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还算宽敞,她把药材上的浮土掸去,又重新包好放到柜子里锁好。
院里正巧有了声响,她把刚才沾到泥的布鞋换下来,披了件外套走出门。
“萍姐,昨晚咱们喝的那种酒还有吗?有的话,你看能不能卖我一瓶?”
她把钱递给洗漱完的江霞萍,又解释了一句:“我这两天想去见一个亲戚,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其他的东西都得要票,我这不...”
“给钱干啥!沄沄你是我的贵人,这点东西还能问你要钱?再说这些都是我同事的家属带回来的,她家都摞了好几箱了,你去我屋拿,把那几瓶都拿走,不够的话我再和她要。”
江霞萍看不得她这么见外,把钱和钥匙都塞回她兜里,推着自行车和儿子风风火火地向院外走去。
在她们说话间,沈穗莱也已经去上班了,方才还热闹的后院一下子变得安静。
柳沄沄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前院的邻居也少了一些后,才打开江霞萍的房门。
几瓶白酒放在柜子的高处,她拿了两瓶,又把钱留在不太显眼的地方。
很少有人会主动来后院,她趁着这个时间,把早晨采回来的中药洗净分拣完成后,已经快到中午。
时间紧迫,她来不及吃午饭,把行李里柳母给她带的两罐罐头腾出来,将两瓶白酒和那些中药放进其中浸泡,再放回到床底下的暗道楼梯上藏好。
做完这些后,她起身去了沈穗莱的学校。
午休时间刚刚结束,她混在进校的师生当中,又一次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沈穗莱。
“沄沄,家里住着不习惯吗?”见她步履匆匆,沈穗莱也悬起了心。
“放心吧穗莱姐,我一切都好,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你说。”
下午第一节 沈穗莱没课,办公室里还有别的老师,她看出柳沄沄有难言之隐,把她带去了楼梯口。
“穗莱姐,这事紧急我就直说了,我想让你也去参加高考。”
柳沄沄不敢浪费时间,刚才她在泡药酒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今天是高考报名的最后一天,暗呼不好。
不论是从原书里,还是她这几天对沈穗莱的了解,她都能看出来,对方对音乐极度热爱。
但由于她的个人感情经历,在学校里常年会受到周围同事的排挤和议论,到后来几年,甚至都不再给她排课。
柳沄沄总觉得,以沈穗莱在艺术方面的的各方面条件来说,应该去往更大的舞台,而不是在这里郁郁寡欢。
她之所以今天会提出来,是因为在书里,很多年后沈穗莱都在后悔当年太在乎旁人的目光,没有选择去考大学。
再加上昨天三人喝酒时,对方强忍着眼泪不断谢过她帮忙赶走了蔡家母子,她便知道,沈穗莱对现在的生活是不甘心的。
“我?不行吧,我...年龄不大合适...”
迟疑片刻,沈穗莱选了一个没什么说服力的理由,但这也是她唯一能说出口的原因。
面对比自己小几岁的柳沄沄,她实在不知该怎么说自己是因为怕被人指指点点——离了两次婚还有脸去考大学...
“穗莱姐,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机会一旦过去了就不会再有。你看我学习那么差,不也敢报名吗?万一天上掉了馅饼,咱的筷子得先备好,到时候不管他们说啥,咱已经把自己的肚子填饱了。”
道理谁都能想通,但沈穗莱最缺的就是像柳沄沄这样推她一把的人。
就算是父母知道她在这里的难处,也怕她去别的地方丢了这份稳定工作。
但这种渴望更大世界的心思,骗得了别人却难骗自己,她不止一次想过,用一个新的荣誉去摸刷掉自己之前的往事。
现在,也许正是那个机会。
“好,我现在就去报名。”
在上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柳沄沄听见了她掷地有声的回答。
两人一笑,都看到了未来的美好。
填写完报名表后,柳沄沄还惦记着家里泡的药酒,正想就此作别,却听到校门口的吵嚷。
“我说你这同志怎么这么倔呢?我就进去给我孙女送杯红糖水,很快就走,不会影响学生上课的!”
“我们学校是有规定的,上课期间不允许外人进入,你还是回去吧!”
门卫正傲慢地坐在校门口,看到沈穗莱走来,也不打招呼,倒是对她身后的柳沄沄翻了个白眼。
早已习惯了这种冷落的沈穗莱没有在意,问起门外焦急的老太太:
“奶奶,您孙女是哪个班的?我是学校的老师,我帮您送进去吧。”
“哎呦,那真是太感谢了你了,她是初二六班的,贾鹃。”
有了好心人,女孩的奶奶也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向前凑两步,把东西递来。
“你放心吧,贾鹃就是我的学生,我一定给她带到。”
听到她是孙女的老师,老太太更激动了,又往前走两步,想和她多说几句,一不留神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踏进了校门。
“哎!你这老太太怎么回事?我说的话你听不明白吗?”
那门卫早看着沈穗莱不顺眼了,名声都那么差了还来教书育人。这会儿又被她挡了自己的官威,气哼哼地要把这个其貌不扬的乡下老太太推出学校。
哪知这力气用过头了,老人家跌了个人仰马翻。
还好柳沄沄反应及时,疾步上前护住了对方的头部。
“哎呦!”
在场的几人都被吓得不轻,正要去扶她,又听到路边传来车门关闭的声音。
“妈!”
柳沄沄循声望去,视线全被男人身后的那辆小轿车吸引。
他是从后排下来的。
车头没有超过校门,车标被阳光晃得刺眼。
是上海牌轿车,放眼整个西河市也仅有两三辆。
第10章
◎不会放过她◎
猜测他身份的人不只柳沄沄,还有心虚的保卫,得罪了这么大的人物,自己以后的日子恐怕是不好过了。
老太太看样子摔得不轻,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把她送去医院。
柳沄沄没有急着回去,特意跟来了医院,在走廊里等了一会儿。
会诊结束后,谢老太住进了普通病房。有了柳沄沄的保护,刚才那一跤没有造成太严重的问题。
但她的几个关节依旧疼得厉害,在儿子和医生的劝阻下,勉强同意先住院输几天液。
“小姑娘,你和沈老师是朋友吧?今天太感谢你们了,麻烦你回去替我带声谢谢,等改日有空,我请你们到家中来吃饭。”
办完母亲的住院手续后,男人特意过来感谢了一番。
“没关系的叔叔,沈老师刚才让我和奶奶说,那瓶红糖水有些凉了,让她别担心,她会热一下再给贾鹃。”
来得匆忙,柳沄沄其实没空说这些,但她猜测沈穗莱一定能看得懂她的眼神。
男人又再次诚恳地谢过,她关心了几句贾母的病情后,才慢腾腾地下了楼。
这一折腾,又过去了几个小时,她回到后院时,沈穗莱也到了。
“不是。”
两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
适才在校门口分别时,柳沄沄刻意看了一眼男人的背影,沈穗莱立即心领神会。
下班后,她去了一趟档案室,找到了贾鹃的那一页,家庭背景那一栏中,并没有能坐得上那辆车的成员。
不过有一点倒和别的学生不同,她的父母都在外地工作。
“贾鹃是个挺文静的小姑娘,好像对唱歌有点兴趣,之前还在课间单独去找过我,今天我给她红糖水的时候,她也没提起父母,会不会是刚从异地调回来的?”
“不像,我在医院下楼梯的时候,从楼道的窗户里观察过外面的情况,院子里和附近几条马路上都没有那辆车,而且我赶去医院时,总觉得他对那个司机有些过分客气了。”
柳沄沄回忆了一下之前的场景,做出了判断。
“算了沄沄,就算是个大领导,咱也未必能攀得上关系。”
尽管她没有点明原因,沈穗莱也知道,任何一个普通人总想认识几个大人物。
尤其柳沄沄现在没有赚钱的渠道,万一没考上大学,总得托人找份工作。
柳沄沄闻言点点头,虽然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但也没再继续纠结这事。
饿了一天的肚子又开始抗议,她正准备从屋里拿些带来的粮食开始做饭,就听到自行车轮的转声。
“嘿!还好赶上了!我们厂今天吃得可好了,我特意带了两道肉菜回来,快拿碗筷,咱仨一起吃。”
江霞萍擦擦汗,把网兜放在石桌上,小声招呼着两人来吃。
“萍姐,你们厂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泛光的肉片在黄昏的暖光里显得更加诱人,江霞萍给儿子敷衍地喂了两口米粥,就把他放回小床上,赶来满足味蕾。
“谁知道领导有啥喜事儿,不过我今天算是知道什么叫几家欢乐几家愁了。”
她咬了口馒头,压了压声音迎上两人好奇的目光:“先前给我酒的那个同事,她爱人不是在白酒厂么,听说厂长都被换下去了,以后说不准又要降工资。”
听觉为柳沄沄捕捉到了关键词,她想起来是哪个细节被忽视了。
她立即放下筷子,跑回屋里看了一眼那两个空酒瓶。
是的,她今天没看错。
在医院的时候,男人曾给母亲打了杯热水,她从门外看不清搪瓷杯上的字,但却觉得图案有些眼熟。
现在一看,果真和早晨她用来泡酒的这两个瓶子一致。
如果再结合沈穗莱所说的,贾鹃的父亲以前曾在粮食部门工作,那他很有可能是酒厂新调来的厂长。
看来市里对酒厂还是极为重视的,否则大领导也不会派自己的车送他回家。
捋清楚大概情况后,柳沄沄放心地回到石桌前,再次融进笑声中。
江霞萍的那句话说得没错,人们的悲欢很难共通。
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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