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月色下漂泊而来的水光先去往了别处。
周羡安无处可躲,只稍稍侧过身去,好让连廊间的人抹去注意。
瞳孔被蒙上一层雾气,白榆喉间哽咽,看懂了他相安之意,强忍心中苦涩,揽着阿尧继续往前走,“没事,是我听岔了,还以为有人来寻。”
阿尧没有疑问,点点头便跟随她的牵引迈开步子。
她也在躲避,只要自己还处于远处那人的视野中,她便紧张到忘了怎么呼吸,可余光却是不听使呼时刻往侧边瞟。
还好光线昏暗,白榆不敢想自己此刻是多么狼狈地模样。
好在每隔几步便有撑起连廊的高大廊柱,好给她暂时缓息的空间。
感受到连廊的动静,一口浊气被轻声沉沉吐出,周羡安压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沿着身下的石子路,也缓步踏去。
人总是忍不住朝自己的光亮靠近。
穿过第二个廊柱,白榆突然发现花园的人影悄悄跟了上来,倏地转头看去,他并非亦步亦趋,而是极力降低了存在,他离不开她,却又只是遥遥相伴。
眼眶被雾气打湿,白榆忍住鼻头酸意,加快了步子,她也不知道要带阿尧走去哪里,只怕自己再也压不下心底复燃的欲望,又回到从前如履薄冰的日子。
可往前经过一个又一个廊柱,他始终都没有消失,每当她耐不住煎熬看向他,却又都得不到回应。
只有在她看着前方的路那片刻,周羡安才敢纵容眼中的思念倾泻,沾湿她一片衣角。
阿尧感受到牵着手的虎口处滴上了一滴水珠,好奇地抬起头。
孩童的眼睛澄澈,自然能看见一切常人所不见之物。
他一时慌了神,小心翼翼唤道:“姑姑?”
遗憾还是让孩子察觉出了异样,白榆吸了吸鼻子,思忖后装出满心焦急的模样同他道:“阿尧,姑姑随身的帕子好像都在脚后了,你眼神好,可以帮忙找一找吗?”
“嗯!”他便理所应当地相信她为这帕子烦忧至此,以为只要能寻回来,姑姑自然会开心起来,即刻就转身回去仔细辨别着地面。
白榆愧疚地看着他的背影,揪住了心口的衣物,再自私最后一次,她想。
已是最后一根廊柱,再往前便是一间为冬日挡风而造的四面围挡又四方开口之亭,她鼓足勇气,消失在亭中漆黑一片里。
周羡安再往那处看去,不见人影,眉间明显失措,偏离了石子的路径,往连廊走去的脚步没有章法,摇摆不定。
最终,他转向了那间亭。
才方靠近侧面窄口,里外两层衣领忽被一把抓住,那只手往里一拉,他踉跄两步就往亭内倾去。
本是站不稳的,可也正有一人扑进他怀中,连意识都未及反应,唇间的呼吸被另一双唇堵住,两只手臂攀上他的肩似怕他逃跑一般紧紧箍住。
周羡安毫不犹豫地揽住了身前的腰肢张口回吻,再也顾不得任何,像从前每一次紧紧相拥,衣料摩擦的声响猛烈,唇齿交缠之间更甚。
至少在这一刻,她为他走入幽暗,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属于他的瞬息。
舌尖几乎贪婪到麻木,没有人睁眼,恨不能一同沉入交相泪流而成的弱水再也不醒。
可气氛没有一丝暧昧,只剩堪堪有了发泄之地的痛苦,泪水在磨吮的唇间洇开,酸咸苦辣之味都尝了个遍。
“姑姑?姑姑!”
童音打碎了这场梦境,两人应激地退开,白榆飞快扯出里衣的袖子擦了擦被晕开的口脂,没留下一句话,迅速从进来的口子跑到了连廊上。
“阿尧,怎么样?”
男孩惭愧地低着脑袋,摇了摇头。
白榆捧起他的脸蛋揉了揉,“没关系的,做工本来也不知那个价钱,丢了也罢,再买的话,一定要选一条值得的。”
“嗯。”
周羡安颓废地坐在墙角,这些别有用心的话落入他耳中,却一分一毫的安慰也没有。
心发了疯一般在体内横冲直撞,把身体和头脑折磨得苦不堪言。他埋脸于臂弯中,捂紧了胸口,恨不能将它挖出来。
他甚至开始恨一个时辰前的自己,竟产生了那样背叛人生前二十年的想法。
他只是想要一个人而已。
他周羡安要么死无全尸,要么休想劝自己放下一切。
月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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