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娘娘,奴婢是带了圣上口谕,娘娘何故——啊——”“口谕”二字让惠妃双眸更红,笃信那是让卫双姐毫无尊严,剖开肚腹送死的谕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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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任何一个受过现代社会文明熏陶, 受过人文教育的人来说,舍大保小、剖腹取子从来都不是一个选项。一个还未落地的胚胎永远不比它的母亲更重要,即便违背这个时代的“礼教”, 违背所谓的皇族“规矩”,惨遭杀身之祸, 齐东珠也绝不会有片刻动摇。
她大概就是这样一个学不乖的人。或许她这辈子都无法学会那些规矩, 顺应这个时代的规则,但那又如何?
在活得潇洒漂亮之前, 总得先做个人吧。既然是人,就别轻而易举地做那些蝇营狗苟、违背本心, 戕害同类, 卑躬屈膝的狗奴才姿态。
齐东珠此时已经想好了,哪怕只有千万分可能, 她也会竭尽所能, 保住卫双姐的命。而后她便会将所有罪责一力担了, 便是粉身碎骨, 在所不惜。
惠妃感受到了齐东珠回握的力度, 喉咙里漫出一点儿古怪的咕哝声, 她似乎想笑,泪却先一步溢出眼眶。她只觉得自己撕裂般的心脏在此刻勉勉强强弥合在了一起, 又开始缓缓地跳动。
只因齐东珠的这一句话儿, 就让她再次燃起了一点儿力量, 支撑她再次站立起来。
齐东珠不再耽搁,扑过去检查卫双姐的情况, 她用厚实的被褥蒙住了自己的脑袋和卫双姐的双腿, 隔绝了他人的视线, 营造了一个满布血腥味儿的空间。
过了片刻, 齐东珠掀开被褥,对已经从地上缓缓爬起来的惠妃等人说道:
“娘娘,能容我单独与卫常在待一会儿吗?”
胎位不正,胎儿身体是横着的,四肢可能卡在了身体里,她需要有空间拿出从系统兑换的助产器具,将胎儿取出来。
惠妃看着卫双姐艰难喘息着的、苍白的面容,最终通红着眼眶,转向了佟佳贵妃。
佟贵妃方才听惠妃大逆不道、越俎代庖地要保大的话儿,已经胆战心惊地抿住了双唇。她作为此时的后宫之主,自然知道此事按照规矩,该是什么处置章程,她坚持在此处逗留,也有劝慰惠妃的意思。
可是当她见形势到了这个地步,心里却莫名有种难言的触动。生产之事乃是女子的生死难关,她也自幼饱读诗书,自然晓得其中凶险。她身子骨弱,这些年入宫一直不孕,她心里其实明白,自个儿要么是怀不上龙嗣,要么就算侥幸怀上了,也难平安生产。
可是佟家人一遍遍催促她诞育皇嗣。一家上下,除了她那混不吝的弟弟隆科多,竟没有一人不因入宫多年无嗣而责怪她侍君不力。
她本早已习惯了。谁家女儿入宫,不希望早日诞下龙嗣,光耀门楣呢?谁又不希望自家女儿获得圣恩,成为儿郎们在朝堂上的助力,使家族兴旺呢?
至于生育时那道女人独自面对的生死关卡,在家族兴衰、皇家荣耀之下,倒显得无关紧要了。
想到这,佟贵妃强撑着因为今日连番惊吓而愈发虚弱的身子,用她一贯温和的声音说道:
“乌雅妹妹,这里血腥气重,你随本宫一道出去等吧。”
乌雅氏动作有些僵硬,转过身向佟佳氏行了一礼。她看也没看惠妃一眼,只上前扶住佟佳氏,缓缓走出了内殿。
惠妃看向榻上呼吸孱弱,几乎晕厥过去的卫双姐,最终强撑起全部的意志,抬步踏出内殿,而此时清露神色惊惶地跑了过来,说道:
“太医带着皇上的人来了,娘娘——恐怕他们要剖腹——”
霎那间,惠妃的眼眸泛出血红。她手上还没有蹭掉的甲套拗断在她鲜血淋漓的掌心,就在清露心中惶急的时候,只见惠妃也不顾带上内殿的门,而是突然抽身扑到博古架旁,取下了一把未开刃的,用作装饰的金刀。
她就在清露受惊尖叫时,用血淋淋的手掌拽着这柄金刀,不顾满身狼狈,旗头撒乱,衣衫上还挂着的血水,径直向殿外走去。
本在外殿呷一口茶水压惊的佟佳氏在清露的惊叫声中抬起眼眸,就看到惠妃双眸渗血,手上拖着把金刀,向殿外候着的太医和皇帝身边儿的奴才走去,当即惊得丢了茶盏,本想要昏厥过去,却不得不拼命眨眼,保持清醒,亲自向惠妃的方向扑过去,嘴里迭声儿地喊:
“花色!你要做什么?魏珠可是皇上的人,花色!”
情急之下,她不慎当着奴才的面儿喊了惠妃的闺名,却全然无法去在意了。本来在她身边儿搀扶的德嫔却不知怎的,手和钢箍一般稳健,也不上前阻挠,佟佳氏仓皇回头,见德嫔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看向行径癫狂的惠妃,眼底却带着一丝得逞的恨意。
佟佳氏来不及想更多,只能吩咐身边儿的宫女去拦,延禧宫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只要说不出口,就不用接旨了。”
惠妃喃喃低语道,径直走出了外殿,满殿的奴婢竟无一人敢拦。
屋外太医正在讨好地与皇帝身边儿得用的大太监魏珠攀谈,余光突然瞥见了从门内走出一发丝散乱,浑身带血的人影儿来。那太医骇了一跳,反射性地嘟囔道:“哪儿来的疯妇”,便看清了那张脸正是惠妃。
下一瞬,惠妃手上沉重的金刀便伦在了他的脖颈上,将这太医砍得一声惨叫,倒地不起,而惠妃满是血色的眼珠子又死死盯在了魏珠身上。
准确地说,她看的正是魏珠因惊诧万分而张开的嘴。
她不能让魏珠有机会开口。不能让皇帝要舍大保小,剖腹取子的金口玉言被传达。延禧宫不能接旨。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若是齐东珠此刻看到惠妃的样子,一定会吓得腰麻腿软。
那是一个被逼入绝境的、无所顾忌的亡命之徒才会有的神色。那是被掀开了温良体面的表皮,让骨子里的嗜血肆意蔓延的疯狂神色。
惠妃再次举起了金刀,而延禧宫中跑出来的婢女此刻心神大乱,不顾尊卑,齐身扑到了惠妃背上,企图阻拦自己主子这样疯狂的违逆行径。可她一个大活人压上去,惠妃却岿然不动,连挥着金刀的手都没有一丝停顿和凝滞。
魏珠猝不及防,虽然后退一步,却还是被金刀撞在胸口,当即胸膛涩麻,几乎横空吐出一口血来。他虽然常年御前伺候,但到底只是一个内监,哪儿见过这个场面,当即吓得腿脚酸软,喊冤道:
“惠妃娘娘,奴婢是带了圣上口谕,娘娘何故——啊呀——”
“口谕”二字让惠妃双眸更红,笃信那是让卫双姐毫无尊严,剖开肚腹送死的谕旨。她手上金刀一甩,换了个方向,硬拖着两个抱着她腿脚的婢女上前两步,一刀横打在内监身侧,当即叫魏珠一声惨呼,左半边儿手臂传来裂骨般的痛感,几乎无法挪动。
他带来的两个小太监此刻也吓僵了身子,几乎不敢动了,还是魏珠反应快些,连忙连滚带爬向延禧宫宫门跑去,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这传旨的差事耽搁了也就耽搁了,他伺候皇上多年,和皇上还能说两句求饶的话儿,可如今若是折在延禧宫里,怕是没处给他喊冤去!
内殿之外的诸多响动,齐东珠不是听不到,但她却没有办法分神片刻。
卫双姐的身下还在流血,看这个流血量,恐怕已经超过了800cc,而她的双腿之间还有产婆为了拓宽产道,用剪刀生生剖出的疮口。
齐东珠即便是再没有经验,也不能再等片刻了。她知道,如果康熙下达了要延禧宫“剖腹取子”的口谕,那太医便会毫不犹豫地执行,保全皇嗣,杀死双姐。
而双姐唯一生还的可能,便是齐东珠在那道口谕下达之前,将卫双姐体内的胎儿取出。
是生是死,端看胎儿的造化。
争分夺秒,外殿传来的声音让齐东珠胆战心惊,可她不敢停。她混着参汤,将止痛药给卫双姐喂下去,再用鸭嘴钳拓宽产道,用医用探照灯和手电筒了解了胎儿的位置之后,她便将带着手套,消了毒的医用钳伸入了产道之中。
卫双姐在昏迷之中的痛哼也随着齐东珠的动作而抑止不住,而齐东珠听得心如刀绞,但却要让自己的手没有丁点儿颤抖。她轻声哼着令人心安的韵律,重复着几个安抚的词语。
可她在摸清胎儿形状的那一刻,对系统破口大骂,一反常态地用了好几个脏字。
“你疯了吗!这摸起来根本不是个人形,都到生死关头了,你不要再篡改我的五感和认知了!”
系统回答了些什么,她在极度紧张之中,根本听不清楚。她只摸出了这胎儿的体态,知道产婆为什么毫无办法了。只因这胎儿的前肢和头肩卡在了产道里,卡得太死,若是生拉硬拽,一定会将卫双姐的内脏一道拖拽出来。
齐东珠立刻就决定用产钳夹断胎儿的一条前肢的骨头,将胎儿取出。她不再跟系统争吵和发脾气,而是全神贯注地寻找施力点。
实话实说,作为一个宠物医生,她给猫猫狗狗接生过不少次,给人还是头一遭。这手下摸到一只长着尾巴的胎儿,哪怕心里知道那是个人类胎儿,但这样虚假的触感还是让她心理压力减少不少。
她心里对着未出世的幼崽道一声对不起,下狠手夹断了他的前肢,又竭尽所能推动双姐的肚腹,将胎儿摆成了顺产位。昨晚这一切,她向殿外大喊,叫产婆来帮忙,将那半凉的参汤给双姐喂下大半,勉强唤回了她的神智。
“双姐,双姐!你听我说。”
等卫双姐那双涣散了的琥珀瞳再次聚焦,齐东珠哽咽着说道:
“胎儿不出来,我也保不住你,你再用力最后一次,把它生出来,好吗?你信我一次,你们都能平平安安的。”
这时,惠妃已经扔了那柄沾染着她自己鲜血的金刀,闻声跨入了内殿,像是一头嗜血的母兽,浑身上下都是尖刺。她听到齐东珠的话儿,脸上的狰狞扭曲成一种狂喜。她扑到卫双姐的榻边儿,嘶声说道:
“一定会平安的,双姐,你一定会平安的…”
齐东珠也不再耽搁,和产婆一道架起了卫双姐的双腿,看着随着产道的蠕动,鲜血再次蔓延出来。
第71章 萨摩
◎他雪白毛毛上的血水已经被揩干净了,白色的胎毛不长,覆盖在他萌萌的小脸儿上,两只小巧的粉白耳朵软趴趴地搭在头顶,黑鼻头周围透出一点儿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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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常在生了, 是个小阿哥。
延禧宫上下却没有半分喜意。方才惠妃疯狂的忤逆行径被众人看在眼里,殿里殿外都是一片狼藉,大家人心惶惶, 等待皇帝的盛怒和发落。
更何况,这刚出生的小阿哥, 还是折了一条胳膊才出来的。和成嫔那跛了一条腿, 被皇帝有意出继的七阿哥没什么两样,甚至比七阿哥的跛足还要明显得多。
惠妃劫后余生地跪在床边儿, 揽着因为过于疲惫而昏睡过去的卫双姐,还在偶尔打着激灵, 丝毫不能出来主持局面。
身娇体软、面白气虚的佟贵妃迫不得已, 站了出来,吩咐德嫔派人给各宫传喜讯。德嫔领命而去, 而佟佳氏硬是赖在了延禧宫中, 坐下来好好喝了一杯茶水, 方才让她苍白的脸恢复了一点儿血色。
景仁宫的大宫女频频暗示自家主子, 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却奈何她家主子是宫里上下人尽皆知的老好人, 就明知这是一滩浑水,也偏要掺合一脚, 上赶着面对皇上即将到来的怒火。
佟贵妃今日已经被折腾的病体有些难捱, 但她却硬撑着坐在此处, 不过是想在皇帝或者太后的人到来后说上几句话儿,为惠妃等人求一句情。
她是皇上的表妹, 皇上对她总是要讲几分情面的。在卫常在分娩时, 她在延禧宫是份位最高的, 本也该是她拿主意。这行八的小阿哥如今刚生下来, 便折了胳膊一事,实在说不过去,但是这母子均安,无人伤亡,就算是有损伤皇子的罪责,也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全发落在惠妃等人身上。
让德嫔迅速将喜讯传出,也是为了让各宫那些窥探的视线消停些。延禧宫得子,这本是好事,也是为皇家繁育子嗣的功劳,若是揪住其他细枝末节落井下石,小心得不偿失。
清露抱着哭声嘤嘤的小阿哥,轻轻走到惠妃身边儿,想要唤回主子神志。今日动荡不堪,清露知道延禧宫恐怕是难逃皇上怒火,只盼着佟佳氏先挡上一挡。但要是当真要应对,还得惠妃自己个儿立起来才行。
她们需要自己的主子恢复往日冷静、果决的模样,像往日一般带领延禧宫渡过难关。刚刚落地的八阿哥,也需要人照顾。
可惠妃自打八阿哥出生后,便一眼没有看这个她盼了千万遍的皇子。她像是大彻大悟了,只痴看卫双姐那疲惫苍白的脸。内殿安静片刻,她将卫双姐因为失血而有些凉的手塞回了被褥,站起了身,面儿上已经恢复了她惯有的从容冷静。
“东珠,”
她哑声唤了一声正在埋首为卫双姐缝合伤口的齐东珠。齐东珠的废物系统兑换不了医用高浓度麻醉药,只能弄来一些镇痛的药水,被齐东珠避开旁人,涂抹在了卫双姐的疮口四周。她将疮口消毒,慢慢缝合起来。
“嗯?”
齐东珠忙得不抬眼,只全神贯注地盯着慢慢收拢地疮口,一副身无旁骛、并不忧虑的模样。她这副一成不变却格外让人心生安宁的样子让惠妃在延绵不断的余悸之中,对她露出了一点儿笑意,轻声说道:
“今日多谢你,东珠。来日如有机会,延禧宫必将重谢你救命之恩。清露,你叫人去取本宫的出宫令牌来,送东珠出宫。”
齐东珠懵懵地抬起脸来,旋即明白了惠妃此举的含义。她是为了让自己避开之后会降临在延禧宫的血雨腥风。这让齐东珠多少有些触动,张了张嘴,却已是没有说些什么。
惠妃这才垂眼看了一眼嘤嘤哭泣的八阿哥,询问清露道:
“西四所来的奶母到了嘛?把八阿哥送过去吧。他手臂弯折一事,就说是先天造成,不必隐瞒。明日召太医来看一眼。”
这话儿一出,齐东珠当即打了个激灵,连忙掏出剪刀,将打上医用结的线剪断,说道:
“娘娘,八阿哥的手是我拗断的,我能给他接回去!”
这倒不假。幼崽骨头虽然脆弱,但恢复能力却不知比成人高出多少。齐东珠虽然为了保护母体,拗断了幼崽的前肢,但她下手用了巧劲儿,断口处干脆利索,想来骨头再长合也是很轻易的事。
说着,齐东珠爬了起来,去瞅清露怀里抱着的萨摩耶幼崽。是的,卫双姐生下的皇子在齐东珠看来是个通体雪白,爪爪长着黑色肉垫的萨摩耶。此刻小萨摩耶眼睛还没有睁开,因为齐东珠方才的“残暴”举动,四只小爪爪蜷缩在一起,一个前肢歪歪斜斜地耷拉着,看起来格外可怜。
他雪白毛毛上的血水已经被揩干净了,白色的胎毛不长,覆盖在他萌萌的小脸儿上,两只小巧的粉白耳朵软趴趴地搭在头顶,黑鼻头周围透出一点儿粉白的颜色。
萨摩耶生着一副老天爷赏饭吃的萌煞人的长相。齐东珠看见毛团子就拔不开脚的老毛病又犯了,心里又爱又怜,拗断狗崽崽小爪爪的愧疚感此刻汹涌地蔓延出来,让齐东珠的心好一阵酸痛。
受了蛊惑的齐东珠走上前,将毛发还湿漉漉的萨摩耶崽搂紧了怀里,用手托住了他被强行折断的小爪子,又爱怜又惭愧地盯着这孱弱的小崽,满心都是补偿这个小毛崽的念头。
过了好一会儿,齐东珠那被毛绒绒蒙蔽,变成一团浆糊的大脑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卫双姐生下的,在康熙的儿子们之中排行第八。
正式日后九子夺嫡中使太子二废的关键人物,雍正即位前后的头号政敌,被康熙朝的满朝文武争相举荐为储的八阿哥胤禩。
齐东珠抱着毛崽崽的手微妙地僵硬了一瞬,额角滑下两滴冷汗。她刚才可是亲手把比格阿哥未来政敌的爪子拗断了,可她真的不是有意的!
这萨摩耶阿哥本该顺顺利利降生,母子平安,却因为昨日寿宴的意外,让双姐为齐东珠担忧太久,甚至导致了这场不顺的生产。这让齐东珠心中更加愧疚,抱着细声细气哭着的萨摩耶阿哥不肯撒手了。
“那感情好。”
清穿之奶妈的萌宠日常 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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