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棘手，不棘手，”顾晗晗连忙说道，“只是一件小事，其实找莫尼克他爸爸也是可以的，但我觉得比起中二爹，老妖怪可能还要好说话一点，毕竟他是超能力协会的人么，而他们协会又有这项业务。什么事只要是有组织的就好办，至少有规章制度管着呢，明码标价不会太坑人。”
    “是我家乌契啦。”她又倒回去解释说，“那个孩子有严重的电击恐惧，我一直想给他治好来着。虽然现在看起来是很正常了，但心理医生却说那是终身的，很难去掉。现在一到打雷闪电我就提心吊胆，特别是现在已经送他去了学校，灯塔星又是那样的环境，让同学老师发现就糟糕了。所以我就一直在想，如果能把这个芯片取出来，说不定能管用。”
    “我专门去问过，联合国奴隶交易管理中心好像只管生产和给人打芯片，根本不管给取芯片。碰上注销奴隶身份的业务就敷衍了事地给换一个对冲的偶合电波销掉控制，芯片却还得留在身体里，技术落后还特别地不负责。”
    “他们说全宇宙拥有芯片摘除技术的只有超能力协会。超能力协会倒是也对外提供这个服务，但手续特别复杂还得排队。从递交申请表到做手术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好像是因为即便是公开的一项业务，最后申请表其实也是送到协会的执行长老手里，因为取芯片必须得八级场。”
    “我隐约听人说，执行长老处理这些申请表的方式就是全凭心情，想起来就做上一个，想不起来就扔在桌子下面淌灰。更可气的是，人家根本不按先后次序来，连个随机数都不是，完全看谁顺眼就先给谁做，你要是不请客送礼托人情吧，一辈子都别想排上！”
    “那天见你请布鲁赫长老能取芯片，我就琢磨能不能请他也替我家乌契取一下。其实前一阵子裁判所上我们实验室抓莫尼克的时候，我就见过这个布鲁赫长老，知道他是协会这一届的执行长老，但他这个人怪怪的，当时说了很多奇怪的话，看着就像不大正常的。我一想起来要上门请托送礼搞贿赂的对象是他我心里就毛毛的，拿不准是不是干脆找莫尼克去求他爸爸反而更划算。但如果你跟布鲁赫长老熟，陪我一起的话，我就不那么犯怵了。”
    “我知道只要等一些时候，这件事可以根本不用求人，但治病这事不是赶早不赶晚么，”顾晗晗眼巴巴地看着大卫，“我给钱的，只要你陪我一起去，给我壮个胆……”
    大卫不由笑了：“这点小事哪里用得着你来给钱，布鲁赫长老他需要的也不是钱，所以更不能让你来付。”
    “我来安排吧。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应该没问题。”他说，“一回灯塔星我们就带乌契去见布鲁赫长老。”
    等大卫替顾晗晗涂好了药，副侍从长千代就卡着时间到了。
    千代作为大卫的副侍从长，对于顾晗晗这个“卫城情妇”是久闻大名，认为她能惹麻烦的能耐在卫城千年的岁月中即便拔不了头筹，但在最近百年里面也能稳拿第一。因此是敬而远之，根本不想跟她照面。把大卫接上飞船他人就不见了。
    但现在不见不行了，他得来求情啊！
    在千代副侍从长眼里，“卫城情妇”根本就是自己手欠，跑去给还没驯化的小野奴开锁而且摸人家小男孩，被咬一口纯属活该。可她被咬了不要紧，伺候她的仆人和花园里的扈卫就得挨宰。
    这要是平时，枉死区区百十个仆从奴扈根本算不上什么，他千代副侍从长犯不上为了这么点事就去跟“卫城情妇”打交道。但现在不是非常时机么，本来就是轻车简行，人手不足了，再杀掉这一批，宫殿里的仆侍奴扈就得不敷使用，不得不停船补充。飞船已经进了亚空间，难道还得跳出来？这得耽误多少天的行程啊？灯塔星那边眼巴巴地等着呢！
    因此，千代副侍从长心不甘情不愿地进了宫，一面下跪行礼，一面在心里措着词，如何开口讲情，倒是没考虑他所懒于应对的“卫城情妇”至少现在跟他是同一条战壕里的兄弟。
    大卫见到千代，一挥手驱散卷着小男孩的能量场。片刻时间，男孩儿就悠悠转醒。他像蜷缩在地上，惊恐的目光看着大卫，身体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一动不都不敢动，像一只受伤的可怜小兽。
    对比自己受到的待遇，顾晗晗心里感慨万千，等级压制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她对超能力世界的认识还是太肤浅啊！明明自己看起来更有威慑力一点，大卫看起来则是个人畜无害的好青年，结果自己一片好心的温柔抚慰换来的就是一口，而大卫什么都没做，小孩子却怕得几乎缩进洞里去——这个世界真不公平！
    “你会开飞船？”大卫走到男孩儿近处，端详着他问。
    顾晗晗觉得大卫的态度是够和蔼可亲的了，但男孩仍然在发抖。他牙齿咬着嘴唇泛白，脖子僵硬地摇动几下，轻声答道：“我……我不会。”
    “不会开飞船架一艘逃生艇就敢往太空冲吗？”大卫饶有兴致地问，“你知不知道宇宙有多大，孤身一个人上路有多危险，如果逃生艇出了故障你会怎么样？不想做奴隶要逃跑的话你是不是逃得太早了，孩子？你至少该等到训练营把你变得强大。要知道，在这个宇宙，要达到超能力六级才能脱离开那些船体或者机甲在太空中短暂生存。”
    男孩儿低着头不说话。
    “最后你把他开上去了吗？”大卫问。
    “我没把它开出大气层了，”男孩儿突然抬头说，“但如果不是被拦回来，我肯定能把它开到宇宙去——我爸爸会驾驶所有的飞行器，每年的机甲争霸赛都能得赛区的第一名。他如果还活着我早就能成为一名机师！”
    大卫点点头。“这孩子挺厉害，”他笑着对千代说，“来灰星的时候我曾经试着驾驶那逃生艇，结果开的一塌糊涂，还差点被炮火击中，几乎让我和晗晗一起丢了命。”
    千代于是就说道：“主人如果觉得他还有趣，不如干脆饶他一命。”
    “当然要饶，”大卫随口说道，“别让他呆在这儿，送他到控制室去，让他们教教他开飞船。”
    “遵您的吩咐，主人。”千代恭敬行礼，然后站起来，“我现在就带他退下。”
    千代摁着男孩儿的脖子强迫他向大卫磕头，然后迫不及待地押着他离开宫殿——既然连咬人一口的男孩儿都饶过了，那么只是保护不力罪名的仆人和扈卫们当然更加罪不至死，因此也就不必讲清了。
    顾晗晗一路注视着男孩被揪住衣领拖走，最后消失在宫殿廊柱的尽头，然后回望大卫。
    “我好像仍然能感觉到你的能量，大卫，”她神色有些古怪地说道，“你没有完全撤走加在那个孩子身上的能量场。”
    大卫爽快的笑了，像是个恶作剧成功的少年。
    “你不想知道这个孩子死里逃生之后会有什么行动吗？”他说，“我拴了一丝能量震动在他的精神世界，就一丝，咱们什么都不干涉，就看看他能干些什么……”
    顾晗晗哑口无言地看着大卫，感觉重走了一遍灰星路的五好青年有点变坏了！
    于是，在之后的几天里，大卫-杜兰，卫城的贵族之光，注定传说之人，就极其没品地跟踪上了家里的小奴隶，并且每天晚上上床前，他都要兴致勃勃的向顾晗晗报告，小男孩又干了什么。
    “他今天偷了一套太空作战服，藏在控制室的座位下面。”
    “今天他偷到了中枢控制系统三级密码的最后四位数字了，现在他已经掌握了完整的三级密码，能随时强迫飞船跳出亚空间。”
    “我们猜错了，晗晗，他没逃。今天船长把他调到巡检组去了，他向组长套问各大系统的检查密码，不知道想做什么。看来我们得帮他一把了。”
    “他开始趁每日例行检修的机会往润滑油里面倒腐蚀液——偷动力系统的缓冲液加进润滑油输送器，真亏他想得出来，我以前都不知道浸泡镧晶的缓冲液有强腐蚀性。真想找个人来问问啊，这么干需要多少天才能把飞蚀空。们得加大对他的屏蔽能量了，不然等不到结果他肯定会被发现。”
    ……
    这件事为他们枯燥乏味的亚空间旅行增添了很多的趣味和欢乐。大卫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他对做这件事乐此不疲，仿佛在这种跟踪和解谜中寻找到了自己失落的童年。而丝毫不在乎男孩儿在他的纵容和掩护之下，胆子越来越大，做的事情越来越多，随时能把这条船拆散架子。顾晗晗对此很无语——做人不能这样不厚道啊，五好青年，你这不是调戏人家娃吗？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无知和弱小上，这是不对的！
    终于，五好青年办得那点坏事遭到报应了！
    在旅程的末尾，飞船在金门跳跃点跳出亚空间，刚准备要进入放逐者星系的一霎那，刺耳的警报音响彻全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