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男人们陆陆续续得知了戚雁来被放回,而顾行之却依然被扣押的消息。
顾初从神恩寺归来,就看到戚雁来被顾家一大家子人围着,说着不知道已经重复了多少遍的说辞。
“……没有见到太子殿下……掌事的公公问我是否得知夫君的……行刺计划,我说夫君对太子绝没有二心,定是有什么误会……”
她面色红润若有光,显然没有在东宫遭受什么虐待,然而,她的眼神里却有藏不住的疲惫。
“你怎么能自个儿回来!你就不会哭着求求太子殿下,说要跟夫君同生共死,不把行之放了你就不回来!”
岳氏也说起已经不知重复多少遍的抱怨,其所抱怨的内容,却是完全没管戚雁来说“没见到太子殿下”的事实。
不过……
真的是事实吗?
顾初迈步进入。
“娘,别说了,嫂子也不想的,况且东宫是什么地方,太子是什么人,怎么会受这种威胁?一个弄不好,不仅救不出大哥,嫂子怕也要折进去。”一个青年清朗的声音如此说道,是顾思之。
“折进去就折进去,她夫君都没回来,她怎么有脸自个儿回来!”岳氏声音尖锐,里里外外的下人都能听到。
“娘,夫君他,他一定能平安归来的吧?我,我只恨自己身份卑微,不能代夫君受了这桩罪……”
少女带着啜泣的话声响起,让堂内众人脸上微微有了些异样,看向声音来处,便见江铃一身素服,面色惨白,粉黛不施,两眼肿胀如桃子地站着。
家中主母和老夫人说话,哪有妾室插嘴的份儿,何况这话还行┲冈鹬髂傅囊馑肌�
于是众人本觉得这妾室不懂规矩耍小心思。
但看到她那惨白的脸,肿成桃子的眼,加上她不过十几岁的年纪……
便又似乎情有可原了起来。
尤其对比下戚雁来。
有人又忍不住偷瞄了戚雁来一眼。
眼神里的疲惫到底隐晦,若非仔细观察,少有人看得出来。
但戚雁来面色红润艳若桃李,却是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如今一天过去,女眷们早上敷的脂粉大多已经斑驳脱落,加上忧心焦急疲累,气色比起早晨去靖王府之前何止差了一点。
但偏偏,戚雁来仍旧容色逼人,甚至隐隐又比早晨时更艳丽几分。
哪里像是夫君身陷囹圄的妻子该有的样子?
凡事都怕对比,之前没对比,众人还没觉得,此时江铃一出现,与戚雁来一对比,顿时显得戚雁来很不对劲。
岳氏的眉头越皱越深。
偏偏此时,江铃突然状似好奇地道:
“姐姐早晨出门时穿的似乎不是穿的这身衣衫啊,发髻也变了?”
这话一出,众人全都愣住。
是的,戚雁来换了衣裳,且连发髻都换了。
去时一身石青色马面裙,松垮堕马髻。
回来时,却是一身大红齐胸襦裙,发髻也梳地精致仔细。
去东宫一趟,且没见着太子,却衣裙妆发都变了?
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念头,岳氏眉头陡然跳动,面色涨红
她猛然站起!
“祖母。”
少年疏淡如烟的声音倏然打断岳氏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
她扭头,就见少年着海青衣的身影徐徐步入满是顾家人的正厅,如一滴水墨融入浓墨重彩的工笔画。
岳氏一下哑了火,骂声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顾初没有给她骂出来的机会。
“祖母,诸位长辈。”
他微笑看着岳氏,又扫过众多顾家长辈,“慧明法师如今已在皇宫,正为父亲之事觐见圣上,还请诸位暂且放心。”
“真的!”
岳氏顿时忘了方才想要骂一骂戚雁来的事,喜出望外,一把抓住顾初的手臂摇晃。
顾初被老人激动之下忘记轻重的动作摇地一阵不适。
但他没有露出半点不适。
“孙儿不敢骗祖母,法师与陛下私交甚笃,此事父亲本就无甚过错,陛下得知后,自会深明大义,命太子殿下放了父亲。”
顾初这话说的不错。
慧明法师虽无官无职,只是一个和尚,但这个和尚却是神恩寺住持,而神恩寺既是皇寺,直属皇帝,神恩寺住持又常常被视作代天子在佛门修行的替身。
因此慧明法师在天子面前很能说上话,且慧明法师为顾行之说话理由也正当——顾行之的儿子顾初,是他慧明的弟子。
这事儿求到他身上,那还真是求对了。
岳氏乃至所有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岳氏又是连胜谢佛祖保佑,再谢慧明法师出手相助,最后又抱着顾初一个劲儿心肝儿肉地叫。
顾初但笑不语,目光却瞥向了戚雁来。
看向她绯红的脸颊,看向她换掉的衣衫和发髻。
戚雁来注意到他的目光,不知为何,突然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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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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