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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222

    墨九 作者:瞳tong

    215222

    墨九 作者:瞳tong

    215222

    墨九 作者:瞳tong

    215222

    第二百一十五章 打架

    这一晚,除了墨九谁也未是成眠。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山儿去外面的厨间张罗早点。绞了热乎乎的面巾给房里的两位男子净手净脸,沏了浓茶用来清口,至於早点,两位男子皆只动了三两下。

    待床上的人醒来,山儿又是一阵忙碌。把早点热过一回,为她整理擦拭一遍,三人聚在床边,哄的有劝的有,喂她吃下了一些,接下来,兀自怔愣的继续怔愣,沈默的继续沈默,房里重回了安静,这样的状态,乌家兄弟俩无法改变,即便心疼,即便心有焦灼却是束手无策,强迫不得。

    一直到了午後,乌伯出现在了门口。他似有踯躅,并没有进房。兄弟俩相继走出,他便压低了声音对其耳语了几句。

    听完,乌少正的表情略有一肃,与乌风乔互看了一眼,随即迈开步子,三人前後一并出了墨九的小院。

    步伐匆匆,才走到半路,远远就见到了一个人影,人影的後面还跟着府里若干家仆婢女。

    “王爷!请王爷稍待片刻!!”

    “王爷!乌管事已去通报了!您……”

    家仆们慌慌张张,前方男子的气势活像要杀人似的,他们伸手不敢拉,想拦也是不敢拦,只听一声夹杂不耐的怒吼炸雷般的响起:“别想拿这套来敷衍老子!等他个狗屁!滚开都滚开!!”

    行走间仿佛刮伴着一阵飓风,甩开了後面跟着一干人,没一会,这个人影就席卷到了面前。

    见到二位少爷,家仆婢女们都停下了追赶的步子。

    只见一个面容致俊美的男子黑着脸直冲过来,二话不说,出手就是一拳。

    乌少正迅速挡下,身旁的乌风乔却跨前了一步,闷声不吭的直接来了一下。

    邬尚煜始料不及,生生受了这一拳,他反应极快,回头抬手,恶狠狠的瞪起眼睛,毫不留情的加以奉还。

    “咚”,击打声重重又沈闷,乌风乔後退一步,邬尚煜还要扑上,乌少正一边将他拉住,一边面无表情的动作,举臂,准的揍了过去。

    一时间,手上挥舞,脚下生风,你来我往,三个人谁也没有开口,只扭打成了一团。

    这是……怎麽回事?

    在场的家仆全部呆住。

    大少爷二少爷在打架?

    大少爷二少爷与王爷打起来了??

    大少爷脾气不好,但坏则坏,风度总是有的,而二少爷更不用说了,向来是冷冰冰淡漠漠,就算是天大的事他都不会动一下眉毛的。

    这一副混乱的情景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几难想象,令家仆们的眼珠子弹滚了一地。

    男男女女直愣愣的看着那来回拳脚舞得风生水起,谁敢说话呢?谁敢上前劝阻呢?乌伯叹了口气,使去个眼色,众人便闭上了嘴,低下头,默默的散开退下。

    许是打累了,许是打够了,三人的动作逐渐的慢下。不知是谁先停的手,反正邬尚煜收住身形,原地站了一会儿,腿一弯,屁股率先落下,乌少正乌风乔身形不稳的瞪着他,停了片刻,也跟着坐下。

    三人不作顾忌,这麽大喇喇的躺在了地上。身周只闻一片重的喘息声,三人无一幸免,眼角脸上皆挂了彩,气恨也好,是宣泄也罢,总之这一场架也是打得畅快淋漓。

    舔去嘴边渗血,咽下口中咸腥,邬尚煜低低笑道:“混蛋……两个混蛋……你们可害惨了我。”

    半是咬牙半是无力,安静了不多时,他兀自继续喃喃:“皇兄要赶我回边界。”

    “他不听我解释,对我避而不见,他下了诏令,要我即日启程,若有耽搁,便是抗旨不遵。”

    “你们的目的达到了,这下,你们满意了?”

    兄弟俩望着一片湛蓝天空,谁也未作声。

    阳光着实有些刺目,邬尚煜闭上了眼,再隔一阵,缓慢的启齿:“她……怎麽样了?”

    呼吸有了平复,乌少正咳过几声,略带疲惫的开了口:“我想你该已知晓了。既是知晓,又何须多此一问。”

    “我不知她……”欲言又止,眼帘掀起复又阖上,掩去了其中的隐约痛楚,“她本不甘愿,挺过这些日子极为不易。这一番……兴许是注定,强迫来的,终究要落空。”

    “一国之君,强逼民女,如何取信於天下?”乌风乔一字一字,森然出声,“禽兽不如,枉是为人。”

    “天下?”邬尚煜倏地睁眼,冷冷讥道,“那你们呢?你们又在做什麽?忧之百姓,忧之天下,所以,你们就通敌叛国??”

    午後拂过的一阵风,明明是日头高照,和煦送暖,却无端搀上了些寒意。

    “你们知不知道,此举会招来什麽样的後果??你们是不怕死,那麽她呢?若她无辜受了牵连……你们不为她想一想麽??”

    邬尚煜深吸了口气,方才一团乱,口处也不知挨了谁的一拳谁的一脚,这会儿便震出了闷闷的疼痛。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就该没有顾虑的将她带回边城!离你们两个不要命的疯子远一些!!”

    乌少正幽幽说道:“若她愿意,就不会有那晚波折,你……”

    邬尚煜恨恨的打断:“她就是一筋通到了底!一门心思想回这鬼地方!说也不听!劝也不理!蠢得要命!”

    “即便如此,你还是答应下,帮她回来,不是麽?”

    邬尚煜的前急速起伏,显然是气结的极:“是我大意,中了你俩的算计。不过你们也别得意,邬朝江山,没那麽容易垮,邬朝疆界,也不会任外蛮踏足上半步。”

    待紊乱的呼吸缓下,待眼中的波澜回归寂静,他突然再道:“我不会帮你们的。以前是这句,以後还是这句。那个位子,我本就无谓,其余的,我邬尚煜做不来也不屑、不齿去做。他是我皇兄,是我的兄长,我不会背叛他。”

    边说,边一个用力坐起,微微垂下的脸庞,有着晦暗,有着坚定,还有几分日光渲染之下的淡淡温度:“我还记得在这里饮酒聊说,甚是痛快。若心无芥蒂,想必更是欢畅。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可立场不同,奈何不得。”

    “这时这刻,不问不究,言尽於此。但这一别後,待他日,如若有兵戎相见的一天,我不会留情。”

    第二百一十六章 受伤?

    “好好照顾她。若她有事,我不会饶了你们。”低低的说完这一句,邬尚煜一骨碌的起身,不作停留的离去。

    午後的风微微吹拂,半晌,乌少正自语般的声音淡淡响起:“若心无芥蒂……他不失为一个好酒友。”

    乌风乔没有应声。

    待起身,乌少正看了看二人同样皱巴且沾着脏污的衣衫,失笑般的摇了摇头:“这番,倒也是痛快。”才刚走了两步便是一个不稳轻晃。

    前面的乌风乔听到动静,转身回来:“大哥?”

    乌少正勉力站稳,擦去嘴边的血迹,平静道:“我无事。走吧。”

    兄弟俩人没有回去墨九的小院,在乌少正的住处,乌伯备了药酒热水之类,擦拭的擦拭,上药的上药。

    平日无大病小痛的人,若一发作便是来势汹汹。当晚,乌少正烧起了高热。

    兴许是因为连日有了疲累,兴许是因为午时那一场动手,反正他不甚在乎,也不许乌伯请大夫来看。

    早前墨九发烧时,还剩下了些药材。他就令家仆煎来了药,喝下之後,暂且早作休息。

    夜间虽睡的不怎安稳,但发出了一身汗,第二日醒来,头里的晕眩似乎是好过了许多。

    净过了脸,梳整了发,也不知那憔悴病容能掩去多少。跨入墨九的房里,床边已坐了他的同胞兄弟。相似的面容上有着明显的淤青,见他进来,眼光一转一扫,接着又重新定回到那张呆滞的鹅蛋小脸上。

    他叮嘱过乌伯,将昨晚的不适瞒下。那个丫鬟向他福过身,也未觉有异。他便在桌前坐下,如之前一般,沈默的守候。

    一动不动,毫无反应,床上的人依旧是这样。

    清澈的黑眸是灰暗是空洞,她已醒了麽?或者说,其实她本就还未醒?

    她在想什麽?自己又在想什麽?

    是否因为思绪太过繁复,所以到目前,她抑或他都未能理清?

    他知道,她受了伤。而小产,只是诸多伤害中的其一。

    她是瘦弱,她是无辜,她经受过了什麽?他不愿想,也不敢去想。

    若问,若询,若要知道事情始末,个中细节,无疑是一种残忍,一种折磨。

    残忍的提醒他,即便决心不令她卷入纷争,却未将她护住,即便不愿波及於她,却使她逃不过丑恶。

    担惊受怕,逼迫受辱,无助一人,生生的承受。日月交替,一天天的过去,这些,她可以忘麽?自己呢?自己又可否放下?

    对着她,他的弟弟唇上开合翕动。他在说什麽,他听不清,他只知道口纠成了一团,继而像有把钝刀在来回缓慢的割,人说,双生子皆有感应,他想,他的胞弟定与他一般。

    痛楚,间隔剧烈,麻痹,一阵又一阵,逐渐扩散蔓延。

    天色暗下,为了生意之事下面的人寻来府里,乌风乔暂先离去。待他走後,乌少正再坐了片刻,接着抬手用力撑住桌面,慢慢的站起。

    山儿原本未留意,忽然听见“砰”的一声,转头看,只见男子一手抓着桌沿,旁边的椅凳歪倒在地,而他的脸色煞白,她觉得异样,便快步过去扶住了他。

    “大少爷??”靠近一瞧,他不光是脸色奇差,额角发际还渗着点点的汗。

    乌少正吸了口气,把声音压得极低,力持镇定道:“与我出去。”

    山儿点了点头,不作二话,小心翼翼的挪着步子,扶着他出了里屋,继而再出了房门。

    手下的臂膀在微微的发着抖,山儿心中升上了疑惑与担忧,这时,他的声音在耳边稳稳响起:“莫要多问,扶我回去。”

    一路上,他几乎是在靠她行走,高大的身躯压下来,沈重的令她差点支撑不住。他的呼吸也是重重,每一下移动仿佛皆有艰难。

    好不容易挨到了住处的院门,步伐淩乱,脚下一个踉跄,山儿一边用力拉住他,一边低叫:“大少爷?!”

    手忙脚乱间,不知碰到了哪处,男子一声急促闷哼,紧接着,周身剧烈一颤。

    到了些许湿意,山儿定睛一看,手心指尖上的点点暗红,这是……血?!

    “怎麽……大少爷!您受伤了??”

    乌少正在咬牙忍耐,可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眼前的晕眩越来越重,手脚的力气也在迅速的流失。

    “大少爷您撑着些!我去叫乌管事过来!”

    狠狠抓着门框,试图欲维持清醒,只是控制不住,指节在一点一点的松脱开去。乌少正勉强想要说些什麽,眼前终是一黑。

    他只听见骨骼碰地的声音伴着一声仓皇尖叫,而後,他便什麽也不知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他受了伤

    原来除了高热,乌少正还受了伤。

    伤口并非是打架造成,而他之所以发起高热,便是因为这伤。

    出那晚,邬辰扬出三箭,乌少正反应极快的抱住墨九。墨九确实毫发无伤,两支箭接连入了马车内壁,剩下的一支,就在乌少正身上。

    就在他扑向墨九之际,箭矢破空而来,他并未躲过,他也无法去躲。若是闪避,兴许这一箭就要落上面前女子的身,他未作片刻犹豫,以手脚身体为盾,将她密实护好,咬牙生生的受下了一箭。

    那时,墨九惊慌的不行,她只看到车壁上着箭矢,她也以为他们惊险躲过,她哪里想到,其实还有“漏网之鱼”。

    那时,邬尚煜未见异样,况且他的心情复杂,滋味难辨,又哪会去仔细注意呢。

    那时,乌少正抱着墨九,怀里人吓的失了魂,他便趁机悄悄折断了箭杆,将其扔出了马车。

    接下来,回到乌府,而後墨九有恙,他进出,陪伴,神色如常,谁也没有看出半分异常。

    药也未上,他只拿了块布的将伤处缠上,将箭头,将血迹全掩在层层衣衫之下。

    再接下来,不眠不休,吃进的东西甚少,打了一场架,触及了伤处,雪上加霜。发起高热之後,他也只是饮了一碗药汁。本因不治,即便一时压下,而後便再难抵挡。

    大夫严肃道:没有伤及要害,若及时整治,不出几天便会无碍。拖延到眼下,若再不好生休息静养,伤口不愈,引发了感染,届时,怕是难办了。

    大夫剪开缠着伤口的布条,上面血水混着脓水,红红黄黄的一片。箭头已深深陷进皮里,只看的见一块肿得高起,有些溃烂,缓缓渗着黏腻的体。

    一旁站着的山儿心里发颤,别过眼,不敢再看。

    箭头要取出,显然拔是拔不出来了,大夫从药箱里取出工具,准备完了便割开了皮,直到挖出了箭头,清理过了脓血,再为其上药包?,最後开了药方,叮嘱了注意事项,山儿便送他出去了。

    这个过程,乌少正是无知无觉的,可乌伯着实的担忧心疼。待家仆捧来了药碗,一口一口小心的喂他喝下,乌伯留下人看护,自己去了墨九的小院,将这一切告知了另一位主子少爷。

    即便乌少正身强体健,这一番也是过了第二日的晌午才醒。

    府里多了位卧床的人,乌风乔这里那里,每日两边跑。自己的哥哥受了伤,而心上那人依然不改原状,不予反应,焦心焦身,一边要打理府里府外,一边要提防皇那处,不出几日,乌风乔也是憔悴了许多。

    这些,山儿全看在眼里。

    她眼见着两位少爷不顾别他,全心守候;她眼见着大少爷晕倒,晕倒前硬是支撑着离开这里,让她不要多话不要声张;她还眼见着二少爷来回走返,即便他脸上的倦容再明显,即便他眼下的黑影再重,即便他知道他得不到床上人的半句话,他依旧频频前来,喂水,喂饭,擦手,擦脸,动作仔细轻柔,最後带着一室沈默离去。

    她觉得不忍。去大少爷的住所,帮一帮忙,为他换药包?,大少爷高烧未退,迷迷糊糊间,问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她,怎麽样了?

    她答不上来。

    看得够了,她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就不相信,床上那人是什麽也听不到,什麽也觉察不到。

    大少爷没在房内出现,她就不相信,床上那人会没有看到。

    她知道,几日下来,她的身子已是无碍。可她就是硬着心肠,不闻不问,不吭一声。

    她就没有疑惑麽?她就没有担心麽?大少爷二少爷的心思,她没有感受到麽?他们做到这个地步,她仍是不明白麽?

    心再狠的人,到这会儿,或多或少,也该有动容了吧?!

    是,她是没了孩子,她是委屈难过,可她不是一个人在疼,他们包括自己都在为她疼着。以後的日子还长,难道她就预备一直这样子下去??

    傍晚,乌风乔走後,房里只剩山儿一人。

    定定的看了床上人半晌,她慢慢的开口:“之前,王爷来过了。”

    如她所料,床那边没有半点动静。

    “大少爷二少爷和王爷打起来了。我不知那时情景,但大少爷他们都挂了伤,想必,这一架是下了重手的。”

    床上的人无动於衷,若非床被有着微微起伏,一眼看去,还以为里面躺着的是个假人。

    第二百一十八章 房里谈话

    山儿提了口气,一字一字的说:“只见二少爷却不见大少爷过来这里,你知道是为什麽麽?”

    “大少爷受了伤。”

    “不是因为打架,大少爷受的,是箭伤。”

    闻言,一双死寂黑眸有了细微的波动。

    “大少爷中了箭,就在你回来那晚。大少爷自己处理了,没人知道他受伤,要不是那天他晕了过去……”

    床上的人极慢极慢的眨了下眼,山儿捕捉到,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件事你也该是不知的。乌管事说,那天大少爷觉得不适却不让他唤大夫。後来大少爷走时便有了不对劲。你在这里,他不准我声张,是我亲自扶的他出去。才回到他的住处,他就晕过去了。”

    “当时我也是吓的半死,大夫来了之後,才知道,原来大少爷身上中了一箭。他把箭折了,自己随便包?了几下,衣服一挡,谁也没有看出来。”

    “身体里留着只箭头,该是很疼的,但你说奇怪麽,他来这里,看着你守着你,半点异常都没有,要不是实在撑不住了,我想,兴许他还能瞒的更久。”

    “大少爷没有给自己上药,大夫取箭的时候,我也在。伤口不光在流血水流脓水,周围的都烂了。箭头刺的很里面,大夫是割开了才把它挖出来的。”

    覆着黑眸的纤长睫毛在一阵一阵轻轻的颤。

    “大夫还说,如果看得及时加上好好休息,原本不会那麽严重的。可大少爷不但是耽搁了伤还整夜的不睡觉,饭也没吃进几口,虽然大夫诊治过了,可身上发起的高烧一直到昨个儿才退。”

    山儿一气儿说完,然後重重的呼吸:“大少爷怎麽受的伤,我不知道。但我猜,你该是知道的,对不对?”

    “大少爷放着自己的伤不理,为的是什麽,为的是谁,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的。”

    走到床头,直视着那一双黑眸,山儿掷地有声:“你端着这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预备要到何时??”

    “你不愿开口,谁也不理,没人逼你没人勉强你。只不过,到今时今日,也该够了吧?”

    “有委屈有难受,你说出来叫出来,就算是大哭一场,也没什麽丢人的。”

    “孩子没了,可以再有。别怪我说得难听,退一步想想,这个孩子是你要的麽??这孩子是你心甘情愿怀上的麽??”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我不知道在里发生了什麽,但你才几岁?有什麽坎儿是过不去的??”

    “里的事,眼睛一闭醒来权当是梦一场。你已经回来,我们都在,张妈也在,光惦记着那些不痛快有用麽?日子不要往下过了??”

    “你怎麽不好好看看现在,看看在你面前的人??看看大家为你急成个什麽样儿了,非要一个个都跟着你心疼死折腾死了,你才是满意?!”

    墨九仍是一脸呆滞,只不过眸里悠悠蒸腾出水汽,没一会儿,一颗泪珠便脱出了眼角。

    山儿的声音越来越高,极力压抑着前起伏,隔了片刻,她伸手擦去这颗透明的水珠,低低的叹出口气:“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候,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大少爷二少爷天天来你房里,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张妈那边也快瞒不下去,她拉着我问你去了哪里怎麽还不回来,一次两次可以,时间长了……我又能怎麽说呢。”

    “进乌府这麽些年,我看的出。儿女私情什麽的,从来就不在大少爷他们心上。我也看你捱过苦受过伤,到如今,大少爷二少爷的变化,我更是看得清楚明白。”

    “都是爹生娘养好人家的女儿,有哪个是自愿进来姝园的?姝园里的小姐那麽多,又有哪个能如你这般?大少爷二少爷要做什麽,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寻思过问的。但我确定,他们的改变是为你,他们的急是为你,他们的团团转也是为你,他们是尽着力想要接你回来的。”

    “你要怪要怨要恨,可以。可现在算什麽?一味的逃避就能把问题解决了??无论追究底是谁的错,他们已在弥补,而你却连丝机会也不愿给。看看他们的样子,你忍心麽??”

    墨九的表情未有变化,这一席话也不知是听见了没有,听进了没有。山儿久久的盯着她,只见那双黑眸在无声的渗泪,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反应。狠了狠心,她的语气蓦地一转:“你想要什麽?要怎样你才觉得够?”

    第二百一十九章 能否无动於衷

    山儿的表情有着些古怪,话也说的直接:“一向的软弱一向的逆来顺受,你真正怕的是什麽?你真正想要的又是什麽?”

    “我一直以为你是尚不懂事。原来你不光自私,言墨九,你还是个胆小鬼。”

    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她,第一次对着她语带严厉,说完,山儿不再看床上人一眼,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房内只留墨九一人,一双黑色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涌出滚落,视线早已模糊。

    想要什麽?

    她只是想回到之前,回到未进的那一时。

    如果真是一场梦……那麽她就可以当里的一切全未发生过,而眼下经过的种种也都全然是假。

    好奇怪啊……怎麽会这样的呢?她差一点……就要做娘了。

    实在是难以置信,在她沈浸於绝望痛苦的时候,她的肚子里已经悄悄多出了一条小生命。

    是在什麽时候呢?她真的一点也没感觉到啊。只是,仍在懵懵懂懂之间,这条小生命已化作鲜血,从她肚里脱离。

    “娘”……

    与她来说,这是一个好陌生的称谓。

    生下她之後,她的娘就去了。在她长大的这些年,“娘”只是无谓又简单的一个字,心里反复默念过,嘴里有时咀嚼过,可她从没有机会,真真实实的叫出过口。

    “娘”代表了什麽,她没有切实体会过。就在她还没来得及明白,还没来得及辨会的时候,她已失去了资格,失去了她的孩子。

    这件事来得突然,可孩子不会来的无缘无故。孩子的爹是谁,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山儿的话一针见血,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之所以到来是因为承受了强迫,孩子到来的过程,并非是她心甘情愿。

    如果孩子仍在她肚里安稳,那麽接下来,会是如何?

    她会高兴还是难过?一天一天,等待着“他”的出生?生下“他”之後,她该怎麽办?她会怎麽样?孩子呢?又会如何?

    这些问题纠缠着她,她只知道,腹中仿佛还遗留着痛楚。那种生生剥离,无力又无法的感觉,那麽刻骨,那麽强烈。那时她躺在床上,神志不清,周身冰凉,腿间的黏腻汨汨的在流,汹涌又似缓慢,像有什麽被连挖去随之流失,余下的是空荡荡的一片。

    她很疼,她真的很疼。孩子的离去令她疼,孩子曾存在的事实也令她疼,提醒着她,在里的一个个夜,发生过什麽,提醒着她,那时有多无助有多害怕,可没有人可以帮她也没有人可以救她。

    因为小产,在里的事不用说,他们一定都知道了。兴许是怨吧,兴许是恨吧,心中百般滋味,不知他们与山儿会如何看她,一边不堪面对,一边又忍不住的想:如果他们早些来……如果他们早些来救她,如果他们料想到她的处境,如果他们顾及,如果他们担心,如果他们真的在乎……如果……

    种种如果,令她深受折磨。

    无所适从,唯有将自己封闭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稍能好过。

    可她毕竟是清醒,并非无知无觉,他们说的话,她不是没有听见。之前,山儿开口清晰,她告诉她:大少爷受了伤。

    那一晚,在马车里,他用力的扑过来,她还听到箭矢刺入车壁的声音。

    他中了箭……怎麽会这样的??他明明是好好的,他还与她说话,他还问她有没有事,怎麽会……

    他没有上药吗?没有叫大夫看一看吗?什麽晕倒什麽脓血什麽割,直叫她听得心颤。

    他天天过来这里,没有人发现他受了伤。不说,是因为不想引来担心?放着伤口不管,或者是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忍下疼痛,可是因为放心不下?……

    无需问,她想,兴许,她已有答案。

    山儿劈头盖脸的扔下一番话,触动了点点从而生出了苦涩与酸楚。如果说,这一时未是理清,那麽这一时,是否还能继续无动於衷?

    她做得到吗?她可以吗?

    山儿没有再进房来,接下来,夜幕降临。黑暗中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抑或是不平难眠,便是不得知了。

    天刚亮,墨九的房里就有了动静。

    自回来之後不曾动过一下的人,掀了被,坐起了身。

    穿上鞋袜,下了床,除了脚上略有些发软,她的身子已是无碍了。

    定了定神,走了几步,活动了关节,墨九穿上一旁挂着的外衫,轻轻的推开了房门。

    其实山儿睡的并不踏实,听到了声响却并未出声。穿好了衣裤,她悄悄跟了上去,直到看见前方的人影进了乌家大少爷的院门,她才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墨九走的不快,在乌少正的卧房外,正遇上了乌伯。

    乌伯未有言语,只朝她轻点了点头,接着便走开了。墨九抿着嘴,经过片刻犹豫,终是小心推开了手下的一扇门,抬脚迈过了门槛。

    房里点着一支蜡烛,有一些暗。转入了里间,一股子药味扑面而来,桌上摆着纱布,剪子,药瓶,旁边还有只空了的瓷碗。床边一张四方矮几,上面放着个铜盆,铜盆後的架子上挂着一条白色面巾。

    床上,隆起个人形。厚被下的人,显然睡着未醒。

    墨九将脚步放的既轻且慢,走到床边,眼也不眨的盯着那一张熟悉的脸,连呼吸也是小心翼翼。

    他的脸色好差……他瘦了,也憔悴了。

    为什麽连睡着的时候他也是皱着眉的?是因为伤吗?他是在疼吗?可惜床被阻挡了视线,她看不到伤口究竟在哪里……

    脑中来回重复是那时一幕。高大的身体猛的压过来,有力的臂膀紧紧的抱住她,紧绷的声音焦急迫切的问:无碍麽?无事麽?

    她很好,她没有受伤的,只是她不知道,与此同时,箭矢已刺入了他的身。

    墨九怔怔的想得出神,她没有发现沈睡的男子倏地睁开了眼。虽然睡意未消,但这双眼中已带足了警觉与冰冷,在其中若隐若现的还有点点的杀意。

    第二百二十章 去看他

    床边悄无声息的站了个人,待看清了,乌少正猛的坐起了身:“你……”

    一双黑眸随之抬起,墨九不言不语,只是怔愣。

    冰冷抑或是杀意都迅速敛下,乌少正还以为自己是尚未清醒,同样是一脸怔愣:“你怎麽……”

    很快,黑眸里有水珠子滚了出来,在小小的鹅蛋脸上划下湿润的痕迹。明明是安静,他却仿佛听到了极轻极细微的一声“啪”──那是眼泪滴落的声音。

    无需细想,他已然开了口:“我无事的。”

    听了这句,泪水似乎流淌得更为肆意,墨九一下一下缓慢的摇起头,喉间像是堵着了,努力过後,只勉强吐出哑哑的几个字:“你受伤了。”

    这个细细软软的声音,是隔了多久呢?多久未听到了?

    这里是他的住处,他的房间,而她出现在这里,就站在他的床边。兴许是觉不甚真实,兴许是因才刚转醒,惊与喜并着一同袭上,所以他有些局促,有些无措,甚至还有一些迟钝。一边对着她,一边无法反应;一边看着她落泪,一边只能再度重复:“我无事的。”

    一个在床上略带僵硬的半坐着,一个在床前红着眼睛抿嘴站着。不远的距离,却没有人动一下。目光悠悠绵绵,缠在一处,他们只在对视。

    两双眼睛,各自映着对方的影,一时间忘却了身周,直到丫鬟提着热水进来,才是打破了迷咒。

    房里突然多出一个人,丫鬟也是一惊。不过她是识眼色的,先向床上的男子福身,再对着墨九曲膝:“言小姐。”

    墨九回神过来,飞快的一抹眼睛,侧身退了一步。接着,只听丫鬟在恭敬说道:“乌管事说,这会儿大少爷该是醒了,这便让奴婢进来伺候大少爷起身,为大少爷换药。”

    乌少正视线不离那纤瘦的人,嘴里模糊“嗯”了声。

    墨九看着丫鬟将热水倒入铜盆,再转到桌前摆弄起药瓶纱布,脚下犹豫迈开,想说什麽却是欲言又止。

    主子与这言小姐之间有点什麽事,府里的下人不是眼瞎耳聋。正在做事的丫鬟瞥了墨九一眼,心中了然,放下了手中忙碌,再屈了屈膝:“大少爷,药许是快好了,奴婢先去端来。”

    乌少正又“嗯”了“嗯”,也不知丫鬟的话倒底是听见了没。丫鬟走後,墨九走去铜盆前,取下面巾在热水里绞过,复回到床那边。

    微俯下身,为其擦脸擦手,面巾绞了一遍遍,她做的仔细又认真。

    乌少正看着她的专注模样,任其动作,没有作声。

    取了桌上的东西,墨九咬了咬唇,仿佛是下了决心,下一刻就欲掀开被子一角。

    大手按上她的手背,她抬起眼帘,睫毛颤颤,对上他的眸光深深。细碎的水光泛出她的坚定、坚持,再下一刻,他嘴上翕动,似乎是叹了口气。大手慢慢的收回转而移到领口,於此同时,她手里一动,棉被之下便失去了遮掩。

    衣扣一颗颗的被解开,她下意识的摒息,视线掠过赤裸的强健膛,不带羞怯,一路向下。

    他的腰上缠的厚厚,她小心剪开了结,再一圈一圈的解了开。最後薄薄的一层,上面沾着红黄体,当那狰狞伤口袒露於眼前,她很用力很用力的吸了口气,拾起药瓶,手却在止不住的发颤。

    下巴被轻柔的抬起,他皱着眉,低声对她说:“我说过,已是无碍了,听见了没?”

    伤口太过刺目,刺的她眼里生疼,让她忍不住的又开始掉泪:“不是的……你骗人……明明不是的……”

    闻言,他的一双眉皱得更紧:“若非无碍,我又岂能与你这般的说话?”

    “不过看着厉害罢了,我哪会骗你。”

    什麽看着厉害,她不信,她一个字也不信。可她什麽也说不出来,她只能哽咽着重复的问:“疼吗?”

    “疼不疼?”

    “一定很疼很疼的……对不对?”

    乌少正松开手,拨去墨九嘴角粘着的一丝发,毫不迟疑的摇头:“不疼。”大夫取箭头的时候他已没了知觉,所以这也不算是说谎。

    墨九始终是不相信的,伤口横在那里,一边不忍看一边又控制不住的去看,小手畏畏缩缩,怕弄疼了他,想碰也是不敢。

    “怎麽会的……这麽严重……怎麽办……怎麽办呢……”

    她一边在哭,一边自言自语般的喃喃,眼泪“啪嗒啪嗒”滴落在皮肤上,渗出点点温热,仿佛也将咸涩渗透进了乌少正的心底。

    他没有办法了,只得引开她的注意力:“大夫说,要按时上药,大夫还说为防感染,不能露着伤处。”

    大夫的话最大,墨九立刻闭上嘴巴,瞬间振起神,上药,包?,要注意速度还得注意手中力道,好一阵的手忙脚乱,这一时倒也顾不上流眼泪了。

    见目的达到,乌少正的嘴角微微有了勾起。她的手法是生疏的,药量的多少,包?的对不对,有没有碰疼,他是不在乎的。

    盯着那一颗低垂的黑色头颅,感觉着一双小手在身上索,她的呼吸就喷在前,还有她的味道,浓浓淡淡,充斥在鼻间。

    其实心里有许多疑问,比如她怎会知自己受伤,她又怎会来的;再比如,她来,是否因为担心,而她的眼泪里可有着些许心疼。

    会麽?看到自己受伤,她会心疼麽?或者,知道自己中了一箭,她只是内疚。无论如何,不为别的,她的一举一动,皆是因着自己麽?

    她下了床,她出了房,她来了这里她还与自己说话。

    她问自己“疼不疼”,她哭着说“怎麽办”,她给自己上药包?……

    这些,是否意味着她不是无动於衷?

    这些,是否说明她已从封闭中走出?

    这些,是否代表了……

    原谅?

    是的,他有许多疑问,安静是因为不愿打断这一时这一刻,安静还因为唯恐。唯恐追究底,唯恐惊动,唯恐这一切是个短暂梦境,唯恐下一刻,面前所有终成泡影。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过去(一)

    上好了药,待包?完,墨九直起身,浅浅的呼出一口气。

    盯着男子腰间的这一抹白色,她又开始发愣。

    乌少正沈默不语,隔了片刻,他往旁挪了挪,空出了些位置:“过来。”

    墨九怔怔的看他,脸上犹挂着泪。

    “陪我躺一会。”

    几下犹豫几下迟疑,她脱了鞋袜爬上了床,轻手轻脚的,唯恐碰着了他的伤处。

    他拉过被子,将她覆着在内。床被下,他的体温悠悠的传过来,还有他的味道夹杂着药的味道,她缩在他身旁,安静中,她突然开了口:“受伤……是那一晚,在马车里,对吗?”

    停顿没有很久,乌少正淡淡的“嗯”了声。

    “你还问我有没有事,其实你已经受伤了,对吗?”

    乌少正侧脸过来,注视着一张鹅蛋小脸,眸里有光在微微闪烁。

    “为什麽不说呢……?”墨九抬起眼睛,里面有一些空茫,有一些疑惑,还有一些楚楚的无助,“不看大夫……越来越严重了怎麽办?不看大夫,很疼很疼的时候怎麽办?”

    乌少正的眼神深幽:“这些你已问过,我也已回答过你。不严重,不疼。”

    墨九咬着唇,摇了摇头:“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原本你不会受伤的,要不是……”要不是他扑了过来,要不是为护她安全……兴许受这一箭的不是他。是他替她挡下,如今他躺在这里,负的伤有的痛是因为她……他在代她受过。

    “我是男子,区区一箭尚弄不倒我。”顿了顿,乌少正的声音倏地低下,“早时,我令你受伤。也许是注定的,也许是老天在给我机会,偿还,弥补。只是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墨九一时未作声,半晌,她才轻轻说:“之前的……已经没什麽了。我已经好了。早就好了。”

    “是麽?”乌少正翻了个身,靠近她几分,“那现在呢?你……”

    话未说完,一来一去牵动到了伤处,隐隐作痛即便忍下,眉间却仍有了纠起。

    墨九察觉到,急急道:“你别动了!”

    大手将她抬起的肩膀按下,粝的手指转而触上她的脸颊,他执着的问:“现在呢?怪我麽?恨我麽?告诉我。”

    他问的也是她所逃避的,这时被他率先点开,墨九垂下眼帘,没有点头承认也没有摇头否认。

    虽未等到她的答案,他却仿佛已然知晓。大手一点一点收了回去,在颊上留下的温度也在淡离。他重新躺好,她没有看他也没有动。

    房里寂静无声,她只听到身旁悠长的呼吸声,然後,她听见他说:“在我小时候,生活无忧无虑。我爹是朝中重臣,我娘是皇亲国戚,娘对我们的管教虽严,同时对我与风乔也倾尽了疼爱。那时的乌家风光无限,身为爹的儿子,身为乌家的一份子,我以此为荣。”

    第一次,他亲口提及过去,虽然有些突兀,但墨九静静的,认真的听。

    “那时我年纪尚小,是什麽也不知的。等先生授完了课便带着风乔在府里四处玩闹,不知我娘为何总是心事重重,即便在笑却不甚开颜。而每每一家相处,她看着爹,看着我们,眼中总有复杂。”

    “那时先皇出来府,我见过他数次。他每次来都伴着赏赐,有时是名贵玉石,有时是孩子喜欢的小玩艺,有时他会问问课业,有时他会问问生活琐事,他是威严也是平易近人,待我与风乔甚好。”

    “时间长了,有些风言风语出来。我不知‘暗通款曲’是什麽,我也不知‘私生子’为何意,我去问娘,娘楞了好久,接着,她似乎是极生气,最後,她只抱着我流泪,什麽也没有说。”

    “虽不懂事,但孩子的心思也是敏感。自此之後,我开始留心起府里身周。”

    “一年年的长大,我质问过娘,先皇来府里是为什麽,先皇的另眼相看又是为什麽。我甚至还冲动的问她,我与风乔的生父究竟是谁。她不说我便以为是默认,我骂她水杨花,骂她不知廉耻,我同情爹,我恨她。恨她为乌家添上污点,恨她令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儿子陷入一个如此不堪的境地。”

    往事被一点一点的揭开,真实就快要坦露与前。没来由的心跳加速,墨九既惊且诧。他的意思是……难道……他们与皇家……他们与里那人……是同父异母的……

    “自此之後,我对娘有了刻意的疏远,先皇再来时,我也远远避开。爹不知我在为什麽别扭,他也劝导过我。风乔觉出我的异常,问我为什麽生气,问我为什麽不理娘。我如何能告诉他?自己都难面对的,我又如何能说的出口?我只好装作无事,一如既往的笑,一如既往的玩闹,消了风乔的疑惑,也好让爹放下心。”

    “他们不知,但娘是知晓。有时我在想,只要她开口,只要她否认,哪怕只有一句,无论真假,我都信。可她没有。没有解释,没有半个字。”

    “怀着这样一个沈重的秘密,有口难言,这样的煎熬何时才是尽头?有一天,风乔与我捉迷藏,我找不到他。我心不在焉,走着走着,走到了爹的书房。”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也让墨九无端的吊起了心。

    “这天,先皇来了,书房里两个声音,一个是他,一个是我爹。”

    “我站在外面,没有立时离开。因为书房里的动静太过奇怪。有扇窗没有关严,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要过去,不要看,脚上也好似有着千斤的重。可我仍是走了过去。”

    “那你……”喉间干涩,墨九不知道,为什麽自己要开口打断,她也不知道,为什麽自己的声音在发着颤,“你看见什麽了?”

    “看见什麽?”他表情古怪的重复。

    “我看见地上散乱衣衫。”

    “看见我爹赤裸的趴在书桌前。”

    “看见一个男人抱着他压在他身後。”

    “这个男人,就是先皇。”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过去(二)

    墨九的嘴巴张张合合,许久都吐不出半个字来。

    什麽赤裸?什麽抱着?什麽意思?

    她是混乱了。书房里……究竟发生了什麽?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他扯了扯嘴角,竟然轻轻的笑了:“龙阳之好你知道麽?男人与男人翻云覆雨,行欢爱之事。这‘男人与男人’,一个是先皇,一个便是我爹。”

    欢爱……男人与男人……墨九倏地睁大了眼,脸色忽红忽白,已然震住。

    “惊讶麽?觉得恶心麽?那时我才十岁,我是大开眼界,目睹了一场活春啊……”唇上勾起,是苦涩,是讥讽,是痛楚,墨九只能看着他,口一阵阵的生闷。

    “後来,我也不记得我是怎样的离开。我没命的跑,气喘吁吁冲进了娘的房里,我想,当时,我的表情一定很可怕,娘盯了我半晌,只对我说了一句,‘你已知道了’。她朝我走了几步,然後,她就晕了过去。”

    “我知道了什麽?知道人人称道的伉俪情深是假?知道长大的这些年,一家和乐幸福是假?什麽相敬如宾,什麽父慈母爱,这不是太讽刺了麽??我们的出生究竟是为什麽??原来乌家的荣耀,乌家的风光,只因我爹是先皇的胯下之臣!”

    乌少正语带不稳,苦苦压抑却抑不住前的起伏。

    “我错怪了娘。我错得离谱。对於我的指责,轻视,娘全承受下来。她不辩驳不解释,背负着这个龌蹉的秘密,守口如瓶这麽多年。若非我撞破,她预备为他们隐瞒多久??一直瞒下去?伪装美满的假象,一直到死的那一天??”

    “我守在她床边,看着她醒来,看着她无声落泪,她说,是缘是孽天注定,有些事,她在成亲当夜就已知晓;她说,我爹给了她两个儿子,这样已很好,其余的她不贪求;她说,爹也有他的难处,她要我莫去怪他恨他;她还说,在中见他第一面,而後嫁了他,她心意不改,永不後悔。”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令她坚定执着的是什麽……因为‘不悔’二字,她可以咽下所有委屈,因为‘不悔’二字,她独守空房,还要陪上一辈子的幸福。她的眼泪谁知道?她的痛苦谁明了?值得麽……这真的值得麽??”

    墨九不知该如何安慰,唯有挪动着手脚,贴近了身旁的人。

    红着眼眶,她小声的说:“值得的。如果你娘认为值得……就一定值得的。”

    “兴许……是吧。”乌少正伸手揽住了她,长长的叹出一声。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加上有心人作乱。本来闲言碎语就已传了不少,没多久,这桩丑事便是满朝皆知。先皇欲极力压下,可他挡不了背後的一张张嘴。”

    “就在这风口浪尖,我爹遭人陷害,被扣上谋逆的罪名。先皇即便有意放过,但‘证据’确凿,朝中呼声一致,於是,我爹蒙冤落狱。”

    “官兵来押人的时候,他没有半点反抗。我忘不了官兵的丑恶嘴脸,我也忘不了那时爹的表情。他一派从容,望着我们,好像在说,别怕,没事的,他只是出个门,很快便回。娘已哭得发不出声,江嬷嬷抱住她拉着劝着,她只紧紧揪着他的袖角,怎麽也不愿放。他看着她,似笑非笑,眼神温柔,像是不舍又像是解脱。”

    “爹被带走之後,我娘终日以泪洗面。几天後,她早早来了我房里。她装扮了一番,遮去了憔悴,还换了身新的衣裙。她端了早点进来,坐在床头,握着我的手,对我说,‘娘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是哥哥,你带着风儿,兄弟俩好好照顾彼此,以後,可不能再胡闹了。’”

    “她坐了一会就走了。等我觉出不对劲,赶去她房里却不见她的人,很快,我在爹的房里找到了她……可我去得已晚,终是来不及。”

    说到这里,乌少正深吸了一口气,墨九埋头在他前,不忍再听。

    “一条白绫,她将自己吊上房梁。後来我才知道,这一天,是爹被处决之日,也是这一天,我和风乔失去双亲,成了孤儿。”

    “人心冷暖,上头出事,下人逃的逃,散的散,转眼府里就空了。乌家盛时,就已引来嫉恨,乌家一倒,平日走得近的纷纷调转矛头,帮着一同打压。他们欺我们年纪尚小,我们空身被赶出了乌府,没了自己的家。”

    “幸亏还有江嬷嬷和乌伯不离不弃,始终在旁照顾。跨出乌府大门的那一刻,我便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们会回来,夺回属於我们的一切。爹娘的枉死,施加於身的屈辱,我会加倍奉还。”

    “一年年过去,我变了,风乔也变了。江嬷嬷虽然担忧,但她知道,唯有变强,才能不受欺淩,唯有心狠手辣才能在打压中站稳住脚。”

    “没有锦衣玉食,只靠着嬷嬷乌伯的积蓄过活。我们做过苦力做过杂役,挤出闲暇一边上书院,存下的银子便交给风乔从商。他很争气,之後做出的一番事业叫人不可小觑。”

    “後来,先皇死了,兴许是因为心存愧疚,他下了诏令,乌家遗儿年至弱冠,父死子承,入朝为官。”

    “无论此举为何,这样甚好。我们回了乌府,身边添得一人,就是乌岳。为搜集消息,暗里行事,我设了夜楼。乌家一点一点重新站了起来,再後来,言家,温家那些曾倒戈相向的开始摇尾示好。”

    “他们在怕。乌家的两个小儿已长大成年,若追究过往,翻起旧账,他们的安逸非但不再,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他们该怕的。”

    男子的声音流淌得缓慢,带足了冷,墨九打了个寒颤,他察觉到,收着手臂将她搂得更紧。

    “他们欲表悔意还欲表忠心,钱财之类风乔已赚的甚足,他们想着,除了钱与势,男人的身边还会缺什麽?女人而已。”

    “於是他们将亲生女儿双手奉上。我当然不会拒绝,我将他们送来的女人安排在姝园,同时还定下规矩,要进乌府,需先破身。”

    作家的话:今儿个2更啊~突然发现,标题里全是2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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