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主子息怒……”
那心腹被赵兴德毫不留情面地对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马上摆出一副瑟缩又畏惧的样子让赵兴德勉强松开了他。
被人出主意给妻子找小倌才能赔罪,赵兴德只觉得他家的这些阴私放到整个大梁朝都是独一份。可是气怒归气怒,端王不中用,嘉柔殿下眼看着四平八稳地上位,他还能如何?
当然他倒是不觉得自己窝囊,只一昧地把这些逼他这堂堂辅国公府长孙低头的罪过,归到了那总是能绝处逢生的魏怀恩和后院那个作风浪荡的妻子身上。
贱货,一个两个全都是贱货。
就算……就算他这身子不中用,可是就要被这些女人骑到头上为所欲为了吗?
她们一定在背地里笑话他,一定的!
魏怀宁那个贱人找了那么多小倌,把他的颜面放在地上踩,要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狗屁公主,要不是祖父和亲父亲母劝他大局为重,他早就舍得一身剐也要把那贱人碎尸万段。
赵兴德这些年来一直以风流之姿示人,可实际上连与魏怀宁的新婚之夜都是服过大补的汤药才勉强成事。
隐疾不可说,床笫之间他也一直以折磨女人为乐,虽然没几个人知道,但是他的扭曲人格确是实实在在让所有身边人都战战兢兢。
护卫们紧张地交换着眼色,求救的目光只能投向那位还敢在赵兴德面前说上几句话的心腹。
心腹心中叫苦,要不是为了辅国公对他们一家的知遇之恩,让他得了荫蔽才能到未来世子身边做副官,谁愿意伺候这样一个不知哪句就会惹来鞭打的主子?
“主子,您这么久都忍过来了,端王殿下眼看着靠不住,属下知道您为了国公府一直退让着,可事到如今也不差这一次了是不是?”
心腹这次和赵兴德拉开了些距离,跪在不远处,防备着赵兴德再度发疯,小心地把这些话劝出口。
“接着说……”
赵兴德坐在椅子上,头靠在椅背上,紧皱着眉头闭起眼睛,压抑着怒火让他说完。
心腹悄悄松了口气,好在这个混不吝的少爷至少还能听得进有关国公府的话,再疯也知道利益为重,于是便大着胆子接着说道:
“之前咱们一直和端王走得太近,以为嘉柔殿下一介女流终究要为端王让位,但是现在大势所趋,咱们只能暂时通过嘉福殿下的关系好好搭上嘉柔殿下这条线。
属下知道您受不了这一而再再而叁的让步,但是主子,只要咱们能在嘉柔殿下那边站稳脚跟,到时候要仰仗的还不是咱们国公府和少爷您的才干?
嘉福殿下说到底不过是一介妇人,就当是个玩应儿,凭主子的本事,以后有了前程,那嘉柔殿下又怎么会看不出谁才是得用之人?”
心腹的话句句说在了赵兴德憎恶魏怀宁与魏怀恩又不得不暂时妥协的虚伪内心之中,他自然知道现在必须和魏怀宁缓和关系,却总是跨不过这道坎。
好不容易在端王面前得了脸,扬眉吐气了几日,凭什么还要把这逍遥的日子活回去?
不过他倒是拎得清,心腹说得句句在理,只要把那贱妇当成筏子,等到站稳脚跟之后,他国公府的从龙之功又不是靠那贱妇才立下的,任谁来也管不得他的家事。
忍一忍,就忍这一次就好了。
赵兴德自以为盘算清楚了,便命令心腹去挑几个机灵的伶人买回来,给那贱妇赔罪。
于是他带人闯进兰芳阁的时候,端的是一副既往不咎的模样,甚至还拱手向脸色发白的魏怀宁鞠了一礼。
“殿下,这几日是兴德吃醉了酒,行事鲁莽了些,喏,这几位算是送给殿下解闷的,以后咱们还是如往常一般,如何?”
魏怀宁本来在门被踹开的时候被青云护在了身后,但是她虽然被赵兴德吓得发抖,却还是拽着青云的手把他拉开,警惕而防备地看着赵兴德这一副比台上的角儿都不输的唱念做打。
无耻!
他怎么能这样轻描淡写的把她那些伶人们的性命说成是行事鲁莽?怎么能把软禁她这堂堂嘉福殿下的行径就这样揭过去?
还送新的伶人给她?这是在羞辱她人尽可夫?
“赵兴德,本宫不想再看见你了,看来是本宫的妹妹有本事,让你们这些狗东西的好算盘落空了?现在想求和?晚了,晚了!”
魏怀宁瞧着赵兴德碎裂的表情,就知道她说的一点不错。想到这里她就觉得痛快极了,恨不得乘胜追击,骂得赵兴德七窍生烟。
“你当本宫是傻的,要给你这两面叁刀的烂人求情搭线?做梦去吧!你把本宫折磨了这么久,本宫受够了!等嘉柔妹妹回京,我就要同你和离!
你这种人,就等着进大狱吧,你们国公府到你这里就完了!”
眼看着赵兴德的拳头攥得死紧,那心腹见势不妙马上出来打圆场:
“殿下莫要说笑了,夫妻之间哪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不过都是各自气愤上头时候的冲动罢了。我家少爷这次是来同您赔礼道歉的,怎么能把和离这种事随随便便说出来呢?”
“你又算什么,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魏怀宁胆气一足,也不管现在身边只有青云一个,她连赵兴德都不怕了,何况这个一直在他身边跟着的人。
“魏怀宁!你这贱人有完没完!”
赵兴德受不了自己的脸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魏怀宁踩在脚底,几乎就要上前动手。
但是心腹和护卫各架一条胳膊拦住了他,心腹凑在他耳边急声说着:
“主子主子,您别忘了这桩婚事是圣上亲自下的旨意,嘉福殿下不满也不满这么些年了,可是就连皇后娘娘都不曾站在她那边过,怎么可能和离?”
安抚下赵兴德,那心腹又上前一步态度恭敬地对魏怀宁说:
“殿下这些气话在家里说说便算了,何必闹得这样难看,让皇后娘娘和国公府也为您的事焦心呢?”
魏怀宁一下子就听出了他话中的警告和讽刺之意,想起那个把她推进赵家的火坑却只会让她忍让,甚至还劝她讨好赵兴德这个烂人的母后,她更加气怒。
“狗奴才,本宫的事也轮得到你说叁道四?”
“魏怀宁,别和个疯妇一样。”
赵兴德指着青云对她威胁道:
“和离不和离的事,你比我还清楚根本没人向着你说话。你以为纵你这么多年浪荡,是我国公府软弱?
这桩婚事是陛下赐婚,是看在我国公府的功劳上才许了这桩婚,可你把我们赵家当成什么?你以为你做的这些事天下都不知道谁对谁错?
我不过是杀了你几个伶人,还给你就是,但是你要是把这事闹大,要是敢不听我的话,我倒要看看你还保不保得住你身后那条阉狗。
魏怀宁,你就没想过,若是真和离,你还能去哪?佛寺?嗤,这几年你活得这样放荡,还真以为一点代价都没有?到底是谁在做梦?你好好想清楚再说!”
青云知道赵兴德的话其实一点不错,他跟在魏怀宁身边,自然清楚宫城之中哪怕是她的母后都没有把她的喜怒哀乐放在心上过,更不会为了她的这些委屈为她出头。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有了这桩完全把她当成联姻工具的婚事,才让她的所有行为都被放在了后宅妇人的尺度中评价。
她不敬公婆,不敬夫婿,整日只知寻欢作乐,连国公府都不愿再去,这一桩桩一件件,绝无可能让永和帝和皇后点头允她和离,甚至还要指责她无法无天,非要将臣子作践到泥里。
可是她从来都是被动被推进这暗无天日的命运的,没人在乎赵兴德是如何对待她,把她的所有期待都打碎,让她知道自己嫁了个怎样的无情而变态之人,却只能把青春耗在这里。
青云太知道自己这卑贱的身份在此时此刻有多无力,他甚至都比不上那个敢插嘴的赵兴德心腹。他只能默默牵住魏怀宁的手,让她知道他在这里陪着她。
魏怀宁听到赵兴德的这番话,想都不想地挡在了青云身前,就像那日在血流成河的花厅之中护住他一样,她分得清谁才是唯一一个会永远站在她身边的人。
没有父皇,没有母后,没有夫君,甚至连兄弟姐妹都不可能为了她一人的好恶去得罪辅国公府。她就是一直被要挟的无根之人,就算有了这个公主身份也身不由己。
但是她得护着他。哪怕要被她最厌恶的人利用也没关系,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妥协,一次又一次的利益交换,只要她还有能交换的东西,还有被利用的价值,她就能护着青云。
用她所有的所有,换他一个就可以了。
她已经知道在这个世上她唯独不能失去的是谁,因为她拥有的只有他。
“你想要我做什么?”
她妥协了,但是唯独这一次她一点都不觉得向赵兴德低头是一件屈辱的事。
因为这一次不是为了所谓的夫妻和睦,不是为了各自的体面,更不是为了母后要她换取的利益。
她在为了自己,终于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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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十五二三其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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