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彼此沉默了许久,无声的?寒风掠过,两个人衣衫都?滴着水,最后是戚延重新抱紧了她?,施展轻功离去。
温夏回头望着那?高高的?,遥远的?瀑布。
她?担心霍止舟。
可戚延读懂了她?,他的?嗓音无比的?冷漠:“他没?你想的?那?么废物,死不了。”
她?以沉默冷对他。
那?湖水冲下来之处是条蜿蜒的?长河,驶出很远后便能见附近的?农田和远处炊烟瓦舍。
戚延带着她?在农舍里用他头上的?青玉钗,为她?换了一身?干净暖和的?衣物。
他带着她?去到城中,用他的?暗号与云匿等人汇合,将她?送进了一处宅邸。
温夏已经筋疲力竭,脑子里崩着一根紧紧的?弦,即便已经答应了戚延,这也仍是她?不愿做却只能做的?事情。
只要能彻底离开他。
她?很累,倒在了床榻上。
门外?响起敲门声,有女子柔和恭敬的?声音传来。
“这位姑娘,奴婢奉命来伺候您洗漱。”
第70章
温夏轻抬长?睫, 脸颊埋在带着淡淡皂荚清气的衾被?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开门。
门口的女子双十年华, 穿着燕国的交领深袍,一口大盛的话却学了八分。
温夏转身坐到镜前。
那女子还痴痴愣在门口,反应过来忙垂首行进屋内,明明该是行礼说些什?么,却?直愣愣瞧着温夏侧脸出神。
温夏投去视线,那女子才忙垂下头:“姑娘,您也?长?得太好看了!恕奴婢方才失礼之罪。”她脸颊竟红了起来。
温夏本来心情低迷, 不由得浅浅地弯了弯唇,除了云匿那群暗卫,这女子是她从山谷中出?来见到的第一人。
“奴婢珠儿, 奉外头爷之命来侍奉您,您且稍待片刻, 马上便会有热水抬来。”
珠儿将手中一套月白长?裙与首饰等物放置桌上。
温夏问:“你们东都之中最近可有什?么奇事?”
珠儿笑道?:“有,那凝香斋新出?了一款胭脂, 擦在面上肌肤可白净了!奇的不是它好,是京中两?位郡主为?了最后一盒争抢,都写到说书人的本子上了。”
温夏抿了抿唇,知晓是问不出?什?么话来。
四哥哥是皇帝,就算他这些时日不在宫中,也?自会有心腹平息局面, 普通百姓不会知道?什?么。
门外两?名戚延的亲卫抬来热水, 珠儿关上了房门, 小心细致地伺候她宽衣沐浴。
连日来都没有这么舒服地泡过, 即便只是这小小的浴桶,四肢百骸也?足够惬意了。温夏靠在桶沿, 阖了会儿眼?。
再睁眼?时,珠儿竟有些手忙脚乱,慌张地收回视线,似吞咽了下口水。
温夏起身,轻抬手臂。
颗颗水珠自指尖滴落,但细白皓腕抬在半空好一会儿,都不见珠儿来搀。
温夏轻轻凝去。
珠儿忙抬起手搀扶她,口中结巴:“姑、姑娘,您是怎么养的,您胸前还有一朵花!”
这也?太好看了吧。
她也?是伺候过这镇上的富绅人家,富人家规矩多,她自认见识已经够好了,今日却?是第一次见这天仙般的人物。
珠儿读书不多,只知晓肤若凝脂,貌比花娇这些俗口的词。可这些用在这天仙般的人物身上,竟一点也?不够。
她也?自认她服侍人很有眼?力见,方才却?还是不知这凝脂玉腕轻抬的意思?。她伺候过的主子洗澡都不好意思?要人在场的。
拿过长?巾,珠儿小心擦拭这具身体上的水珠,动作轻得怕伺候坏了这娇嫩的肌肤。指尖擦过那朵娇艳的玉兰花,花瓣上细腻的粉色淡淡褪却?,如?玉如?瓷。连她身为?女子都会砰然跳快心脏。
珠儿展开衣物过来。
温夏轻轻道?:“有润肤的东西么?”
珠儿一愣,忙去拿来几瓶嫩肌香膏,规规矩矩呈给温夏。
温夏愣了会儿,知晓她不会伺候,安静地接过,自己涂抹。
珠儿在边上窘迫地说:“姑娘,您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吧?您恕罪,奴婢见识浅薄,好不容易才接到这差事,会马上学?好的!”
“无事。”温夏道?:“为?我穿衣吧。”
穿戴好,她起身坐到镜前,望着桌上首饰都不是鲜花作的簪。即便再多不愿,她也?不会忘记戚延的癖好。
她什?么都没有说,任一头鬓发梳理好:“他呢?”
“您说那位爷?奴婢不知,奴婢只负责侍奉您。姑娘先好生?歇息,有事您摇响这铃铛,奴婢就在耳房。”珠儿指着那从床栏系到窗口的皮绳。
她退下后,温夏回到床榻,身体很累,半梦半醒,不知道?戚延什?么时候来,一直到夜里都仍未见戚延身影。
珠儿送来晚膳,温夏问:“他人呢?”
珠儿只答着没有听?到任何吩咐。
温夏不再去管戚延,安心用饭。
不管他是想?要今夜过来还是明日,随他吧。
这处宅邸是陈澜临时买下的三进院落。
瓦檐上的白雪化成水滴,似雨帘般落下。
屋中灯火通明,正是戚延的房间,屋内传出?他闷哼的一声痛吟。
云匿正为?他注入内力,戚延经脉多处受损,好在今日及时施针护下。
陈澜在旁不忍,何曾见过从前恣意的帝王这般凄惨的模样。
陈澜跪下道?:“皇上,两?国的战事还亟待您回去定夺,您不要再把龙体伤成这般了!”
这般的遍体鳞伤,险些连手掌都保不住。
大夫道?幸好那匕首刺穿的只是血肉,没伤在要紧的经脉上,不然以后左手手指别想?动了。
榻上,戚延浸出?的汗已湿透寝衣,极柔的玄色云缎勾勒出?壁垒起伏的胸腹,内力之下,身体蒸出?薄薄雾气。
云匿终于为?他以内力疗完伤,自己也?累得缺了气血,还要紧紧接住倒下的戚延。
陈澜搭着手,与云匿将戚延扶稳,为?他换完干爽的寝衣。
戚延倒在床榻上,嗓音嘶哑:“她呢?”
“皇后娘娘无碍,婢女已经伺候她用完膳了。皇上也?该用膳了,早日将龙体养好。”
陈澜端上汤药与晚膳,戚延都在他的服侍下吃完。如?今双手都有伤,连握筷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吃得多么?”戚延望着虚空之处,一双长?眸深不可测,明明已经伤得没有一丝血气,眸中却?始终似有一股执念。
“皇后娘娘饭菜都吃了些,是她日常的饭量,您别担心了。”
连日同戚延一起寻找温夏,陈澜他们一路都受过不少苦,自然也?知晓戚延更?加的不易。
陈澜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嗓音带着一丝不平:“皇上如?今总算可以带着皇后娘娘回国了吧!两?国战事不容有差,属下等人今日才寻到您,已是耽误。”
“太后说我大盛不犯旁人,但若旁人欺来、死不悔改,我大盛不惧迎战。”
这说的是与乌卢的战事。
这乌卢国王闻言不知收兵,还是闯了郯城关。
戚延已听?完陈澜说起的这些时日的国事。
他被?困谷底的当日,郯城关八百里加急的奏报便传到京都,乌卢攻入郯城,烧杀抢掠。
而自上次温家军醉饮导致疏忽职守后,戚延调换的军队里有部分是他的部下,却?不料这些人中竟有人与乌卢勾结。
他们策反了戍守的部分将士,也?让半数温家军死于毒膳中,才这般轻易占去城池。
戚延目中一片冷戾。
此战应打。
他的性格从不允许他胆小退后。
薄唇轻启,戚延嗓音低哑:“替朕拟旨,册封温斯来为?副将,攻打乌卢,不容有败。安排车架,后日回国。”
陈澜庆幸地松口气,忙去拟旨,但略有些疑惑:“只封副将,但主帅推选何人?”
戚延紧望虚空之处,一双黑眸无比锐利:“朕。”
陈澜与屋中云匿都赫然一愣。
陈澜万分疑惑:“皇上?您好不容易把皇后娘娘接回来了,就要去前线打仗?”
“她不是朕的皇后了。”
“以后,她不是了。”
戚延嘶哑地说完,一双眼?仍紧望在帐顶虚空之处。
他似望见温夏温柔的敛眉,她彩虹下明媚的笑靥,她水流里绝望地把匕首刺向她的心脏。
一行泪滑出?眼?角。
戚延不愿哭,自古男儿只该流血不流泪。
他连五岁发烧醒来喃喃喊着母后,找不到人影时;他连马场骑射上夺了第一,被?弓箭划伤的小手兴高?采烈地护着第一名的奖励,只想?送给母后,却?也?寻不到她亲切的身影时。
他那些时候都没有哭。
为?何这几日却?总是会忍不住泪流。
被?匕首刺穿的手掌传出?锥心的痛觉,戚延手上微微一动都会疼得钻心刻骨,可他还是忍不住握了握拳。
他以后再也?没有妻子了。
他心爱的人不再属于他了。
暴君败给了小皇后 第1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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