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姐。”
    卢布朗医生扑过来, 扶住顾晗晗，只差一点儿，她就摔倒撞上检查设备边缘的尖角。
    顾晗晗手撑着椅背, 猛烈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借助医生的搀扶才让自己重新站好。回过头, 她看见卢布朗医生的脸, 他手臂架在自己的腋下，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扶住的自己。
    “您没事吧, 小姐。”他一脸担忧和惊吓地问。
    顾晗晗冲他摇了摇头：“已经没事了, 谢谢您，医生。”
    “能不能让我自己呆一会儿，”她对卢布朗医生说，“放心，我不会强迫你治他，让你丢命的。我只是想自己静一会儿——”
    “是，当然, 当然可以，小姐您请便，您想在这里呆多久都可以……”
    卢布朗医生慌忙放开他架着顾晗晗的双臂，向门口退去。他出了门，但很快他又返回了。
    “小姐, ”他看向顾晗晗的目光充满了同情，结结巴巴的说道，“其实——我回来其实是想提醒您, 药房就在隔壁，诊疗室里设备还有专业书都不缺——其实治疗型休眠液的配方和调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他比标准急救液复杂得有限，您也许可以——”
    “谢谢您，医生，谢谢您的提醒，真的非常感谢，”顾晗晗回过头，将卢布朗的医生的脸印进自己的脑海，“您快去赴跟您太太的约会吧，去吧，祝你们幸福。”
    "不，不必谢，小姐，我也并没有说什么。没能帮助您我很抱歉——感谢您，我……”他语无伦次地说了一些话，然后就仓皇逃掉了。
    卢布朗医生的诊察室现在只剩下顾晗晗一个人了，小贝学长在休眠箱里平静地睡着，除了箱体警告营养物质告急的红灯闪烁，什么动静都没有。房间里同样静悄悄的，只有电视投影还开着，播放的仍然是新闻联播，发出十分恼人的噪音。
    诊察室的一角有一道门，顾晗晗走过去，拧断门锁，打开它。里面的隔间的确是药房，整齐的货架上码放着各种包装的药剂，尽头还有用来保存各种特殊药剂的冷柜和恒温箱。
    药房的一旁，诊察室正对窗的一整幅墙壁，都是书柜。顾晗晗走到书柜前，打开它，里面都是各种包装精美，大部头的医疗著作。顾晗晗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地仔细看这些著作的封脊。最后，找出一本基因外科通用药典，又从一套几十册大部头著作的《休眠疗法》中抽出了一册专门针对超能力者肉体治疗的《特殊体质篇章》。
    她将这两本沉甸甸的书抱到桌子上，打开——卢布朗医生说得没错，要给小贝学长治伤救他命，也许她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顾晗晗对照这《通用药典》，翻开《休眠疗法-特殊体制篇》目录之后正文的第一页，从第一行第一个字开始看。然而困难远比想象中来的大，医书的书写使用了大量的专业词汇，远超过顾晗晗作为一个大一连基础课都没上完的新生的知识范围，她几乎每读几个字就要查一遍药典，甚至还要查专业词典——凡是这种在房间里专为用来摆谱装样子的书全一样，都是天然的，厚重还在其次，麻烦的在于它完全不可能附加释义和交互系统，碰见个看不懂的想知道就只能查字典。顾晗晗查了三段话就知道这么看绝对是不行的。于是，她立即改变了策略，对照着索引目录直接翻到书中央试剂配方和适应症的部分。
    然而困难依旧是大到无穷，根据目录，书上做记载的休眠液治疗配方一共是二十七种，阅读和专业词汇上面的困难暂时放在一边不去管它，每一种配方药剂组成只有半页纸，药理部分则要有两三页，而后适应症十几条，注意事项用药禁忌和药物调整则洋洋洒洒至少要写上十几页。顾晗晗选了一个适应症跟小贝学长衰竭状况看起来最相似的配方，耐着性子开始啃它的药理和使用说明。
    然而有些事情并不是认真和强迫自己沉下性情来就可以的。就算可以也不是像顾晗晗这样临阵磨枪就能自学成才。文字看在她的眼睛里似是而非，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条款符号图例以及式子飘进她的脑袋里，在里面飞来舞去，彼此缠绕搅成一团乱麻，顾晗晗更加糊涂了。她看不懂那上面写了些什么，越是认真就越是茫然。
    最终，顾晗晗焦躁地合上书，不得不承认自己不行——什么自力更生都是瞎扯淡，事实就是没人指导等于零！术业有专攻才是这世上真正的真理，不然凭啥人家执业医师苦读几十载，你自己十分钟就想能治病？！
    她捶了桌子一下，打开指环，将空间里的物品存储统统具现，大事翻找起来。她记得罗琳的报告她存了几份在自己的指环，就想碰碰运气，也许能从中找到有参考价值的治疗配方。
    翻书的时候，她的空间管理宠物虎斑小白虎被她翻腾得在桌面上滚来滚去，一不小心两枚贴身收藏的密鉴戒指就从它肚皮里滚了出来。
    戒指硕大无朋，密鉴花纹在戒面流转着能量的光辉，一枚属于安东尼，一枚属于苏裕，不提防撞进顾晗晗的眼。它们在桌面上滴溜溜转动几此，然后就“啪”地一声轻响几乎同时落在顾晗晗手边。
    顾晗晗些微愣神了几秒钟，然后就猛得抓起密鉴，砸到地上，紧接着提起脚用力踩它们，一下，又一下。她发泄内心愤懑似的拼命地践踏他们，歇斯底里的、仿佛要把它们碾碎了踩进地底似的不停碾着它们踩着它们。密鉴被她踩得一轮一轮地光点四散，然而却坚不可摧，顾晗晗不知道碾了多少下，直到她负气一样地踢飞了它们。
    顾晗晗的力气用尽了，她跌坐在椅子上仿佛泄气的皮球一样全身都感觉空荡荡的。头晕袭击着她，让她眼花金星直冒，虚飘恍惚。她在椅子上坐了几分钟，然后把指环和翻到手里的报告就一起丢开了。
    做这种事是没意义的！
    无论罗琳的报告里有没有值得参考的配方，她都不想再找了。
    她起身走到药房，打开恒温箱，里面一格一格是按不同温度和储存要求保存地各种标准试液，包装表面上都有标签和生产日期。顾晗晗略微翻开了一下，就从恒温箱的最底格拖出了一大桶标准急救液——这在外科医疗场所是常用药，所以各个医院诊所都会提前配好放在诊疗室备用。然后她又从隔壁的冰柜里找到了休眠母液以及高浓缩营养物质。
    顾晗晗把急救液，高浓缩营养物质和休眠母液一股脑地倾倒进小贝学长的休眠箱，然后提起它准备离开这里。
    经过桌子的时候，她抄起指环，选取了收敛模式，之前被她翻得到处都是的空间存储物品就纷纷收进去各自归还原位。苏裕和安东尼的那两枚指环也各自从房间的两个角落分别飞回来，虎斑蹲踞在桌上，伸出两只胖爪子，想要拥抱它们。但顾晗晗却抢在它前面将它们捞在手里。
    顾晗晗看了看躺在手心的这两枚指环，然后将它们丢进了垃圾桶。
    虎斑发出“喵呜”地一声惨叫，是向顾晗晗抗议。
    顾晗晗不理它，提起休眠箱就向外走。
    “走，”她说，“快回你窝去。”
    但虎斑就是不回去，不但不回去，反而用爪子抓着桌子的边缘，冲顾晗晗龇牙咧嘴地发出威胁的呼噜声。顾晗晗于是就掐住了它的脖子把它扯下来，一把将它塞进了指环。虎斑在指环里上天入地地折腾，将存在里面的东西撞得东倒西歪，信息流紊乱。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叫得凄厉无比，好像离开能量密鉴它不能活了一样。于是顾晗晗索性关了静音，随便它去叫了。
    顾晗晗是义无反顾地打开门出的诊疗室，一路经过走廊，经过护士的登记台，往大门外面走。到处都空荡荡的没有人，来时的护士、保安都不见了影踪，大概是被她吓跑了。楼上住院的人也没了动静。就这么一会儿，所有的人就都鸟兽散去。
    她可真是个洪水猛兽，不祥之兆地祥瑞……
    顾晗晗苦笑，焦躁煎熬在心底已经渐渐地没了知觉，哀伤和沉闷的情绪反而汩汩地泛上来占据了上风，愈加地摄着她的呼吸，使她泪水涟涟滴滴坠落。她越走越慢，渐渐放慢了脚步，等到手扶上大门的把手，她已经完全站下了。然后她抬手拿衣袖抹了满眼的泪，突然就转头往回返。
    她又返回了卢布朗医生的诊疗室，直奔着垃圾桶走过去。密鉴躺在空荡荡的金属底座上，垃圾桶的分解装置对它们全然是无效的，它们果然既没有被分解也没有被吸收，还完好地在那里。
    顾晗晗重新把这两枚指环从垃圾桶里掏出来，放在手心里也没再看，直接就丢回指环。
    指环里的空间大约刚才是经历了虎斑沸反盈天声嘶力竭的地一阵大闹，犹如灾难现场，各种模拟物品被抛洒散暴得到处都是，虎斑自己大约也筋疲力尽，趴在地板上不能动窝。喵呜的嘶叫声也暗哑了。然而当顾晗晗将密鉴丢进去，它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当即一个鲤鱼打挺，虎扑跃起，将戒指扑到怀里。骨碌落了地，它高兴得抱着它们直打滚。
    顾晗晗用手戳虎斑的脑门。
    “你可真没出息。”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