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都是石块,单柄推车上堆满红砖,工匠还在清理倒塌的房舍建筑,看来不系舟没有鬼扯,刚刚他们待的建筑。已经是勉强算是最完整的,那地震实在严重,屋瓦堆里面裸露出不少珍贵古董瓷器,全部碎成渣。
本客房距离鸽舍百尺之遥,因旁边书房仓库倒塌,两人沿着满地残骸绕老大一圈,从破碎的磁器、琉璃玉百件、砚台名笔等等,不系舟收藏不少,且爱护有佳,经过撞击后扭曲不成原状的护栏看来,是原本加装房内观赏阁的防护,不过无法抵抗地震就是。
工匠们边擦汗边铲着石块,推车经过两人身边,都先停止,以免风尘落尽吾恩一身。
"他们对你很是礼貌。"
"不系舟交友广阔,曾经和师尊多有接触,对我以平辈待之。"
尽吾恩注意到乐天有些不自在的左顾又盼,两人穿过拱门,来到鸽舍,那是在一座广大的院落中,上方架设网子,让一些盘爬植物可以当作天然佈置,乐天被鬼脊背搞的有阴影,下意识离那些植物远些,完全不想触碰。
没有花,只有修剪后的草皮,本茂密的植物园,眼前多是砍断的树干,光秃秃的土坑,下人已把折断的树干、树丛移开,短时间内无法种植植物,留下不少难看土坑。
石道被打扫过,乐天亦步亦驱跟在尽吾恩身后,她纤瘦背影,扎着高高发髻,戴着金丝汉玉簪帽,古朴带着隐士气息,乐天心跳如鼓,脑袋飞出各种奇怪的想法。
"她看起来超脱世俗,怎么会想入世救人?"
"尽吾恩,难道她为了报答师恩,决定一生隐身仙门,不为名利?这样困在仙门不会太孤独吗?一般人应当无法理解她的想法吧?"
"感觉她和大宰官相处不错,师兄妹,仙门七圣贤中两位是他们师父,母亲并未列入七圣贤中,大宰官对母亲还是十分尊重有礼。"
想到何论才总是想对仙门下杀手,不禁又自惭起来,会不会尽吾恩只是客套,其实她根本不屑和阴谋者之子一块儿?
这么好的女子,就算她不嫌弃,他这样的人注定一生背负母亲罪责血腥,又如何能和她做寻常朋友。
乐天突然想着,如果能和这样嶔崎磊落、仁慈仁德的女子为至交,如同奇兵三杰有着令人称羡的过命交情,亲密义气,定是不枉此生。
转念觉得自己太过自以为是,凭什么仙门的策士要结交自己这种......这种.......匪类?
应该是这么说的吧,乐天后悔自己书念不多,两人鸽舍前。里面十几隻信鸽胖都都挤在木桿上休息打盹,外面野放的十几隻大白鹤甚有灵性,见主人到,鸣叫展翅,亲暱蹭着主人手臂。
"他们认得你。"
"这是我饲养在不沾衿斋的鹤群,算是半野生的白鹤,那几隻是从小养大的
,来,你可以喂他们。"
尽吾恩将扇子插在后领,打开饲料箱,拾一把饲料,本想放他手中,怎料她接近,那身天生自带的淡淡梅香窜入乐天鼻息,他低头见对方长长睫羽,勾勒出绝美轮廓。
"唔,我、我来,谢谢谢谢。"
乐天反应极大往后退好几步,拌了一下树根差点跌倒,感觉整个人如火烧,特别燥热。
尽吾恩没有表示什么,挪开身子,让乐天自取饲料,他过于紧张,撒的到处都是,多卡到石缝里面,还有不少直接砸到鹤头上,惹到鹤群不快,对着他大眼瞪小眼。
"不用这么大力,来,你可以先让他们闻闻你的味道,他们不会攻击生人不用紧......不用担心。"
尽吾恩不明白他的慌张为何,只知道他过于紧张,于是引着他的手,放到白鹤面前,她手上的味道和乐天混合后,那白鹤不再仇视乐天,看在主人面子上,勉强接受乐天。
乐天感觉面颊发烧,被尽吾恩牵着手,浑身僵硬,整个脑袋糊成一团,"你还好吧?脸很红。"
乐天欲盖弥张大喊:"我不是我没有。"
"......"
白鹤刚刚聚集,被他大嗓门惊的鼓动翅膀,往后跳跃,有的站在木桩上端看他俩,似乎不解为何主人带一个阿呆过来。
乐天决心随便聊点什么放松一下,不然她一眼,幽紫神秘的瞳眸,简直让人如坠寰宇浩瀚,沉沦綣綣,心脏几乎要跳出腔来。
乐天拍拍手上饲料屑,穿过鹤群,"你说的那句凭君莫话封侯事,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应当是小学课堂的知识,应付他尽吾恩没有一丝轻蔑,耐心道:"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传闻一战百神愁,两岸强兵过未休。谁道沧江总无事,近来长共血争流。"
"这篇是我师父写过给我的,他似乎挺喜欢这篇,意思是说......"
落日馀暉,地震冰雹后,馀生百姓劳碌辛勤的重建家园,破碎的太湖,本是藏宝数百的老庄园,在殷红晚霞点缀下,显的格外疲累,像是主人不系舟无法恢復的断掌,凭藉不屈服的幽默,努力重新振作,也鼓励周遭里民百姓,绝不向恶势力低头。
他为何如此焦虑紧张?
额角青筋跳动,耳根、颈部泛红,指尖偶尔颤抖,难道还是在意不系舟玩笑之词?
尽吾恩抱着拨乱反正,鼓励向上的心态,牵着乐天的手,尝试教导他用手背顺着白鹤背羽,乐天碰触她柔软细嫩,微凉的指尖,已无法思考,脑袋完全当机。
真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以为拿剑的人都很粗獷,她手真小.......
废话,姑娘家当然手比他小,乐天狠狠吐嘈自己。
尽吾恩为了减轻他的紧绷,将他手放在白鹤颈膊,撩衣摆坐到凉亭内,乐天不用直视那双神秘莫测的眼,算是放松多了,那些白鹤也不用顾及主人顏面,展翅拍看乐天爪子,愤恨一叫逃开。
"这些白鹤我曾见过,以前教导我剑法的那位神仙.......他的死讯就是託付白鹤稍给我的,我得知他已死,没有等他了,离开山庄踏入江湖,能有现在都多亏大哥照顾。"
乐天不知道说给谁听,但他总觉得尽吾恩能明白这段千金一诺、再不见故人的沧桑,那白鹤像是听懂他的话,眨眨眼,用长喙戳戳他的腹部好似认同。
安静一会儿,本以为她不会回应,身后传来尽吾恩清淡的嗓音:"他在天有灵,定会以你为荣。"
如果此时乐天转头,会看到她唇角上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两人再度沉默,乐天想到幽暗恐怖的食人植物山林,从石棺坐起的邪魅男子,顿感悲唉,什么男欢女爱,都是荒谬可笑的阴谋谎言。
他自怜踢开小石子,连带上一些土,日落西山,太湖本就荒废之处,变到更加令人唏嘘。
夜幕,长脚灯笼自动燃起,照亮四周来时路,园林石道两旁,几座完好石雕神像如同守护此方乱世,彼此熟识的年轻男女。
看着乐天蒙上层层忧愁的侧脸,她高深莫测的减缓摇扇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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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与谁相处最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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