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肃羽给外孙讲的课不同于旁人,是选自经史子集中从古到今贤臣明君的典故,小孩子都喜欢听故事,无论是皇帝,还是霸王。
杨祐翀正襟危坐,年纪虽幼,已颇有皇家矜贵自持之态,般般却是个坐不定的猴子屁股,她还小,攀着椅子爬上爬下,又翻书又抓笔,最后还是坐到父亲腿上才安分。
好不容易坚持到课业结束,小皇帝立马原形毕露,欢天喜地来到外祖父跟前,伸手又要抱般般。
龚肃羽垂眸看宝贝女儿,小东西两条嫩胳膊紧紧环着他的脖颈,粉嘟嘟的脸蛋面向外甥,眼神警惕。
“好般般,要不要骑木马?我带你去。”
“木马会跑吗?”
“……”
杨祐翀语塞,他要和般般玩,每回都得准备点新鲜玩意儿引她上钩,若她没兴致,是绝不会理睬他的。
小皇帝自然不甘心放人,急中生智道:“木马不会跑,但有别的会跑的。”
“别的是什么?”
“这得你去了才知道。”
般般到底才叁岁,傻乎乎地被他哄下地,一大一小牵着手往坤宁宫去。
龚肃羽乐得轻松,优哉游哉去往内阁,得闲好好批了几个时辰的奏疏,里面夹着督察院对陕西监察使司弹劾龚忱的反驳,又是姚希声,哪儿哪儿都有他,啧。
这位被首辅嫌弃的姚大人,正在坤宁宫等着谒见太后,他上回得了口风,回家咂出味来,思来想去,大着胆子草拟一本奏疏,因过于离经叛道,就想先给小太后过过目。
正喝着茶,斟酌手中题本,依稀听得外边人声喧闹,不知是否太后娘娘归来,便不等太监传话,主动起身迎了出去。
循声行至偏殿,看清眼前景象,惊得他下巴也掉下来了。
殿内侍奉的宫女内侍抖抖索索跪了一地,小皇帝的贴身太监颜瑞也跪在地上,同另几名宫人膝行追着皇帝哀声央求劝说,个个急得满头大汗。
年幼的天子被一个约莫叁岁的小女娃娃骑在背上,四肢着地缓慢爬行。
那小女娃生得粉雕玉琢,一对圆溜溜的鹿儿眼漆黑剔透,漂亮得不似真人,两只软乎乎的小白手揪着皇帝衣领,奶声奶气地喊什么“嘚嘚嘚丢丢丢”“马儿快跑马儿吃草”,边哟呵,还边扭腰,小短腿挂在皇帝身上前后乱晃。
“啊,姚卿……”小皇帝见到错愕的姚希声,满脸尴尬。
他这个真龙天子跪在地上给人当马骑,被宫人瞧见虽丢脸,但他们到底是奴仆,但姚希声是朝臣,让他看见天子如此荒唐心事,万一他痛心之下写本奏疏“谏上”,那整个朝堂都要知道了。
“微臣见过皇上。”
姚希声躬身行礼,犹豫该不该跪,皇帝跪着他站着,不行吧?
他还没想好,那边皇帝背上的小女娃就先开口了。
“你这只马儿怎么不趴下,世上哪有二足站立的马?”
姚希声面色一僵,哪家的孩子开口就把人比作畜生,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能进宫来玩,还骑皇帝的,必定出身不凡,姚中丞不敢轻易得罪,见这小儿骄横,心念一转,干脆开溜,远离是非之地。
他垂首恭敬道:“启禀皇上,微臣是……”
话没说完,就被那女孩儿脆声打断,“骓儿,我看那匹马儿够大,我们一起去骑他!”
她竟称呼天子乳名,不对!她什么意思?要和皇帝一起来骑他这个大臣???
简直岂有此理!
太后与太傅游园回宫时,便看到右都御史姚大人垂头跪在偏殿内,背上一前一后驮着两个娃,衣领被般般扯得乱糟糟的,目光空洞,脸和死了一样。
而小皇帝面上笑开了花,抱着小姨的腰一起哟呵“马儿快跑马儿吃草”,“嘚嘚嘚丢丢丢”。
“……”
龚纾凌乱了,想不到姚希声为了拍马溜须,竟能折腰做到这个地步,该说他没气节好,还是忠心好?
“咳哼!”温湛强忍笑意,上前把先把杨祐翀给抱了下来,温声斥责:“皇上,天子当礼贤下士,姚大人是朝臣,此举不妥。”
小皇帝看看神色肃穆的太傅,又面色铁青的母亲,老实收敛笑容,低头嗫嚅认错。
“太傅所言有理,是朕贪玩无状,逾矩了。”
温湛点点头,又去抱般般,小般般却不给他面子,昂着小脑袋奶声质问:“你也是朝臣,上回我瞧见你给骓儿骑脖子,为什么今日换个人,你就要凶他?”
这话问得温湛眉头紧皱,他给皇帝骑脖子,那是因为他和皇帝他娘睡一个被窝,和姚希声能一样吗?
不一样,但不能说。
杨祐翀万万没想到,日常嫌弃他的般般会为他说话,激动地握住她的小手,眼中泫泪,感激涕零,想必她其实并不讨厌他,只是脾气坏?
般般抽回手,冷漠拒绝:“一手的汗,别抓我。”
又指责在宫人搀扶下站起身整理官袍的姚希声:“既然你不能骑,为什么一开始你不说?”
“……”众人语塞。
可怜姚大人,被欺受辱,还成了他的错。
此处应是太后主持公道,惩治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娃娃,龚纾装模作样清清嗓子,憋了好半天,开口道:
“来人,去请首辅过来。”
温湛:别怂,说话。
纾纾:小妹妹太熊,我害怕。
温湛:你是太后,怕一个叁岁小孩作什么?
纾纾:她靠山比我硬,可以创飞所有人。
温湛:那你儿子怎么办?他老喜欢和般般混。
纾纾:他自找的,自求多福吧。
温湛:……
383公平创飞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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