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可有想过衡儿被人带入了宫中?”
苏景云眉心一蹙,“何意?”
“苏澜想着,先前衡儿入宫之时很得皇上喜爱,想来是这两日皇上有些思念,便派人又将他带回宫中去了。”
苏景云眼眸深邃,“不会,若是皇上要苏衡入宫,派个人来府里要人就是,我苏景云又不是不让,何必这般偷摸遮掩将人强行掳了去。”
苏澜见身旁并未有人瞧他们二人,压低声音道:“皇上近日身子有些不好。”
苏景云眼眸一缩,陷入沉思。
苏澜就知与聪明人说话不必太费气力,若是皇上身子有异,那此事断然不能让外人知晓,皇上又深信阴阳玄术,他必定又会让苏衡入宫的。
“我知晓了,我入宫一趟。”
苏澜一把抓住苏景云,“大哥,我随你一道入宫。”见苏景云觉着不妥,欲拒却于她,便听苏澜道:“我前些日子就在宫中,有些事也略知一二,大哥带上我吧,我不会添乱的。”
苏景云不作多想便应下了,苏澜松了口气。
苏澜知晓自己身边有李驿昀的眼线,而现下还未入夜,她若是冒然离开苏府定是会引起怀疑。如今最为妥当的法子便是跟着苏景云寻着由头出府。
“父亲母亲,孩儿再去府外找找,许是衡儿贪玩又跑到了谁家。”
“去吧去吧。”苏万州此刻根本无心揣测他话中有几分真假,只得摆了摆手随他去了。
苏景云点点头,“苏澜,你随我一道去。”
“是,大哥。”苏澜跟着苏景云急促的步子往外走去。府中之人见二人离开,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我让人备一辆马车。”苏景云心急如焚,苏府至皇宫也需半炷香的工夫,他根本等不及了。
苏澜赶忙拉着他,摇了摇头,“大哥,你可有想过,为何苏衡能从苏府上下数十人眼皮子底下失踪?”
“你的意思是府里有宫中眼线?”
苏澜并未作答,只是异常镇定道:“府中人多眼杂,既然我们以去临街寻人的托词出府,那便不好再驾马车了。”
试问,寻子心切之人又怎可能还有心思坐马车,那怕是连个拐角巷口都不忘寻人吧,更何况马车招摇,有心人一眼便能瞧出是苏府的马车。
苏景云一震,竟不曾想到苏澜能想得这般细致周全,“你说的是。”
“大哥不必过于忧心,皇上定当安然无恙,衡儿亦会平安归来的。”而后半句话苏澜便未说出口了,但若今日之事是李驿昀在搅局,那一切都难说了,她如今也只能祈盼李承珺出府是去了皇宫。
两人抄了近路也堪堪用了一炷香才到宫门相对的街头,如今宫外与往日无异,可苏澜一眼便瞧见了侍卫总领陆迁。
陆迁是李驿昀的人,此刻他镇守宫门,想来确是李驿昀在暗中作祟。
苏澜一把拉住苏景云,故作懊恼,“大哥,你瞧瞧我,我都差些忘了,过些时日我就要入东宫,如今若是再入宫被人瞧见,怕是会被人指责坏了规矩,若是皇上与太子怪罪下来,爹爹与大哥怕是都要被牵连。”
苏景云也觉着有些不妥,“是大哥心急了,都忘了此事,那你快些回府,莫要在外耽搁了。”
“既然都说了与大哥出来寻人,那我自当是要在街上假意寻上一番,大哥放心,我有分寸的。”话音刚落,苏澜便转身往来时之路走去。
苏景云并未怀疑,望着苏澜走远后才朝着宫门走去,殊不知苏澜转了条街,便向着东侧走去。
苏澜知晓那陆迁定不会放苏景云入宫,因此也只得由她亲自入宫查探。
东侧门离东宫不远,若是李驿昀在宫中有所戒备,定是把人手都调至正殿才是,东宫于他来说不过可有可无,应当没有多派人手。
苏澜将外衫褪下,露出了她那身玄色的紧身衣,为以备不时之需,她每日穿在身上,没想到今日就派上了用场。不过她今日走得急,还是将平日都随身佩带的短刀落在了府里。
苏澜将外衫藏在了一旁的树上,便翻身而入,径直往正殿而去。
宫中一切如常,可苏澜心中却愈发不安,风平浪静之下往往会藏着波涛,李驿昀动静越小,越是在密谋大事。
苏澜如今只想着先找到苏衡,但若是幸运,能趁着今日一并将虎符偷出来更好。如今李承珺在不在,她只能靠自己。
正殿的北侧是为祭坛,此刻有宫人正抱着木柴匆匆往北走去,苏澜心中诧异,紧跟而上。
只见祭坛之上呈阴阳八卦,八卦之上又立着丹炉,入眼之景让苏澜恍惚间回到了蚕沙山的那一夜。
丹炉……炼丹……长生不老药……童男童女……
苏澜惊得起了一身冷汗,若苏衡失踪与此事有关,那……
正殿外虽还是往常的几个太监守着,可苏澜亦察觉出殿内有人,且偏殿屋檐之上也隐着不少人,若苏澜没有猜错,那些应当都来自北狄。
苏澜不敢耽搁,转身便往西北向而去,她还不知苏衡在哪儿,若是晚一刻救他,那怕是会多一份危险。
在皇宫的西北角有一处荒弃的院落,平日里也不会有宫人前去,而正因如此,院中的一处废井得以保留。
曾经的李驿昀与她无话不谈,他告诉过她,那院子里有一口枯井,是与正殿相接的,她也与他下去过一回,那口深井直通正殿龙椅之下。
上一回来此地已是六七年前,井沿已落了不少灰,苏澜刚一靠近就嗅到了腐浊的气息,看来许久没有人来过了,那假的李驿昀应当也不知有这么一处密道。
苏澜生怕在井沿上留下手印,便直直跳了进去,井不深,但落地之时还是扬起尘土,苏澜闷声呛了几声。
她刚挪动步子,就察觉出脚下有异,她蹲下身来将地上的尘灰拂去,只见地上渐渐显露出一具尸骨来。
年久风吹日晒,尸骨早已被摧残地瞧不出原本的模样,苏澜粗粗地看了眼,也只能认定是具男尸。
苏澜将他的头骨重新安放在原本的位置,又细细地笔划了一番,这具尸骨约摸五尺,以井外状况来看,这具尸骨少至都有六七年光景了。
宫中大大小小的井共有十几处,这么巧,这具尸骨偏偏被抛在这个井中?
五尺……六七年前……
不知为何,苏澜脑中忽而浮现出一幕来:
护城河旁,两个少年正打着水漂,那黑衣少年看了身旁的人一眼,“喂,宋幼清,我说你也没比我小多少,你怎就比我矮了一个头?”
“哼,矮一个头又怎么了,你还不是照样打不过我?”
“我那是打不过你吗?分明就是让着你。”
……
六年前的李驿昀应当就是身长五尺。
苏澜脊背发凉,不敢再想下去,应当是她想多了,这怎会是李驿昀的尸骨?他应当还活着,可苏澜又觉着在自欺欺人,若真的李驿昀没有死,那现在又在何处?为何会这么多年都不现身?
这背后到底是一盘多大的棋……
苏澜不敢再作他想,将尸骨拨开,用石头将沉积多年的土挖开,只见一块石板显露,她猛地一抬,便露出了一个缺口。
苏澜钻了进去,沿着密道而入,密道尽头有微弱的光亮,正是与正殿接通的道口,那些光亮便是留着的孔洞,苏澜侧身微微探了过去,正殿尽收眼底。
“太子殿下,祭坛已准备妥当,卯时正刻便能开祭。”
说话的这人苏澜认得,正是蚕沙山上的那道士,前几日他倒还是一身官服隐藏身份,今日却换上了道袍。
苏澜眉心紧蹙,卯时正刻?那就只有一个时辰了……
“嗯,那些孩子呢?可都准备妥当了?”
“是,主子——”道士话刚出立马改了口,“太子殿下,都已准备妥当,臣已将那些孩子都关押了起来。”
“此事只可你知我知,万不可出什么差错。”
“太子殿下放心,那些将孩子偷出来的侍卫都已被臣给——”那道士不再说下去,只是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如今除了臣,没有旁人再知晓那些孩子被关在何处,到时臣亦会亲自前去,还请太子殿下放心。”
“嗯。”李驿昀轻笑一声,“若是事成,那丞相之位必定落在你身上。”
“多谢太子殿下,那如今皇上那儿……”
“你用药吊着他的命,让他在天祭之时还死不了就成。”李驿昀轻嗤了一声,“这老东西活得太久了,也该去陪陪他儿子了。”
苏澜气息一滞,李驿昀……当真已经死了?
……
而此刻,镇国侯府中。
聂氏正坐在榻上做着夹袄,一瞧便知,是给宋思清的。
谁曾想,屋门突然被推开,嬷嬷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聂娘子,您快起身。”
“嬷嬷?”聂氏皱了皱眉,“怎么这般急切,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嬷嬷摇了摇头,替她将衣衫取了过来,“晋王殿下来了,就在院子里等着呢。”
“什么!”聂氏一惊,赶忙将手中的东西置在一旁,匆匆下榻来,“晋王殿下为何突然到访?侯爷呢,侯爷可知?”
嬷嬷给聂氏着衣,“老奴也不知,晋王殿下瞧见老奴就让老奴来通禀一声了。”
“快些快些。”聂氏匆匆换上衣物,“我去瞧瞧。”
她方走至屋门口,便瞧见了一道隽秀身影立于院中,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聂氏慌忙行了个礼,“晋王殿下。”
“聂姨。”
这一声“聂姨”惊得聂氏后背渗出薄汗来,“晋王殿下,不敢当不敢当。”
她不过是侯府的一个妾室,哪里经得住晋王高抬,“晋王怎突然到访侯府,妾身去主院通禀侯爷与夫人一声,还请王爷移步前厅。”
可谁知李承珺却走了过来,“不必惊动侯爷与夫人,本王今日就是来拜访聂姨的,不然便也不会在此等候了。”
聂氏嬷嬷面面相觑,分外不解,“王爷是来寻妾身的?”
李承珺看了院子一眼,“想来在这儿谈事也不大妥当。”
“是是是,王爷请随妾身来。”聂氏将李承珺引至会厅,“春兰,你去备些茶来。”
“是。”
……
聂氏惴惴不安地坐在李承珺对侧,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拧得稀烂,李承珺不开口她也不敢提。
“今日本王前来,着实有些唐突,还请聂姨不要放在心上,只是本王确有要事来寻您。”
“不会不会,王爷请讲。”话虽说如此,可聂氏依然惶心惶恐,有什么事儿能让王爷避着侯爷与大夫人亲自来找她……
“本王是想向聂姨打听一个人。”
“谁?”
“宋幼清。”
可谁知聂氏脸上一变,她低着头有些淡漠,“王爷请回吧,这些事我并不清楚。”
李承珺倒也不恼,在一旁自顾说了起来,“我与幼清相识了数年,她常与我提及您,说您是府中对她最好的人。”
聂氏偏过头去,眼眶微微泛红,“她是个好孩子,只是命苦了些,这些早已成往事,还请王爷不必再提了。”
李承珺轻叩着桌子,一字一句道:“若我说这些并非往事呢?”
将军她弱不禁风 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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