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他继续待在这里，如果何穆之感觉到了，只怕会觉得恶心。
    “看完了，你走吧。”徐昀杉道。
    “我也是该走了，你要不跟我一起走？”何鸿道，“我家就在这附近，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妹妹？”
    “不用了，你走吧，以后也别联系了。”徐昀杉道。
    他不再看何鸿，打算去找医生，申请进病房看何穆之。
    何鸿也没坚持，他和徐昀杉顺路，两人一起往前走。
    还没到办公室，医生竟然找过来了，他走得很快，看到徐昀杉又急刹住脚步，手里还拿着好几张单子。
    “徐昀杉，正好要找你。”
    医生的声音也很急切，他走到徐昀杉面前，甚至没注意到徐昀杉边上的何鸿，眼底满是欣喜。
    他把手里的单子递给徐昀杉，道：“找到可以匹配的骨髓了。”
    第68章
    徐昀杉大脑短路了好久， 好像终于听懂了人话似的，情绪瞬间炸开了花。
    他没接单子， 而是激动地抓住医生的手：“医生， 是，是找到骨髓了吗？是跟我哥匹配的骨髓吗？”
    医生见多了这种场面，倒还算冷静， 他收回自己的手，道：“我理解你的心情，结果出来的时候我也很意外，但确实是找到了。”
    徐昀杉愣愣地站着，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个消息把他从绝望里拔了出来， 突然接触到外界，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呼吸。
    “不过有个情况需要跟你说明一下。”医生顿了顿，又道，“虽然骨髓找到了， 捐献者也很积极， 但是何穆之现在的状态太差了， 等他恢复再手术，风险很大。”
    徐昀杉脸色一僵， 刚刚升腾起来的情绪又落到地上：“那现在就做手术可以吗？”
    “他目前的情况，现在做手术是最好的选择。”医生道， “但成功率会低很多。”
    徐昀杉怔住了， 扬起来的情绪也全部收了回去。
    何穆之刚大病一场，现在都还昏迷不醒，这种状态做骨髓移植，效果肯定不会多好。
    但如果现在不做， 很可能还没等何穆之恢复，何穆之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想清楚要做手术，我们这边一定尽快安排。”医生将单子放到徐昀杉手上，“今晚好好想想。”
    医生递完东西就走了，徐昀杉看着手里的单子，是骨髓配型成功的诊断结果。
    徐昀杉看着那些字，呼吸越来越重，他死死地捏住单子，眼底很坚定。
    就算成功率很低，他也要试一试。
    他盼这一天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了，怎么能就这么放弃。
    徐昀杉拿着单子要往医生办公室走，刚迈出一步，又被人拦住了。
    何鸿一手遮在徐昀杉面前，一脸震惊地看着徐昀杉：“你不会打算同意动手术吧。”
    徐昀杉诧异地看向何鸿，蹙起眉：“你什么意思。”
    “你没听到医生说吗？手术成功率很低！”何鸿鼻子里叹出一口气，道，“他都那样了，治好也难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而且骨髓移植也不是百分百就能治好，谁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与其折腾他又做一场手术，还不如让他安安心心走了。”
    徐昀杉震惊地看着何洪，简直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
    “他是我哥，是你亲儿子，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徐昀杉怒道，他推开何鸿，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会救他，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会救他。”
    “你这孩子……你怎么这么倔？！”何鸿气得喘了口气，“这都二十几年了，他自己都说不定不想活了，你还死拽着他干什么？！”
    徐昀杉没说话，紧紧捏着拳头。
    “你知道治这病要花多少钱吗？啊？之前花的都不提了，就从现在开始算。”何鸿一手拍着另一手的掌心，跟徐昀杉算账，“骨髓移植的手术费得一大笔吧？要是人没救回来，这钱就全部打水漂，就算救回来了，做完手术就完了？后续的治疗费、住院费还有药费，以后还随时会有突发状况，这些都要花钱，你有钱吗？啊？你花得起吗？！”
    “那你就这么看着他死吗！”徐昀杉吼了一声，声音在静谧的走廊上传开，值班的护士们纷纷往这边看了眼。
    一个护士提醒道：“那边两位，这边静止喧哗。”
    何鸿脸上有些难堪，徐昀杉喘了两口气，眼底暗流涌动，心情在一瞬间平静了下来。
    他忽然想起当初徐慧瑛的话，在这一刻，他终于理解徐慧瑛的想法了。
    他闭上嘴，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坚定地看着何鸿，坚定地攥紧拳头。
    “我会治的。”徐昀杉道，“不管花多少钱，成功几率有多小，我都会治的！”
    何鸿看着徐昀杉，脸上也带着愤怒，他最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行，你要治你就治，到时候没钱也自己想办法，别找我麻烦！”
    “我不会找你麻烦，从今以后也不会再联系你。”徐昀杉咬牙，手攥得发白才忍住没把拳头挥出去，他怒道，“你滚吧，你这个人渣！”
    何鸿气得眼睛都恨不得瞪出来，他想动手，却又有些畏缩，他发现徐昀杉这几年长高了，也变了，不像以前那么好管教了。
    以前跟徐慧瑛吵架的时候，徐昀杉总是默不吭声地缩在角落里，徐慧瑛犯病的时候拿徐昀杉撒气，徐昀杉也只是一言不发地受着。
    他本以为经历了这么多，徐昀杉会跟他一样，庆幸徐慧瑛的死，放弃给何穆之治病，也愿意跟他一起走。
    如果只是徐昀杉的话，他倒是能带在身边养一养，反正也好养活，大了还能给自己养老。
    但徐昀杉这么多年，竟然一次没找过他，甚至到现在还在围着何穆之转。
    何鸿越看徐昀杉越生气，胸口起起伏伏。
    “你真是跟你妈一个样！”
    何鸿甩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何鸿离开，徐昀杉去了医生那里，商量手术的事情。
    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只能先口头上确认一下，他试探着询问了相关费用，就算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时还是沉默了一会儿。
    他从医生那儿离开，重新回到病房外，睡到躺椅上发呆。
    何穆之这次突然晕倒，住进重症室就是一大笔开销，卡里的钱虽然足以支撑，但这么消耗下去，要不了几天就入不敷出了。
    更别提骨髓移植的手术费，还有之后的治疗费。
    徐昀杉呼出一口气，从躺椅上坐起来，就算这种紧急情况，手术可以先做，但如果钱一直拖着，肯定会影响后续治疗。
    他现在要想尽一切办法凑钱，哪里有睡觉的时间。
    他把手机拿出来，搜索了许多借贷的相关信息，他现在工作时间长了，工资也还不错，能贷一些钱，但办下来速度慢，而且这些钱连手术费都不够。
    那种不了解的小贷款app，他当初已经在康鹏那儿吃过亏，就算要选也是放在最后实在走投无路的时候。
    能借的地方都了解了一遍，他又翻了翻募捐的网页，三年前他也发起过，但那时候没什么人气，帮忙的人很少，现在他认识了一些人，微博还有很多粉丝，应该能比那个时候好一些。
    徐昀杉捯饬了半天，提交了各种各样的资料，终于弄好了募捐申请，打算分享的时候，他的手又顿住了。
    他想起来，晏廷用小号关注了他。
    如果消息发出去，晏廷看到了肯定会帮忙的。
    他已经接受晏廷很多帮助了，如果再让晏廷帮忙，他还要怎么面对晏廷？
    但他不知道晏廷小号是哪一个，没法找出来拉黑屏蔽，而且就算拉黑了，晏廷也总会知道的。
    徐昀杉的手在发送键上旋了好久，最后还是按了下去。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时间想那么多。
    他要救何穆之，除此以外，什么事情都不重要。
    仅仅是处理这些琐事，一晚上就这么过去。
    天将亮的时候，何穆之竟然醒了，医生护士进去查探他的情况，虽然只浑浑噩噩睁了睁眼睛，但对于即将进行的手术来说，又向成功迈进了一小步。
    人能够醒过来，就有希望脱离危险期，手术也能再滞后一点，等他状态好一些再进行。
    医生护士离开后，何穆之又睡着了，徐昀杉松了口气，专心想办法筹钱。
    城市里又下起雪，天气预报预测得下两天，气温也又降了好几度。
    徐昀杉先在医院办申请，又去银行处理审核，整个过程都很艰难。
    他一个人的工资还是太低了，工作还不算稳定，评估下来还贷能力很难达标，想要申请到那么多贷款，希望极其渺茫。
    他忙活了一早上，最后也没能办下来，唯一好点的消息是众筹筹到了一些钱，但也远远不够。
    晏廷发来了几条消息，他早上才从c市赶回来，之后一直在准备颁奖典礼，因为天气很恶劣，这个颁奖仪式又十分隆重，参加的人早早就到现场了。
    晏廷一落地就去了现场，做各项准备，大概时间真的太紧张，他给徐昀杉发了几张现场照片，之后就没再发消息过来。
    他今天太忙了，能抽出时间给徐昀杉发消息都不容易，今天一天也没时间关注微博，没看见徐昀杉分享的众筹信息。
    徐昀杉稍微松了口气，这样还好点儿，晏廷还不知道找到骨髓的事情，要是看见那条众筹，也不知道一冲动会做些什么，没看见至少不会影响他今天的颁奖。
    徐昀杉点开热搜看了看，前排已经被金鸡奖相关的内容霸占了，讨论度最高的就是最佳男女主角花落谁家，他扫过那一个个跟晏廷有关的标题，还是没有点进去，从微博退了出来。
    他重新回到医院，打算先把费用单子开了，拿到手的时候又是一顿，上面的价格比昨天知道的还要多。
    何穆之的情况太特殊了，手术费也要贵一些，而且这只是一部分，其他的各项费用加在一起，更是一笔巨大的压力。
    他现在能醒过来，算是脱离了紧急情况，手术也滞后了，如果不把钱交齐，这手术就得继续拖。
    徐昀杉抓着费用单，重新回到病房前，坐在椅子上盯着看。
    看了半天，他又拿出手机，刷了一下午筹款平台。
    筹到的钱在缓缓地涨，但他发起的那笔筹款，就算凑齐了也不过杯水车薪。
    他给何鸿打了个电话，发现何鸿把自己拉黑了，他想了半天还能找谁，但也没法想出来。
    他这些年交往的朋友太少了，唯一偶有联系的就是江远，但江远孩子刚出生没多久，照顾孩子就是一大笔消耗，能拿出多少借给他？
    他茫然地发着呆，忽然收到老板发来的消息，询问他的银行卡账号。
    徐昀杉愣了愣，老板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我这儿有五万块钱，有一半是预支的你两个月的工资，剩下的是同事们一起凑的，钱不多，你别介意啊。
    徐昀杉盯着看了半天，老板又问了遍账号，他才回过神，把卡号发了过去。
    他们摄影棚本来就不大，同事也只有几个人，能在一晚上给他凑到这么多钱，他连怎么谢谢都不知道，只能不停地发送这两个字。
    钱很快到账了，徐昀杉拿去付了一部分，再回来时，何穆之又醒过来了。
    他忙申请了探视，穿上防护服进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