁门郡韩远山合力围杀阎军。据他所知,韩家与孙家关系一直十分紧密,两方联合可以将风险降至最低,说不准还能压逼着阎军交出那些紧要方子保命。待得了方子再将阎军屠戮干净,既得了实惠,又除去了心腹大患,何乐而不为?
而楚毅主动献策的缘由也很简单,清河洛氏乃是他生死仇敌,偏偏他们一直处于阎军的严密保护中。阎军一日不除,他便一日要看仇人一家逍遥快活。待到阎军势大,他怕是连命都保不住,自然要无所不用其极地除了他们。
献完策后,楚毅就退下了。
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武王孙元汾深深地吁了口气,目光深沉,“此子雕心雁爪,睚眦必报,虽有大才,却无容人之量,是个实实在在的伪君子。先前我们那般对他,怕是早被他记在了心中,不得不防。待淮安城破,世谅,切记,绝不可轻易放过。”
孙元汾眼中狠绝一掠而过。
听了自己父亲的话,孙世谅心中讶然,似是不明白父亲为何对那样一个人那般在意,不过就是个能被他随意欺凌的赘婿罢了。
他却不知,原剧情中,孙元汾一语成谶。楚毅他日一朝得势,第一个处理的便是带给他无数屈辱的武王府。仇人之女洛嫣好歹还能捞到个贵妃当当,孙秀嫦却基本查无此人。
春日一过,洛央等人就得了个不得了的好消息,已经出海整整一年的青安县船队终于有了消息,不日将归。
得知此事的洛央,立刻就与阎起、樊梁等人赶至青安县,仅在那儿等了两日,船队便靠岸了。
这帮人带回了整整三大袋土豆不说,竟然还带了一袋黄澄澄、硬邦邦的……玉米。
土豆就不说了,玉米同样也是重要的粮食作物之一啊,不仅如此,牛羊猪鸡鸭鹅鱼都能吃,非常有利于发展畜牧业,养殖业与水产业。
因为航程太长,土豆基本都发芽了,根本吃不了,这个季节却正好适合种植。而种植方式也很简单,只需将土豆切块,确保每一块上都有细芽,再经草木灰消毒,便可种下。玉米的种植就更简单了,甚至都不需要用草木灰消毒。
亲眼看见农人们将这两样作物种下,洛央长长地舒了口气。
樊梁等人则一脸期待地看着那一颗颗小小的种子,实在想象不出,就这点小东西竟然能亩产四千斤,夫人该不是在骗他们吧?若是真的能长出四千斤粮食出来,那他们基本就可以确信,夫人就是被玉皇大帝派下凡的仙女。如若不是仙家手段,哪里就能长出那样多的粮食来呢。
樊梁几人心中嘀咕。
就在淮安郡、会稽郡百姓正在勤勤恳恳地种地之时,外界局势风云万变。不过一月,孙元汾、韩远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距离他们最近的范阳、睢阳二郡,用的全是清理匪徒的蹩脚理由。
几乎前脚刚占下城池,后脚二人的信函就到了阎起手中。
信中的意思表露的十分明显,那便是进到城中之后,他们才发现百姓们过着怎样艰辛的日子,相比之下,淮安、会稽富庶太多。为了百姓,也为了天下苍生,还请阎军将细盐、白糖、香皂等方子分享出来。待到百姓安居乐业,定会念他们的好。
“放他娘的屁!”听完这两封信,樊梁直接啐了口。
“还分享,分明就是抢,脸皮厚得像城墙!”陈贵气得大骂。
洛央同样被气笑了。
更有意思的还在后头,许是见阎军收到他们的信函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奉上各种方子跪地求饶,韩、孙联军的第二封信函很快送了进来。
这一次两人的意思就更露骨了,限阎军三日之内立刻将那些方子与相应的匠人送来城外,造福百姓,否则就别怪他们不讲情面了。
见状,所有人都破口大骂起来。
一片喧闹中,洛央沉静的眼神直接与阎起对视到了一起。
不过一瞬,两人都懂了对方眼中的含义,那就是——
他要战,那便战!
作者有话说:
红包~~
第99章 乱世基建为王(二十一)
◎火-药之威。◎
三日限期未至, 楚毅便孤身一人来到了孙元汾面前,再度献策。
听完对方的话,孙元汾眯了眯眼, 良久才道:“有几成把握?”
“六成。”楚毅蓦地抬起头来,眼神沉静。让洛嫣从阎军帐中偷出他们的布防图,秘密转交到武王手中,楚毅有六成把握。
“可若是王爷能让淮安城中的探子主动掩护, 小婿便能有八成把握。”楚毅一字一顿道。
“待那洛氏女真的从阎军手中盗来布防图, 你又预备如何处置她?”孙元汾径直朝楚毅看来, 一双鹰眸, 幽若寒潭。
只一眼, 便叫楚毅的背后起了一片白毛汗。他清楚这是孙元汾在考验他,答得稍有差池,不仅先前献策围杀阎军的功劳彻底付诸流水,说不定还会让对方对他起更大的杀心。
沉默片刻后,楚毅嘴角忽的扬起一抹涩然的弧度, “望王爷恕罪,洛氏女与小婿到底夫妻一场。若是对方真的能盗来阎军布防图,王爷可否饶她一条性命?”
“哦?本王还以为那洛氏女也姓洛,元修你只想杀之而后快呢。”孙元汾笑道。
“正所谓不知者不罪, 上一代的那些恩恩怨怨,阿嫣一概不知, 我怎能杀之而后快。何况, 我若是想动手,早前发现她是仇人之女时, 就已经动手了, 不会拖延至今。”楚毅满脸诚恳。
孙元汾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随后笑着将楚毅从地上扶起,让他尽管下去准备密函,他会让隐于淮安的密探一试。若布防图为真,那洛氏女就有功在身,到时别说留下性命,就是让楚毅纳她为妾,也无不可。
楚毅惊了,表示已有郡主为妻,怎可三心二意,再纳妾室,况且纳的还是自己曾经的妻子。
“若是能为你盗来布防图,那洛氏女待你便是一片情深,本王又怎能辜负她的一番情意?秀嫦那边你不必担心,本王的话她不敢不听。”孙元汾不容拒绝道。
听到这里,楚毅心中暗暗叫苦,却也只能谢恩告退。
待离了武王的视线,楚毅的眉眼也在一瞬间冷了下来。孙元汾果真是个老狐狸,他都把话说得那样情真意切,却仍然得不来他丝毫信任,非要将洛嫣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不着痕迹地在他与孙秀嫦中间下蛆,着实可恨!
偏偏这步棋楚毅不走不行,只因他先前献策围杀阎军时,他很清楚感受到孙元汾对他起了杀心。他必须要向对方展露自己柔情念旧的一面,才有机会打消孙元汾的杀心。
其次则是因为此次围剿阎军,他的心一直在扑通扑通地乱跳,像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的。曾经这预感救了他好几回性命,譬如之前被阿嫣亲姐举刀偷袭,就是因为一瞬间的心跳过速,他才险险避开了那致命一击。
楚毅一直十分信任他的预感,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孙、韩联军人多势众,足足有八十多万兵,将近是阎军的三倍,粮草充盈,这一场战如何也不会败,他为何预感并不好。
故而为了万无一失,他又想到了洛嫣。之所以主动告知孙元汾,是因为他对淮安郡一无所知,不通过孙元汾的钉子,想要将他的密信送出,怕是比登天还难。
这一日,洛央从监视洛嫣的暗探那儿得知,他们截留了一封不知道谁人传给她的密信。为防打草惊蛇,他们已经命人迅速将密信誊抄,真的那封则送到了洛嫣手中。
听闻此言,洛央轻呼了口气,这封信来了,她的心里才有种靴子落地的安稳感。随即,叫人直接将誊抄的密信呈上。
我靠打脸封神[快穿] 第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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