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着一个巨大的、足有半人高的行李箱。
基贝拉的小道泥泞、秽物溅上沉枝的裙摆。
对于不常见到亚洲面孔的东非人来说,中国人的长相在他们眼中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小姑娘捂着嘴,小声凑近。
哥哥,这个姐姐跟你一样耶。
她太小了,措辞往往不太恰当准确,还不太会表达“长得”这一类副词。
“她跟我不一样。”于屹轻捏着对方的小脸蛋。
“我们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各有各的路。”
他使了个眼色给外面候着的手下,对方会意,不动声色地跟在女孩身后,为她警告走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有时候相遇、相伴走一段,并不意味着就是同类人。”
“那不是一类人,会怎么样?”小姑娘睁着双懵懂的眼。
“会走散吧。”
“那还会再遇见吗?”
于屹一怔。
“有缘分的话,或许会。”
“在哥哥的家乡有一首歌,叫人生何处不相逢。”
——某月某日,也许再可跟你共聚重拾往事。
(回忆篇·完)
*
从格鲁梅蒂河流域回来后,沉枝没有多在肯尼亚逗留。
她声称自己一切安好,没受半点伤,也不肯接受协会安排的体检和心理治疗。
除了腕间那处颜色浓重的纹身正在缓慢结痂、脱落,生出细密的痒以外。在黑市的七天,更像是一场梦。
于屹留给她的痕迹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化,最后只剩下手腕那一丁点被咬破的疤。
大多数时候,沉枝总是把手缩进长袖里。
她去问过那家纹身店,对方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覆盖的纹身颜色下手重,不可能完全洗干净。”
“如果你坚持要洗,或许这会是一个恐怖、丑陋的疤痕。”
“它会伴随你的一生。”
老板娘苦口婆心,顿下来一叹:“还洗吗?”
女孩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来,于屹当初带她来纹身的情景。
那时候他固执地抿着唇,非要一只不会飞的雀鸟。
他曾经一心想拴着她。
但是现在,她自由了。
“不了,我想回家。”
丹尼将她送到了机场,褐色的眼里满是歉疚。
“我想,我还是欠你一句对不起。”
沉枝冲他摆摆手。
“下次来是什么时候?”
“雨季结束的时候,我会再回到肯尼亚。”
沉枝乘坐的从内罗毕飞回国的飞机落地后的一周后,当地爆发了一则引起举国关注的新闻。
当地野生动物协会协助警察局在一个废弃工厂内缴获了数以吨计的象牙,抓获盗猎者无数。
渔网收缴,打捞捕尽k逃脱的余党。
沉枝特意调了新闻来看,公示的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都没有在被逮捕名单中看见那个中国男人。
鼠标继续向下滑,是象牙焚烧现场的烈焰浓烟。
她拧着眉头看了会儿,拨了个号码:“丹尼,那天之后,格鲁梅蒂河附近有没有再往回传什么消息?”
“比如…有没有人逃出来?”
北京时间下午四点对应内罗毕正好是早上九点,对方很快传来消息。
“没有。工厂附近和格鲁梅蒂河流域周围几乎都快掀开找了,连只老鼠都没放过。”
他安慰沉枝:“你放心吧。虽然后来现场报告没找到遗体。但是鬣狗那玩意儿,拖去窝里吃干净了也不是没可能。”
那头犹疑地应了一声。
“丹尼,肯尼亚的雨季来了吗?”
“快了。”小伙瞅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内罗毕上空是乌压压黑沉一片的云,蓄力待发,积攒着准备随时倾泻尽空气中的水雾。
“那就好。”没有多余的寒暄,沉枝“嘟———”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作者:看我真挚的眼神(真的快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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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何处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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