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寂不知道自己这样坐在角落盯着她盯了多久,只知道屋内的冷寂结着幽怨,沉甸甸地落在他头上,肩上,最终全数压在心上,缭缭绕绕,难以将息。
有时,这样的沉默又似烈火热油般滚烫,要把一颗心完完全全烧成灰烬才罢休。
他开始寻找一些原因,或许是屋内太过阴暗,他便去凿出两扇窗,让天光得以照进来。
一缕缕金灿灿的天光洒落于她苍白的面上,为她阖目敛眉的面容赋予了丝丝悲悯的神性,仔细去看,还能瞧见面颊上细腻的绒毛,不知觉中,他的眼底也被这缕光映得暖亮。
下一刻,他又将目光移落于她的颈部,那里的伤疤已经差不多结痂了,摸上去有些狰狞,妙寂忽然觉得她身上这衣物过于粗糙,想给她换身衣服,视线却在滑过她腿根时猛的滞住。
那里他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许是上次淫毒未解时她过于难受,又不想自我解决,便想出了这个法子。
那处皮肉极薄,有无数道长而深的红褐色的伤疤,一直都长不好,重新长出来的肉再加上皮下青紫的脉络纵横交错,为那处平添一分斑驳。
他帮她换好衣物,又拿出先前曾向他献媚的青年衣兜翻出来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上去。
那膏体微微青黑,清苦中透着丝丝凉意。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那个青年,他哆哆嗦嗦,战战兢兢地匍匐在他脚边,把自己获得的这个所谓的什么‘证据’呈递给他,口中滔滔不绝地诉说她的浪荡,说她如何与人私会,又是如何与人双手交迭在一起,分外亲密。
妙寂听着听着忽然就笑了起来,就这样见过几面的男子,叁言两语便能骗得她的心意,而她却什么都不给他,因为他既无法给她想要的爱,亦无法成为她想要的人……
做完这一切,妙寂和衣躺在她身侧,拉起她的手搭在自己的面上,希望寻求一些奖励。
诚然,她这副模样很乖,但妙寂还是希望她能睁开眼好些。
可同时妙寂亦十分清楚,他已经做了太多错事,或许他早在不知何时,怀揣着无端的恶意,一遍又一遍将她刺得遍体鳞伤。
即便他再不想承认,内心都在不断地提醒他,眼前之人无论睁不睁开眼,眼中都已经没有他了。
……
阎浮提季节变换虽然缓慢,变幻时却极其凶猛,好不容易等到她气色好些,整座浮丘又要入冬了。
他寻人在屋内安置了几处炭盆,然后便出门处理公务。他发现所有僧众的身上都携着一串佛珠,这才想起自己忘记了某件事。
讲完经,妙寂回到屋内看了会芙姝,给她添了床被子,然后又惊恐地发现她面色又白了一圈,随即掀开衣物一看,才发现芙姝的腿根处大片癫痕滋生,用指尖轻轻地轻按下去,她整个人便痛得轻颤。
“对不起……”妙寂闪电般收回手,紧接着将她揽入怀中安抚,他思考了半日,然后低声问道,“是不是给你寻来那串东西,你就会醒了?”
“……”无人应答。
“我知道了。”握着她愈发消瘦的手腕,嘴唇贴着腕骨摩挲,妙寂的眼神慢慢归于漠然,他穿好衣物,来到阎浮提的岸边,夜晚的海浪在耳边呼啸,如同魂魄低声哀鸣。
骤然一声跃入海面的轻响,海面粼粼的波光被打破,转瞬间又重新归于静寂。
海浪一声声拍打在岸边,洗刷来人的痕迹,却无法洗刷他身上的罪孽。
第一百七十七章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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