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时,天已经黑透了。屋檐下挂了两只灯,屋内也点了灯。从外看,门就是一个明亮的四方小口,再远点看,整个屋子就像是蛰伏在黑暗中,露出两只眼和一张嘴的怪物。
后面的人见姜见月停下,以为她终于怕了,自己的差事得了开始的机会,正向前时,姜见月已步入那怪物的口中。
他们望着屋子,反而自己心生寒意。
屋内正首端坐的是沉湖,边上王求章垂头拭泪,地上跪着沉珏。所有人都不出声,屋内是完全静默的,连王求章的眼泪都是悄无声息的。
然而姜见月进入的那一刻,沉湖的目光刺来,仿佛戏台上的锣鼓一响,台上众人开始自己的表演。王求章用红肿的眼睛看了她,又快速移开。沉珏虽背对着门跪,却也知道是姜见月来了,肩胛骨收缩了一下。
姜见月不是不忐忑,计划当然会有失败的可能。
沉湖看她的目光,她实在太熟悉了。他不愧是姜繁意志的执行者,他简直就是另一个姜繁。
他轻蔑厌恶的眼神与姜见月梦中姜繁的模样逐渐吻合,姜见月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想不起姜繁的面容,姜繁在她的认知中变成了两个不具象的字符,她只知道关于他带来的一切伤害,却无法在脑海中勾勒出父亲的面容。
正因如此,对着沉湖的脸,姜见月心中对姜繁的怒火正不断燃烧。
沉湖留着姜见月无非是因为她有利用的价值,在青州有一个京城侯府的亲近是何等便利与光辉的事情。
可现在要到京城去了,永平侯甚至不愿意让这个女儿回京,这样的姜见月又有什么利用价值。沉湖虽严格遵照永平侯的意愿,却也在一些时候对永平侯的作为感到一些不解,不过此刻沉湖看着姜见月明亮的双眼,以及她忤逆的姿态,这一切都令沉湖反感,同时也让沉湖明白,为何永平侯在信中如此冷漠。
天底下所有的父亲都会理解姜繁,有一个不听话的忤逆女儿败坏了门楣。
“跪下!”
他被桌上的杯子都扫到了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很聒噪,沉湖皱着眉,打算直接让姜见月死在青州。
沉湖没想到她一个寡妇居然能把沉珏勾引了去,他虽恼恨沉珏不争气,却认定姜见月才是罪大恶极的元凶。今日连着沉珏一起罚,目的只是让他以后听话,若沉珏和一个普通的侍女偷情,恐怕沉湖都不会太生气,甚至可能不生气。
毕竟这是男人的常态,可沉湖不能容忍沉珏与姜见月偷情,他能看不出吗?这二人中,分明是姜见月占了主导。他情愿此刻面前两个人颠倒一下,站着无畏反驳他的是沉珏,地上那个懦弱的废物才是姜见月。
沉珏紧张得身上的肉块痉挛,两只手都恨不得在地砖上扣出痕迹,是他大意了,竟然被母亲发现。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赵易告密。
沉珏这样狼狈跪着,仿佛前几日在文宴上意气风发的是另一个人。
他不过是个偷穿华服的小丑,如今再度丧失光鲜的外表,回到本来的面目罢了。
因此,你让沉湖如何不气,面前这强烈的对比,让他恨不得连沉珏一同废了,可他还不行,他只有这一个儿子,沉家还要指望沉珏进入官场重振荣光。沉珏愚蠢,这没关系,他自会帮他打点好一条高升之路。
除了太子党的提携,等沉瑶嫁给汝南王做了王妃,他们沉家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了。沉湖完全不在意汝南王应当是他的同龄人,对女儿做人继室这一点,他展现出过分的开明。
“瑶儿嫁过去就是正经王妃,她素来有脑子,到时候好好管理王府,难道不得王爷欢心,下人敬重?”
他一心要让女儿替儿子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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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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