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就是,就是心疼你。”杜金花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下来,她用袖子抹泪,“都要你操心,没一个帮得上你的。”
陈宝音又无奈,又动容,重新坐下,掏帕子给她擦眼泪:“娘说的什么话?咋没人帮我?爹,哥哥们,嫂子们,甚至孩子们,都在努力做事,咋能说不帮我?”
“的确不能说帮我。”她很快否认道,“都是为了这个家,是不?娘?”
大家都是想为了这个家好。杜金花也知道的,可她就觉得闺女牺牲大了!看着宝丫儿忍着疲惫还要劝她,忍住眼泪,打起精神道:“是,你说得很是。”
谁也不能辜负宝丫儿,她心想。她会好好看着,谁也不能没良心。以后如果谁忘了,是宝丫儿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看她怎么收拾他们!
“你歇会儿吧。”站起来,走到床边,把被单平整了一番,杜金花也走了出去。
“吱呀”一声,带上门。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仿佛一切烦恼和计较都隔在门外,浓浓的疲惫感涌上来,陈宝音坐在床沿,蹬掉鞋子,倒在床上。
心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疲乏,像是耗空了力气,她阖上眼皮,很快沉入了睡眠。
院子里,杜金花把老头子、两个儿子儿媳都叫过来,严肃地道:“我要给宝丫儿盖间屋子。”
大家一愣。
随即,陈二郎道:“盖!是该盖一间,宝丫儿大了,得讲究些。”
陈大郎之前就提过,当然没意见:“盖。”
杜金花又扫过两个儿媳,尤其是二儿媳,只见孙五娘没说屁话,这才又道:“宝丫儿一心为了家里,咱们也不能寒了她的心。她明明可以把一百两银子都留下来,至少留下大半,可她没有。换成你们,都舍得拿出来不?”
众人沉默。
“宝丫儿只留了十两。剩下的,都拿出来给家里了。这样好的闺女,这样好的妹子,你们还能找出来不?”杜金花压低声音吼道。
就连孙五娘都有些心虚。别看她娘家疼她,但她如果哪天有了一百两,肯拿出十两给娘家,就算大方了。
“给她盖一间。”陈有福说道,这闺女一心为着家里,的确不能亏待她,“东屋边上还能清理出一块地,可以盖一间。”
杜金花也看中那块地方了,她想让老头子和两个儿子先把宝丫儿的屋子盖起来,再说学堂的事。但现在她不由得想,学堂盖哪里?
“学堂盖哪里,先放一放。”她道,“先给宝丫儿把屋子盖起来,你们咋想的?”
还能咋想?陈二郎捶着胸口道:“盖!不然咱良心痛!”
“你也有良心?呸。”杜金花啐他一口,答应下来,“先别给宝丫儿说。另外这钱,从公中出。”
家里还有七两银子。宝丫儿的那十两,一定不能动。得从家里的存款里出,杜金花的理由是:“她住不了几年。过两年,她就嫁出去了。这屋子空出来,还不是给你们的?”
宝丫儿可没享受到什么,都是他们在捡便宜!
其他人都没说话。
不是心有不满但不说,而是真没什么不满。宝丫儿坦荡磊落,一点儿私心都没有,叫人打心底里敬佩。
事情就这么定了。陈有福和两个儿子商量盖土胚房还是砖瓦房,杜金花没吱声。听了一会儿,才道:“哪有爹娘住土胚房,叫闺女住砖瓦房的?传出去,宝丫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一群没脑子的东西!
“说得是。”那就定了,盖土胚房。
盖房子要挖土,做土坯,想快点盖起房子,就要喊人。陈有福父子三个,大房那边还有爷四个,都喊过来帮忙。
杜金花沉着一张脸,在旁边监督,这一家子都没长脑子似的,不看着点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犯蠢。
“大娘。”忽然,院子外头响起一声。
杜金花扭头,看见篱笆院子外面站着个书生,走过去道:“你咋又来了?”
顾亭远不是又来了,他是根本没有走。
“我来给陈小姐送画儿。”他手里拿着一卷画,对着岳母,有些紧张,“我,我在河边作画,就看见陈小姐似乎,不大高兴。”
说到这里,他更加紧张起来,担心岳母不收:“或许,陈小姐看到画儿,会高兴些。”
他拘谨着,将画儿递过来。
杜金花接过来,展开:“画的啥啊?”
绿色的叶子,绿色的画,满纸的绿,她皱眉:“你这是画的啥?”
“是牡丹花。”顾亭远解释,“牡丹花颜色很多,绿牡丹是很罕见,也很名贵的一种。”
杜金花不懂,她只觉得花儿该是红的,黄的也成,紫的也好看。绿色的,是啥啊?
“那行。”她小心把画纸卷起,“等宝丫儿醒了,我交给她。”
顾亭远点点头:“嗯。”没能再见她一眼,有些可惜,但岳母收了画,没骂他登徒子让他滚,他还是很高兴的。
“如此,小生便告辞了。”他拱拱手道。
“等等。”杜金花想起一件事,走近他几步,小声问道:“镇上,哪个医馆的大夫本事高?”
顾亭远一怔,答道:“镇上有两家医馆,和春堂的丁大夫医术不错,邻居们有病的痛的,都是请他来家里。”
“这样啊。”杜金花记下他说的和春堂与丁大夫,“多谢你啊,小顾。”
不管咋说,这孩子的心眼不错。不孟浪,还有求必应。她脸色好看一些,柔和问道:“口渴不?喝水不?”
顾亭远带水囊了,但岳母问他,他便垂下眼睛:“有些口渴,劳烦大娘了。”
“客气啥。”杜金花道,转身进院子里,给他倒水去了。
顾亭远拘谨地站在院子里,不敢乱看。
不多会儿,杜金花端着一碗水出来,递给他。顾亭远接过,背过身,一口一口喝光。
回过身,他将碗递还给岳母,想了想问:“大娘,是家里有谁生病了吗?”
该不会是宝音吧?他有些担心。想到刚才在河边,她清冷伤心的样子,忍不住道:“是陈小姐,刚才在河边着凉了吗?”
“呸!”杜金花立刻变了脸,“你咒谁呢?”
吓得顾亭远忙摆手:“不是,不是,大娘误会我了。”
“没谁。”杜金花没好气道,“一个亲戚罢了。”说完,开始撵人,“没事了吧?没事就走吧!”
一个个的,盯上她的宝丫儿。
看着就烦。
第30章 赠画
轰走顾亭远, 杜金花左想右想,心里不大稳当。走进厨房,切了姜片,放入两粒红枣, 又舀了一勺红糖, 给宝丫儿煮姜茶喝。
那书生说她站在河边吹了冷风,杜金花不怕一万, 就怕万一, 万一宝丫儿着凉病了,可怎么办?
姜茶煮好, 盛进碗里,尝了一口, 又辣又甜。想了想, 又舀了小半勺红糖,放进碗里,搅和化开。宝丫儿在侯府长大, 吃惯了好吃的, 一勺怕不够甜吧?
杜金花端着一碗热乎乎的姜茶,推门走进堂屋,看见陈宝音还在睡。她一只手在衣襟上擦了擦, 然后抚上闺女的额头。还好,不热。
“宝丫儿?宝丫儿?”她轻声叫道。
陈宝音睡得不沉, 被她唤了几声, 就慢慢睁开眼睛。看了一会儿, 反应过来了:“娘?怎么啦?”
“喝点姜茶。”杜金花柔声道, “那书生说你在河边吹了风, 娘担心你着凉。”
陈宝音倒是不冷, 但这会儿也有些渴了,见杜金花疼惜地端到床前,便坐起来:“谢谢娘。”
“客气啥哟。”杜金花爱怜地道,“慢些喝,仔细烫着。”
陈宝音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地喝。
果然很烫,还很辣。当然,更甜,齁甜齁甜的:“娘,你放了多少糖?”
“咋的?不甜吗?”杜金花慌忙问。
陈宝音都快喷了,很想问,娘你是不是在逗我?这还不甜?
“够甜。”她说道,埋头喝了半碗,然后把另一半推给杜金花,“娘,你也喝。”
杜金花嗔她一眼:“干啥,又分给娘,你自己喝!”
“就要娘喝。”陈宝音仰头看着她笑,“娘不喝就是嫌弃我。”
“嫌弃你!就嫌弃你!”杜金花道。
陈宝音就笑起来,跪坐起来,抱着她的手举高碗:“不许嫌弃,娘快喝,趁热,快喝。”
杜金花这下板不住脸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不得不把一碗姜糖水喝了。很甜,甜丝丝的一路绕到心上去了。
“再睡会儿吧。”她几口喝完,把闺女又按回去。
陈宝音睡不着了,也不想总是睡着,眨了眨眼下了床:“不睡了。”
“不想睡就起吧。”杜金花道,“姓顾的书生画了幅画,我拿给你。”
陈宝音好奇:“他的画怎么在咱家?”
怎么说呢?实话就是,姓顾的书生在献殷勤。
“送你的。”想了想,杜金花说了实话,闺女不傻,比一家人都聪明,对她可以说实话,不用怕她被人骗,“说是什么绿牡丹,珍稀品种。”
“哦?”陈宝音眉头微挑,来了兴致,“绿牡丹的确是不常见的品种。”像绿玉一样,清幽高贵。只是陈宝音不太喜欢,她喜欢明艳的色彩,粉红粉紫粉黄,都是姝丽无双的花朵。
杜金花将画卷拿来,陈宝音接过展开,看到深深浅浅的绿色,细微的青草汁气味传来,不用多想,他取色的手法了。
画得当真不错,极有意境,陈宝音很喜欢。再看空白处,题着两行小字,“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画不错,字也不错。
“回头二哥进城,让他请人裱起来。”陈宝音道,重新卷起画纸。虽然不是她最喜欢的颜色,但也是一幅不错的画。
她有点高兴。曾经她是侯府千金,常有人送她称心合意的礼物,不觉什么。但现在她只是一介农女,也有人送她合心意的礼物,她便觉得珍贵起来。
杜金花应了一声:“成,等下我跟他说去。”
“啥?裱画?”陈二郎听了要求,摆摆手道:“知道了,过两日就去。”
家里要盖屋子,他忙得抽不开身。陈宝音要记账的笔墨纸砚,都是陈大郎和钱碧荷去镇上时,顺路捎回来的。
没想到,才隔了一日,顾亭远又来了。
“小顾,你咋又来了?”杜金花皱着眉,表情说不上好,上上下下打量他,“你是个读书人,不好好读书,你这是做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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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千金回家种田了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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