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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公养妻手册(重生) 第82节

    随即她感受到握着自己手掌的手紧了紧,可看向这位高高在上的督公,他脸上的神色一如既往平静又有几分漫不经心。
    奔波一夜,他的侧颜仍旧矜贵而俊美,上挑的凤目被浓密的睫羽遮蔽,又经常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林皎月便装作没在意般,又慢又轻地小声道:“我在椒台殿里,叫乘风帮我偷听您同贵妃娘娘说话,结果您出来的好突然,确实吓到我了。”
    顾玄礼顿了顿,眯起眼:“……偷听到什么了?”
    “什么都听到啦。”林皎月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长,心跳也慢慢加快了。
    顾玄礼琢磨了会儿自己说了什么,随后也慢吞吞笑出来:“那确实要被吓到的。”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旁的再不多言,看模样也不似生气了。
    林皎月等了许久,轻声问:
    “督公,您真的喝过人血吗?”
    还有,您真的睡过死人堆吗?
    顾玄礼耷着眼:“何止啊,你能想到的所有血腥的玩意儿,咱家都生吃过。”
    “大军围困,前后皆敌,不吃就饿死,还能如何呢?”
    若不是怕小夫人真被吓到,他甚至还能认真告诫两句,可别轻易吃人肉啊,吃多了,会疯,会死的。
    他咧咧嘴,觉着自己如今这般疯,搞不好真是当年同类相食的报应呢。
    “这样啊……”
    林家月讷讷半晌,没有再继续问其他的了。
    顾玄礼侧过头:“夫人只好奇这个?就不想再问问,咱家是哪支乱臣贼子之后吗?”
    林皎月顿了顿,扭回头微微垂下眼:“不要说这个。”
    顾玄礼以为她还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难得主动地笑凑过去,捏了捏小夫人的耳尖:“怕了?”
    林皎月被他捏的耳尖发红,红到眼角。
    “没有,只是在想,不要一次性问太多,否则您会难受的。”
    “过去太苦了,回忆的时候只要回忆一点点就好,现在您有我呀。”
    她先前头一次接触他的过往,不敢问,只道希望时候到了,他主动告诉她,
    可现如今她敢问了,却是因为舍不得而不想问了。
    其实林皎月那一刻福至心灵,恍惚间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顾玄礼的出身。
    顾玄礼说,大军围困,前后皆敌。
    能上战场的是何许人也呢?
    前世她偷听到宁王府议论九千岁的身份,其实已然听到了真相,只是后来回忆,总会把“将军”二字混淆成陆盼盼的父亲陆将军。
    可大周这十多年来,最有名的将军有两个,除却镇国大将军陆远,还有就是十多年前,被瑞王指认为通敌卖国的宣威大将军,宣曜。
    宣将军被指通敌卖国,才会身前有敌军,身后有天子责令,大军围困,前后皆敌。
    十多年前林皎月不过才是牙牙学语的孩童,却也在后来听到大人们将此事传为故事,啧啧叹道,
    宣威军在边境死战三十七日,粮草耗尽,最终在一场大雨中,倒了帅旗,
    皆言宣家男儿满门死在边关,待京中众人冲进将军府,才发现,将军夫人早已投了湖。
    年幼的顾玄礼从战场上逃出生天,可回头,却连母亲都没了。
    想来,陆盼盼也是因为其父对宣将军的了解,偶然间得知了顾玄礼的真实身份,觉得对方不会正面同国公府对立,才会在那日求自己收留乘风时,不慎说漏了嘴。
    所以林皎月也明白了,为何督公会一次次帮贵妃,根本不是因为旁人所言的关系暧昧,从这两人平日相处也能窥出一二,
    全因是段尚书在督公四面皆敌的时候,拉过他一把,他在报恩啊。
    “过去再苦都过去了,虽然我知道,这种说法很托大,很,很不知羞,但是确实,您现在有我了呀。”
    林皎月侧过脸,迅速抹了把几欲涌出来的眼泪,回头撑起温柔的笑来哄他高兴。
    顾玄礼默然片刻:“哄咱家呢?”
    林皎月用力地点点头,不容分说扑进他怀里,垫着脚求他亲吻。
    她今日的唇脂也是桃子香,希望他能咂摸出甜味。
    顾玄礼微妙挑了挑眉,目光幽然看了眼四周,虽说街道空旷,但难保会不会还有贵人们未走完的,临时会经过。
    啧,大庭广众,怪刺激的。
    他噙着笑,自然而然不会错过小夫人这主动热情的求吻,明月在上,皎月在下,他俯身低头,撷取了一枚又长又有桃子香的温柔甜吻。
    他喜欢看她为自己心疼,让他觉得十分受重视,不再是孤零零一条狗。
    *
    宫宴翌日,林皎月自然起迟了床,阿环惯常给她守夜,待林皎月微微睁眼了,才噙着笑替她梳洗装扮。
    昨夜发生了那般大事,顾玄礼今日起得便早了些,懒洋洋与她在床上又胡闹了一阵才出门上朝。
    别说桃子香了,林皎月觉得自己浑身的皮都要被他退下一层。
    真是狗太监。
    用早餐时,她随口问了几句,才知短短一上午,昨夜的事发酵了不少。
    先是最要紧的宫中贵人,文帝担心段贵妃龙胎不稳,调集了不少太医连翻给娘娘问诊,其中便有昨夜指认有心人熏了堕胎香的陈太医。
    林皎月细问发现,陈太医进宫后也没有传出什么其他的事,不由猜测,督公既然已经知道了贵妃的计谋,替她善后也正常。
    只是督公昨日那番言辞,多少也算激烈了,她若设身处地,也是要被驯哭的。
    林皎月也觉得此事是贵妃错的离谱,可她隐隐担心贵妃不悦,会不会对督公做些什么。
    但她担心这两人,一个位高权重,一个手眼通天,她一边吃着早餐白粥,一边叹自己,白重生一遭了,前世被困在宁王府后院,能得到的信息和帮助太少了。
    想到宁王府,她便又多问了嘴。
    阿环便将其他事也陆续告知她——
    这会儿宫里宫外都传开了,林觅双胆大包天要谋害贵妃,被督公当场诛杀,宁王原本因着前端时间庶子被杀就大病一场,如今更是病得起不来身,宁王妃在府里哭得墙外头都听到哩!
    林皎月眉头微皱,觉得这事儿也很叫人担心。
    宁王是个极有城府且能忍耐的人,纵使庶子和世子妃对对方而言都不算什么重要亲人,可全被顾玄礼一人杀害,打得都是他的脸。
    还有李长夙这种“青出于蓝”的伪君子,他真能如督公所说,不计较杀妻之仇吗?
    阿环不知林皎月所想,她听到这消息的第一时间,先是被吓了一条,可转头想想,二姑娘欺辱夫人这么多年,如今被督公掐死了,虽说,虽说手段有些惊悚了,可她只觉得出气!
    原本二姑娘上次在宁王府坑害夫人,她便气得吃不下饭,也是夫人心软,甚至还劝说督公不动手,否则早在那日,二姑娘便没命了。
    她家夫人心善,能遇到个替她出头的督公,真是太好了!
    林皎月稍作考虑,带上阿环与乘风一道回了躺伯府。
    嫡姐的事,既然全城皆知,那祖父必然也知道了。
    昨夜事发突然,她无法置喙也不能阻拦,遥想前世,祖父因阆哥儿去世,加上可能知晓了大伯父与宁王府密谋,参与了谋害阆哥儿的事,接连受到打击而逝世,林皎月担心他会因嫡姐的事同样伤心,便立刻坐不住了。
    南坪伯府里一片凄风苦雨,林皎月刚进府,周氏迎面冲过来,险些要攥住她的衣襟,将她掀翻在地。
    幸好乘风眼疾手快,飞快冲到她面前抬手一挡,反叫周氏受了冲击,狠狠摔倒在地。
    她瞬间尖叫嘶吼出来,全府几欲都能听见哭骂声里的崩溃与癫狂:
    “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林皎月站稳脚步,阿环赶紧替她顺气,闻言气不愤,可周氏毕竟是伯府的当家主母,她只能气急呵斥:
    “周夫人自重!我家夫人是命官夫人,岂容你这般冲撞!”
    周氏声嘶力竭:“命官夫人?你就是仗着绑上了那只阉狗,当了他的对食,才叫他杀了我的双儿,是不是!”
    她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一贯端庄的发饰早已松散得如同个疯妇,哪怕乘风一把将她擒拿跪倒在地,她仍旧瞪着那双怨毒的眸子,死死看向林皎月:
    “你说话啊!怎么不敢回答我!双儿究竟哪里惹了你,要你和你那阉狗丈夫如此残忍对她!!!”
    南坪伯与林茂年听闻林皎月回府,又恰逢周氏发疯,全都匆匆赶过来。
    南坪伯年纪大了,边走边用帕子掩着咳嗽,林茂年回头看见如风中残烛一般的父亲,匆忙的脚步微顿,蹙紧的眉头也不自禁颤抖一瞬。
    他的父亲曾是这座府邸的支柱,可他老了,二弟也死了,这伯府交到自己手中,自己都做了什么啊……
    “愣着干什么,快去拦住老二家的啊,咳咳……”
    林茂年回过神,咬了咬牙,吩咐府中下人赶紧将伯爷搀扶好了,自己再大步赶去。
    刚到院中,见到的便是周氏竟想挣脱侍卫,张牙舞爪唾骂林皎月的模样。
    林茂年深吸一口气,可紧接着,被阿环搀扶的林皎月出声了。
    她平静的甚至带着几分冷漠地看向周氏:“夫人这么说,是在质疑圣上的评判吗?”
    周氏一愣。
    曾经不值一提的孱弱庶女,不知何时,穿上了连她都鲜少能得的好料子,头面精贵,妆容也明艳得体,
    她站在自己面前,仿若真是个高高在上的贵女,来嘲笑如今已经一无所有的她……
    林皎月松开阿环的手,交叠挽在腹前,腰背笔挺,无比郑重且决绝:
    “圣上已经决断,昨夜是二姐姐欲对贵妃娘娘行不轨,她的衣物上有太医证实的红花与麝香残留,那些东西若非她在宁王府沾上,最后惹祸上身,难道是我与督公在宫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嫁祸过去的吗?”
    “且夫人再不信,大可托人去问问当夜宫中当值的宫人,可是二姐姐不顾我的阻拦,毅然把我一道拉去的现场?我甚至还没追究,二姐姐当时、甚至是以往那么些次,想对我做什么呢!”
    周氏满面骇然哑口。
    林皎月便知道,她猜对了,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林觅双都恨毒了自己,对自己从无怜悯和善意,而周氏作为她的母亲,自然也都知情,
    早年的磋磨,甚至宁王府那桩意外,或许周氏都知晓,甚至给过林觅双提点,否则她一个深居王府的世子妃,哪来的那么多机会接触那么恶劣的药呢?
    可今日是在南坪伯府,林皎月不愿将那些事摊开了说,否则祖父听了难受反而不好,只要周氏知道她在说什么,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周氏宛若被攥住了心脏搓捏挤扁,乘风没再用劲儿,她整个人便瘫坐在地上。
    中秋刚过,凉风瑟瑟,她却已如从水中捞上来,泪水与冷汗浇透身心。
    她怎能相信双儿咎由自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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