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滨有点无奈的道:“就是那两日正好夫人病得有些重, 戚国公还特意带了位名医来, 因此属下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
“带着去见了母亲?”
谢尘略略思量片刻, 忽的冷笑道:“呵, 这戚国公府还真是烂透了。”
修长手指夹着那张纸笺放到了烛灯上点燃, 看着那逐渐燃成灰烬的纸张,眸光掺着阴森戾气。
将手中即将燃尽的纸张甩到炭盆里,他淡淡道:“去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李滨忍不住皱眉劝道:“三爷,刘院使特意嘱咐过,您这伤需要静养,现在不能再折腾了。”
谢尘没理他,只道:“如今戚国公认为我翻脸不认人,太后很有可能会迅速倒向昌王,若不趁着现在早做准备,辽东和江西都会有大麻烦。”
话说的有些急,他的气息就略显弱了。
这样的内伤,按理说至少要调养十天半月,且应静养,像他这般耗神,自然不可能好的快。
李滨拗不过他,也只能应了一声,去按吩咐办事。
等到他再回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里。
没让任何人跟着,他独自一人来到了韶音阁。
卧房里昏暗漆黑,血腥气已散尽了,留下的是浓郁的药香。
谢尘悄无声息的走进去,经过了在外面桌前拄着下巴打瞌睡的翠衣,他随手在翠衣的后颈处敲了一下,让她睡得更沉些。
径直走到床榻前,他伸手撩开厚重的帐幔。
如水般皎洁的月华透过窗棂洒进来,将那张白皙漂亮的脸照出淡淡光亮来,仿佛是上了一层上好胎釉的白瓷。
精致,美丽,但少了生气。
闭上了那双清透纯澈的眸子,这样乍一看,竟还有些陌生。
他忽然想起初相识那会儿,她来给自己送汤。
纤瘦的身影坐在棋桌前,对着那局袁缜留下的残局侃侃而谈,那时候的她,眼中有种明亮的光彩。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一抹光就渐渐灰了下去。
他在白歌的床榻前站了许久,直到听见那呼吸声变得不再均匀绵长,床上的人似乎有转醒的迹象。
谢尘心一跳,连忙退到了床头后帐幔的阴影里。
“水——”
半梦半醒间,白歌干哑着嗓子轻唤了两声。
只是她因为虚弱无力声音很小,在外面值夜的翠衣被谢尘敲得昏睡的正香,完全没反应。
嗓子里干涸的感觉让白歌轻轻咳了两声。
谢尘皱着眉,后悔自己刚才的力道重了,竟让那丫鬟睡得那么熟。
见半天没有丫鬟应,听白歌的声音似乎也没完全醒,他放轻脚步走到了火炉上提起水壶,兑了碗温水。
端着水走到床前,果然那姑娘还在闭着眼在睡梦中。
谢尘落下半颗心,将她扶起来一点,水碗的碗沿递到她唇边。
然后,她看着她启开略有些苍白的唇,喝了两口。
接着,她睁开了眼。
谢尘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强自按住端着水碗的手别发抖。
他看着她眼睛里带着些许雾气的茫然。
片刻后她清醒过来,静静的看着他,那双眸子仿佛蕴满了月华,清泠泠的望过来。
谢尘觉得自己的脸皮开始有些发热。
轻咳了一声,他低声道:“我来看看你。”
白歌使了点力气坐起身,接过谢尘手上的水碗,自己喝了起来。
将空了的碗随手放在床头前的小几上,她看着他,神色清明,毫无波澜的道:“看过了。”
谢尘忽然一噎,心里难受的紧。
“那你接着睡吧,好好休养,刘院使说你这次腑脏都受了震伤,又小产伤了元气,不好好调养容易落下病根,而且现在还是正月,最是容易受寒——”
他忽然变的有些絮絮叨叨的,神情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只是顶着那张清贵绝尘的脸,嘴里却胡乱说着的都是刘院使叮嘱他的话。
“好,我知道了。”
白歌语气淡淡的打断他的话。
谢尘语气忽的一滞。
屋中顿时静了下来,甚至能听见翠衣昏睡时轻微的呼噜声。
这种沉默中暗藏着些许难堪的气氛中,白歌重新躺了下去。
她没有再理会谢尘的意思,闭上了眼睛。
谢尘站在床榻边,看着她视自己如无物一般的闭上了眼,顿时更堵得慌,只觉得内腑都跟着隐隐作痛,压了一天的伤势似乎又复发了。
他也没走,就杵在床榻边一动不动,好似一座雕塑。
许久过后,白歌终于有些沉不住的烦躁。
“你怎么还不走。”
白歌闭着眼睛道,声音因体弱发虚,语气却不虚。
“你的丫鬟被我打昏过去了,等你睡了我再走。”谢尘低声道,他被着月光站在床前,看不清那发白的脸色。
白歌皱眉睁开眼,一字一句道:“你在这里,我会心烦,睡不着的。”
谢尘看着她纤长睫毛下的眼眸里的认真,袖子下的手颤了颤。
他撩起袍子半跪在她的脚踏上,与侧躺着的她平视。
“那我做什么你不会心烦?”
声音低的好像呢喃。
白歌看着他,眼中带了点嘲讽:“放了裴桓。”
谢尘沉默了一瞬,道:“好。”
白歌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答应下来。
“我想离开谢府。”她试探着说道。
“不行。”
这一次,谢尘连思索都没有,拒绝的无比干脆。
白歌眼中的光暗了些,果然,这才是她认识的谢尘。
谢尘伸手捋了捋她落在唇边的发丝,声音是带着些许暗哑的轻柔:“除了这个,你说什么我都可以应你。”
白歌扯了扯唇角,没有理他。
她听他轻声叹息着,好似有多少辛酸似的。
“茵茵,你走不了的,你能去哪呢?”
“去找裴桓吗?以你的性子,你不会想拖累他。”
白歌闭上眼睛咬着唇瓣,鼻子发酸,心里止不住的冷。
眼前这个男人就仿佛能洞穿人心的恶鬼,总能轻易的戳到她最脆弱的那根神经,将她最痛楚的地方一点点揭开。
“茵茵,你不能离开,不仅如此,我还要你做我的妻子。”
他用指腹将她被咬的殷红的唇瓣拯救出来。
“你我生同衾,死同穴,将来供香火的排位也要摆在一处的。”
白歌听得头皮发麻,她睁开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你要娶我?”
谢尘望着她的眼睛却似带着些温柔的笑意:“是。”
白歌想起那日去探望戚白玉时,她如疯魔般撕心裂肺的吼叫
“可是我不想做继室,我在戚白玉死后给她的排位磕头,我觉得恶心。”
她看着谢尘的眼中带着讥讽,嘴角忽然牵出一丝冷笑。
“我让你把戚白玉休了娶我,也行吗?”
谢尘看着她含着讥讽的眸子,用手将它遮住,这样的眼神每每总能他心焦。
白歌被他的手遮住眼睛,只能听见他低沉柔和的声音。
“好。”
她愣了一下,伸手把谢尘的手拽下来:“你在说笑?”
谢尘依旧温和的看着她:“我说了,除了离开,我什么都可以应你。”
白歌怔怔的看着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个荒谬大胆的念头。
在这念头浮上来的一瞬间,她觉得有些厌恶自己。
她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也会有变得如此恶毒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四章
心中的念头疯狂涌动, 那种含着恶意和报复的情绪,有种突如此来的刺激感,令她感觉舌根发麻, 兴奋的牙关都跟着颤抖。
她一动不动的盯着谢尘,那向来清透的眸子里带了些紧张。
“我想——”
说了一半,她忽然又停了下来,似乎有些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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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物 第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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