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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物 第65节

    父亲戚三爷的冷漠算计,苏姨娘的精心利用,戚白玉的偏执疯癫, 还有戚国公夫妇丑陋的嘴脸。
    在这些人眼中,她不过是个牟利的工具,也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利欲熏心,她的命运跌入不见底的深渊。
    于她而言, 如今这个世上唯二能让她留恋的人便是宁氏和裴桓。
    一个是自小便用心教养她长大, 替她着想的嫡母。
    一个是她真心喜欢过的, 亦已真心待她的郎君。
    而今宁氏已无性命之忧, 正在返京途中, 再不需她跟着瞎操心。
    可裴桓,却因自己的缘故连前程性命都不顾,现在身陷大理寺狱中,可能再也没有出来之日。
    戚白芷说话时, 那故作的扭捏不安,她看得清清楚楚,那虚假的安慰听得她直犯恶心。
    她不知道戚白芷为什么这么做, 也不想知道,她只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她不能让裴桓因为她毁了后半生, 甚至丧了命。
    如果,没有她在这世上, 是不是这一切都会好很多。
    裴桓再也不必因她以身犯险, 以卵击石。
    而她, 也再不用做戚家和谢尘的工具。
    而这个孩子, 这个只因利益而生的孩子, 本也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白歌侧躺在榻上,将被子拉起盖在自己的身上,有些疲惫的阖上眼睛,她有些累了,真的很累很累了。
    莫妄斋中,谢尘同样一宿没睡。
    因江西越敬泽传来的一封信,他自那日入宫后,几乎是不眠不休的一连忙了多日。
    此时坐在桌前,本已是疲惫至极,可偏偏胸中仿佛坠着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他闷闷的难以喘息。
    “只要你把他放了,你想怎样我都可以依你。”
    想起她盈满水光的眸子,带着哀求的看向自己,看得他心尖都跟着疼了一下。
    在书房里枯坐了一夜,及至晨曦轻薄灿烂的光从窗棂里漏了进来,照在了他紧闭的眼帘上。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谢尘睁开眼,幽邃的眼眸中蕴着血丝,他声音有点哑:“进来。”
    李滨走进来,见他坐在书桌前,连衣裳都还是昨晚那套,下了一跳。
    三爷这是在书房里坐了一宿没睡啊!
    昨夜他本以为谢尘会在韶音阁歇下了,谁曾想进去还没到一刻就又冷着脸出来了,身上的寒气比这正月里的北风还要慑人。
    回了莫妄斋后,三爷就将自己关在了屋里,也不让人进去伺候,这会儿要不是有要事,他还不敢敲门呢。
    李滨走到谢尘身前,看着自家主子明显有些疲惫的神色,低声道:“ 三爷,皇上刚刚派人来召您即刻入宫。”
    谢尘捏了捏眉心:“知道了,去让人备车。”
    看着李滨出去,谢尘唤道:“徐威。”
    穿着一袭单薄灰衣的青年悄无声息的闪身出现:“三爷。”
    “昨晚韶音阁有什么动静吗?”
    徐威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的回道:“白歌姑娘昨夜一切如常,并无异样。”
    谢尘“嗯”了一声,叮嘱了一句:“她最近可能情绪不大好,这两天让人盯紧了,别出什么岔子。”
    徐威应了声“是”,便很快又消失不见。
    ·
    之后的第二日,第三日,谢尘都没有再出现。
    白歌知道那日应该是把他气得够呛,因为她能明显的感觉到,暗处有人在盯着她,不仅如此,就连平日伺候她的翠衣和蝶衣都显得更加紧张小心了。
    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谢尘本想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去见白歌了,只要一想起那晚她替裴桓求情的模样,他就忍不住心中郁气横生。
    可是几日过去,当心中说不清是怒意渐渐冷却,他又忍不住开始担心,那日的态度是不是吓着她了。
    因此忙碌了一整天,晚上回到莫忘斋后,从后窗看着对面小楼里的灯火,谢尘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去了韶音阁。
    出乎他意料的是,白歌竟真的没有再提裴桓的事。
    谢尘看着她平静的面容,正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就听她道:“如眉和我说京城的上元节灯会很热闹,她以往每年都会去猜灯谜,我很久没出过门了,能不能和她一起去看灯会?”
    谢尘下意识皱眉道:“你这身子都七个多月,她瞎撺掇什么,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白歌听他拒绝,也没再争取,只是默不作声的垂下眼帘。
    谢尘看着她有些可怜的模样,心中一软,道:“罢了,我多带几个人,也没什么。”
    白歌这才抬起眸子,对着他笑了一下。
    眼眸微微弯着,嘴角边许久没见的梨涡戳的谢尘心上微痒。
    他忽然觉得一切都没什么,她本来就是属于他,就算她心里有裴桓,漫长的岁月终会一点点将她心中那一点年少时的情爱磨干净。
    谢尘避开她的肚子,小心的将她揽在怀里。
    顺着怀中姑娘的头发,他低声道:“再等等,这一切很快就结束了。”
    白歌靠在他怀中,阖上眼睛,遮住眸中的一丝讥讽。
    正月十五上元节这一大早,辛妈妈就亲自下厨包了一锅汤圆,端上桌时青花的瓷碗里,一个个汤圆白白胖胖,软糯可爱。
    白歌用勺舀起一个,一口咬开,浓郁的芝麻香混着猪油白糖的甜味流了出来,这熟悉的味道,让她想起了很小的时候,因为喜欢吃辛妈妈做的汤圆,哪怕不是过年的时候,也总会缠着她做给自己吃。
    那个时候,能在冬天里的清晨,吃一碗热乎乎软软甜甜的汤圆,便觉得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
    可如今再吃这汤圆,却怎么也吃不出小时候那种滋味来。
    辛妈妈看着她吃了两口就放了下来,忙道:“怎么了,味道不对吗?”
    说着她皱起眉看着那碗汤圆,道:“不应该啊,出锅的时候我尝过了,要不我再重新给你做一份吧。”
    白歌看着妇人有些焦急的模样,安慰她道:“不用了,味道很好和小时候吃的一样的,就是我最近胃口不大好。”
    辛妈妈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傍晚时分,谢如眉便来了。
    她穿着一身玫色绣芙蓉卦裙,褂子宽大,倒是遮着她的肚子不那么明显了。头上梳着齐整的发髻,簪着精致的珠钗,还涂了些口脂,显得容色娇艳,颇有韵味。
    “哎,你怎么还没换衣裳,快点儿呀!”
    谢如眉风风火火的进来,看见还穿着一身家常衣裳的白歌就催促着。
    白歌淡笑着道:“不急的,灯会不是要到晚上才开始吗?”
    谢如眉嘻嘻笑道:“这不是马上就要天黑了嘛,你快去换衣裳吧,我们早点去,我已经派丫鬟去和三哥说了。”
    白歌便让她现在厅里坐着等一会儿,转身进屋里换衣裳。
    谢如眉在她身后喊道:“穿漂亮点啊!”
    白歌坐在梳妆台前,见小招挑了藕粉色裙子出来,便道:“换一件。”
    “啊?姑娘是觉得这件不好看吗?”
    小招看着手里的裙子茫然的问。
    白歌只是道:“我记得还有一条素白绫裙,穿那个,再搭那件鸢尾色的绣了白菡萏的那件袄子。”
    小招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家姑娘并不是挑剔之人,一般都是丫鬟拿什么她就穿什么,很少有主动挑选衣裳样式的时候。
    白歌看了她一眼,解释道:“今儿上元节,刚刚谢四姑娘劝我穿的好看些。”
    小招应了将衣裳拿出来,看着犹豫了一下道:“这是不是有点太素了。”
    白歌目光放在那株皎白纤细的菡萏上,眸光有些温柔的沉,她轻声道:“不会,这配色还有那株菡萏,我很喜欢。”
    ·
    谢如眉与白歌出门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谢尘已经等在门口。
    因为今日是带了两个孕妇出门,他格外多带了十多名侍卫分散在马车外侧,以免出来逛灯会的人太多,将车里两个孕妇冲撞了。
    等马车一路驶进了繁华的街市,京城上元节的热闹繁华便已扑面而来。
    这次因为情况特殊,谢如眉多带了两个侍女,因此便自己坐了一辆马车。
    白歌随手将马车上的窗帘挑开,正月里的寒风带着喧嚣气息吹来。
    不远处,各式各样的灯已经被高高挂起,街边更有许多小贩正沿街叫卖着,小孩子被大人牵着手,眼巴巴的看着扎着各色糖人的草桩子。
    更有杂耍卖艺的艺人举着木杆从口中喷出一条火龙,惹得周围人拍掌叫好。
    白歌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如同一幅幅精妙繁华的画卷映在她的眸子上。
    谢尘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忍不住问道:“看什么呢?”
    白歌没有看他,只是依旧看着窗外热闹的街市,淡淡道:“在看这人间。”
    “你若是喜欢这样的热闹,等孩子出生了,我常带你出来逛,京城一年四季各种节日都会举行庙会,灯会,乞巧节的时候更热闹。”
    白歌听着,将窗帘放下,只轻轻“嗯”了一声。
    马车很快停在了东临阁门前,谢尘扶着白歌下来,护着她和谢如眉进了东临阁。
    东临阁是五层的高楼,可以说是整个京城中最高的酒楼之一,正因此,它高层靠窗的观景包厢可谓是一间难求。
    不过以谢尘和东临阁少东家袁缜的关系,自然是不愁的,上楼便是五楼最佳的观景台旁视野极佳的包厢。
    白歌在包厢中转了一圈,这间包厢紧邻观景台,推开一扇小门,便可以直通过去。
    几人在包厢里用了丰盛的晚饭,便通过那扇小门来到观景台前。
    谢如眉有些兴奋的在观景台上转了一圈,看着下面熙熙攘攘拥簇着的人流,忍不住道:“这可真是个赏景的好地方,我还是第一次来呢!”
    观景台上不止他们,还有些明显就是达官贵人,豪商巨贾,只不过大家之间都着些距离,并不能听见彼此的谈话声。
    观景台的边缘围了一片到腰高的木栏杆,白歌站在栏杆前往下望了望,那人影,马车都变得很小,很小。
    谢尘来到白歌身后,将斗篷披在她身上,对谢如眉道:“你安分些,别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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