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见月不会容许自己的丈夫纳妾,可这是假若……
在这种假设里,姜见月还是不会与这个妾室作对。她为何要为难一个本与自己无关系的女子?
和她有着契约的是那个与她共拜天地的男子,是他先背叛了契约,招惹另一个女子。
为何夫人们的指责往往只针对妾室呢?
姜见月说自己不会在意妾室,许是因为这是一个假设,她站着说话不腰疼。因为她本就没有丈夫会纳妾的烦恼。
她看到郦桃好奇地看着裴韫玉怀中的孩子,小心翼翼地伸手要去抱她。
姜见月没有丈夫会纳妾的烦恼,昙云、郦桃亦没有。
所以她们不在意。
远离男人,她们就不会因为男人而内部分裂。
而女子们绕着男子转,难道都是因为爱吗?还是说是围绕着男子的权力转?
“她叫什么名字?”郦桃抱着孩子问道。
韫玉道:“今日新取的名字,叫裴清辉。”
“咦?是跟着你姓吗?”
“正是随我姓。我随母亲姓裴,这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自然也是姓裴。”
昙云好奇道:“那你母亲也是随你姥姥姓吗?”
裴韫玉摇头:“我母亲随父姓,但我的姓只是我母亲的那个裴,与姥爷无关。”
“这倒很有趣。”
昙云见姜见月如此感叹,心知她对自己的姓氏颇为介怀。
永平侯如此待她,她却依然被冠以姜这个姓氏……
李迟来找苏谩,却被告知他正在沐浴。
“这个点沐浴?”
“是。烦请殿下等一下。”
“这不妨事。”李迟想到苏谩日常喜洁净的怪癖,笑道,“你家公子先前在干什么?”
“和沉少夫人谈话。”
侍者想到苏谩出来时的脸色,想来二人的聊天是很不愉快,不过他并没有多嘴。
两盏茶的工夫后,李迟才等到苏谩。
身上还带着水汽和浓重的皂角香,苏谩的面色很苍白,仿佛是在水中泡得太久了。
李迟看了脱口而出,惊异道:“苏兄你可还好?”
“谢殿下关心,我没事。”苏谩又是那副冰冷的神情,公事公办问起李迟为何而来。
“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不过情况并不乐观。正如我们一开始想的那样,寻一个二十年前的人哪怕限缩范围到一个小小青州,却还是大海捞针。”
“必定已改名换姓,他干出背主的事情,不是临时起意,依仗裴相的权势,准备几份假户籍也不是难事。”
“若是好找,裴相当年恐怕就直接杀了他灭口。”在苏谩的认知里,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前途大好的年轻人会抛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许是为了爱情,他还是和裴家的小姐一起私奔的。”
这个解释一样荒谬。
“找不到便找不到,向来是欲加之罪不患无辞,何况裴峰这罪可是真真切切存在过。”虽平时看上去和善,但李迟毕竟是天皇贵胄,此刻肃着脸便显出冷酷与无情来。
“难得忙里偷闲。你我倒可以趁机在此地多待几天,让裴峰提心吊胆。”但说着说着,他又是那个再和善不过的恭亲王世子了。
苏谩垂下眼。
“你可还好?身子不适?”李迟关心了一下,他瞧苏谩的脸色是越发不对了。
“没事。”苏谩摇摇头。
“听下人说你表妹刚来看过你?可是她惹你生气了?”
苏谩一愣。
李迟难得见他这般失了分寸的样子,颇觉有趣,“能惹得苏兄情绪如此外露,姜表妹也是个奇人,改天倒要再好好认识一下。”
他不过随口一说,可苏谩想到方才姜见月的话,不由得晃神。
连李迟离开,都是边上的侍者提醒他才注意到。
匆匆回到内室,苏谩站在屏风后,有些屈辱地拉开自己的衣服……
裤子褪下,大腿上的雪白绷带渗出红色的血迹。
苏谩的呼吸骤然急促,他一掌撑住屏风,手指用力地嵌入雕花纹饰里。
指尖被挤压得充血,他却像毫无知觉一般。
姜见月……
姜见月……
仿佛恨意可以掩盖疼痛,他一次又一次地默念她的名字。
太可笑了,他居然会被一个妇人威胁,甚至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寡妇。
姜见月胆大包天。
她不仅敢打他,甚至敢用刀尖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忍一下。”她用帕子堵住他的嘴,那时他的贴身玉佩已被抢入她的怀中。
“一块玉佩可不够,万一你说是我偷走的可怎么办?”
所以她用刀尖在他腿上留下一个“姜”字。
血仿佛是从刀尖溢出的,姜见月为这样的奇异风景着迷,于是刻得极深极慢。
苏谩原先挣扎,后来既觉反抗无望,又不愿被她小觑了,因此一声不吭,安分地由她。
使得这九画的字也刻了半天。
“好了。”她的语气中带着欢快,仿佛是完成一份繁复的课业。
她眉目中的轻快很好理解:为着他们彼此间的清白,准确来说是苏谩为着自己,他将听命于她。
“你真不怕我狠心把这块肉剜去。”苏谩的额上挂着冷汗。
姜见月不以为意地笑了。
这笑充满了对苏谩的蔑视。
天旋地转,苏谩的身后是冰凉的地砖,他觉得下一刻他就要昏死于此。
但没有。
姜见月扶起他,近乎温柔地替他把衣服穿上。
“小心点,别被你的人发现了。”说话时,她的呼吸就在他的耳畔。
姜见月离开时,苏谩衣着整肃立于客室,仿佛一切如常。
只有他知道,自己腿上的伤口,正隐秘地流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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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八、欲加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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