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昀杉感觉手被拽了一下，猛地回过神，偏头看去，晏廷朝他挤了挤眼睛，拉着他往边上走。
    走到拍摄范围外，晏廷的手还没松开，徐昀杉却稀奇的没有反抗。
    他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有眼里有些许茫然。
    晏廷低头，凑到徐昀杉耳边，小声问：“你干嘛呢？看这么入迷？”
    热气呼在耳朵上，徐昀杉条件反射地侧了侧脑袋，他眼底明晰了一些，却只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病房的门打开了，两个演员走了出来，工作人员摆好机位，数十人都如静止般观看着。
    徐昀杉看着前方，听到自己沉重的心跳声，他感觉呼吸有些困难，无意识地收了收手掌。
    许帆和许寰芝就站在他面前，距离不到五米。
    病房门被轻轻合上，许寰芝走在前面，许帆跟在后面，还没吃完的棒棒糖捏在手里，微微发着抖。
    没走几步，许寰芝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俯瞰着许帆，方才温和的笑容消失殆尽，好像从来不是为他准备的。
    “你笑什么？”
    许寰芝的声音很平静，许帆却往后撤了一步：“妈妈……”
    “你笑什么？”许寰芝又问了一遍，她几步上前，拽住许帆的领子，用力耸动两下，“你笑什么？！”
    许帆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许寰芝，他吓得张开手，棒棒糖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碎成几瓣。
    “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笑？”许寰芝还揪着许帆的衣领，声音颤抖，“你哥哥得了那么重的病，你为什么还要笑？你为什么能这么开心？！”
    “你知道你哥有多难受吗？你知道哥哥过得多痛苦吗？他还那么小，他还那么小！”
    许寰芝嗓音沙哑，眼圈通红，整张脸因为激动的情绪皱缩着。
    许帆一声不吭地仰着头，恐惧地望着面前的人，他好像听不太懂许寰芝的话，表情茫然，只是本能地睁大眼睛，泪水从眼眶中滑落出来。
    许寰芝闭上眼睛，深吸两口气，缓冲了情绪。
    她冷漠地看着许帆，沉声道：“不准哭。”
    许帆眨了眨眼睛，控制不住地抽噎起来，他整个人都发着抖，泪水流得更凶了。
    “不准哭！”许寰芝大吼一声，甩开许帆的衣领，一手掐住许帆瘦弱的肩膀，另一手抬起，掌心在他脸上使劲揉蹭。
    “你有什么好哭的？你有这么健康的身体，你每天活得这么轻松，你怎么好意思哭！”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骨髓配不上？为什么你这么不一样！”
    “我生你是干什么的？你连你哥都救不了！你还差点害死我，你来这个世界有什么用？！”
    “不准哭！不准哭！”
    “你哭给谁看？哭给哥哥看吗？哥哥已经很伤心了，你为什么还要让他更伤心！”
    ……
    ……
    “你怎么了？”晏廷的声音传了过来。
    徐昀杉绷紧身体，眼前终于清晰过来，病房外的戏已经拍完，两个演员各自分开，金汣被抱起来，状态恢复的不错，拿着纸巾擤鼻涕，秦蓁还没从戏里走出来，表情有些忧郁，接过助理递来的纸巾擦眼泪。
    徐昀杉看着眼前的景象，又不自觉地发起呆，直到左手被捏了捏，他才感受到手上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晏廷就势晃晃手臂，挑眉问，“抓这么紧，在想什么？”
    徐昀杉：“……”
    自己刚才一直抓着他？
    不，不对。
    徐昀杉快速回忆刚刚的经过。
    是晏廷在他恍惚的时候抓住他，之后一直没有松开。
    晏廷抬起大拇指，在徐昀杉手背上蹭了蹭：“你好像对这部戏感触很大？要不跟我……”
    话没说完，徐昀杉甩开晏廷的手。
    他好像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一双眼睛满是怒意地瞪了晏廷一眼，嫌弃的感情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别碰我，离我远点。”
    话刚说完，徐昀杉听到吴邱枫喊他，他抬起刚刚被晏廷牵着的手，拽了拽背包带，头也不回地走了。
    晏廷的手还微微抬着，愣怔地看着徐昀杉渐远的背影。
    ……靠。
    他怎么跟个大冤种似的。
    第13章
    徐昀杉走去吴邱枫那边，金汣也在，抱着他的是一个女人，和金汣长得很像，正跟吴邱枫谈着话。
    见徐昀杉过来，吴邱枫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金汣的母亲李汀，也是这次剧组化妆的负责人。”
    徐昀杉低头打招呼：“李汀小姐，您好。”
    “你好。”李汀笑道，“不用那么见外，叫我李姐汀姐都行，今天汣汣的妆是你画的吧？”
    徐昀杉点头：“嗯。”
    “挺不错的。”李汀道。她又对着金汣的脸瞧了瞧，“我听吴导说你只工作了两年，而且这次是第一次进剧组，本来还担心你经验不够，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徐昀杉道：“谢谢，我还需要继续努力。”
    吴邱枫：“李汀在剧组待了十年，经验很丰富，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她。”
    “吴导，你这话说的。”李汀笑着叹气，“这不是暴露我年龄吗？”
    金汣听到这话，两手环住李汀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妈妈最年轻。”
    李汀脸上留下一枚小唇印，金汣又皱着眉给她擦，她无奈地笑笑，吴邱枫看着这一幕也止不住笑起来。
    他注意到一旁的徐昀杉，道：“我看你刚刚拍戏的时候也在，你还好吗？”
    徐昀杉：“嗯。”
    吴邱枫又看了他一会儿，奈何那张脸上没什么情绪，看不出想法。
    金汣给李汀擦完脸，又靠着她的脖子：“妈妈，困。”
    “乖，马上回去。”李汀说完，看向徐昀杉，“昀杉，麻烦你带他去卸个妆。”
    徐昀杉点头，接过金汣，带他去一边卸妆。
    金汣大概真的困了，卸妆时无精打采，眼睛一直半阖着，等妆卸完，徐昀杉带他回到李汀身边，他才勉强清醒了一些。
    “那边房间准备了午餐，记得去领。”李汀牵着金汣道，“我得送金汣回去，下午会迟点过来，不在的时候这边就交给你了，有急事就跟我打电话。”
    “嗯，好。”徐昀杉拿出手机，和李汀交换了电话号码。
    李汀低下头，晃晃金汣的手：“汣汣，跟哥哥再见。”
    金汣眨了眨眼睛，仰头抓住徐昀杉的手，轻轻晃了两下：“哥哥再见。”
    金汣的手软软糯糯的，碰在手背上很舒服，徐昀杉跟金汣道了别，看着李汀牵着金汣离开。
    不久前的记忆才迟缓地浮现出来。
    左手的触感忽然变得很强烈，仿佛那只手还在，滚烫的热度接触着皮肤，顺着手心传递到心脏。
    徐昀杉紧了紧左手，扭头看去，却只看到几个工作人员围坐在一起，手里端着盒饭。
    走了？
    徐昀杉转回头，盯着地板愣了半晌，这才往房间走去。
    之后的几天，徐昀杉一直忙碌于剧组中，幼年期的剧情计划一周内拍完，因为进展很顺利，结束时竟然提前了两天。
    这天晚上，剧组微信群里很热闹，一是为了庆祝本次拍摄顺利进行，二是商讨之后的拍摄时间问题。
    因为金汣的戏提前拍完了，后续晏廷的戏也可以往前提一些，这样还能节省部分经费。
    吴邱枫打开群语音，众人一起开着线上会议。
    徐昀杉时间很充足，任何结果都无异议，只挂在语音里听着。
    他翻看着语音人数，晏廷的经纪人和助理都在，唯独本人没进来。
    自从开机第一天见过晏廷之后，他就没有再露面，两人像是又回到半个月前，形同陌路过着各自的生活。
    关于晏廷在戏里的妆容，徐昀杉也已经考虑好了，对此他还请教了李汀，本想等晏廷再来找他约试妆时答应，结果到现在晏廷都没有联系。
    明明之前还像疯了一样纠缠不清……
    “吴导，我们也想快点把戏完成，但你也知道晏廷档期满，没那么好调整。”周韵有些无奈地说完，又道，“小张，你现在赶紧看看晏廷明后两天的行程。”
    “我刚刚已经看了，明后天哥要去n市参加《归隐田园》的综艺，签了两期特邀。”小张道，“今晚九点的飞机，计划后天夜里十一点回，可能会延迟。”
    周韵叹了口气：“吴导，你也听到了，时间实在腾不出来。”
    “没事，这事也是我考虑不周，那就按原计划进行。”吴邱枫语气听上去没受什么影响，道，“那这两天就给大家放假了，大家好好休息吧，之后的戏跑的场地很杂，会比这周累很多。”
    能够在拍戏期间得到休息，大家都很开心，又七七八八聊了些闲话，这才陆续退出语音室。
    徐昀杉趁着热水器还正常时去洗了个澡，再回来手机里还有聊天的声音。
    “哥，都这么多天了，你还没适应吗？”小张声音很苦恼，“姜姜姐也没给你工作多久啊，怎么其他人就不行了，你这几天都换了几个化妆师了……”
    徐昀杉擦头发的手顿了顿，在手机前坐下来。
    小张还在抱怨着，“我看他们妆画的挺好呀，拍摄那边也没指出问题，你到底哪儿不满意呀？”
    小张大概在和晏廷说话，没注意到这边语音没退出，徐昀杉见语音室只剩他和小张两人，犹豫片刻抬手，准备退出聊天。
    “他啊，他刚刚在语音，不过一直没讲话。”
    徐昀杉手指一顿，触到红色按钮前又缩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