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付还亲自送来,能没有原因?熬过这一关,他就是一把刀。你不敬也得敬,就算他有一天会割伤自己,那之前的风光你难道不放在眼里?”
那锦衣卫想了想:“头,我听你的。”
“一看你小子就是什么也没懂。”韩百户起身照着他的屁股来了一脚,“起来,跟我进去看看,别让他把人都弄死了。”
说韩百户不高兴这个差事是不可能的,虽还没有升官,但他能感受到自己在镇抚司的地位已大大提高,就连吴策和他说话时都客气了不少,说到底锦衣卫就是皇家鹰犬,鹰犬嘛,是放出去吃腐肉,吓唬人的,大部分麻烦事,既是机遇也是危险。
富贵险中求,不外如是。
杨高孟正在擦拭手上鲜血,棉布帕子染成红色,被他仔细塞到了衣袖里面,看到进来的韩百户二人,脸上勾起了亲近的笑容,如果不是场合有问题,气味也不对,倒真叫人如沐春风。
“杨公公,审出什么来没有?”
杨高孟摇摇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熊家小姐的贴身侍女也不行?”
“也不行。”杨高孟好声好气回答了,“这么大的事,应该不会叫她知道。唯一能确定的是,熊氏没有身孕,是清白身。”
韩百户松了口气:“这就好说,这就好说。天总算塌不了了。”
另一个锦衣卫问道:“要嫁人的姑娘,自己没有问题,娘家也没有问题,还能是什么?”
杨高孟沉思片刻:“你们说,她有没有可能已经许了人家?”
“许了人家?”韩百户把他的话重复一遍,细细琢磨,“公公是说,为了能进宫,熊家隐瞒了消息,把夫家灭口了。”
“不,灭口了不会如此慌张。熊氏貌美,兄长又不是一般人,她能嫁的人非富即贵。正因为夫婿还活着,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随时可能跳出来,他们才昼夜难眠。”
好么,这也不比带孕在身进宫好上多少。
韩百户出了一脑门汗,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说什么,望着杨高孟等他继续说。
杨高孟明白他在等,也不藏着掖着,冷静说道:“眼下只能往外查。”
“往外查。”韩百户复述一遍,懂了,“去查张来释?”
胖锦衣卫吓了一跳,熊家的人怎么样,他想着总是无关的,可查人的事儿总得他们来干啊!这是锦衣卫的活儿!
“这不好吧,责任谁来担?”他急忙问。
韩百户瞪他一眼:“闭嘴,没你说话的份。”
“我来!”杨高孟道,“不瞒二位,我的身家性命全在这个案子上,查出来活,查不出来死。无论得罪谁,我都可以担着,绝不牵连大家。”
韩百户和手下面面相觑:“既然如此,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凭公公吩咐。”
———
秦淮河的生意,到了冬天也不会停歇。
碧波上了冻,自有人花大价钱砸开,放上画舫,画舫里再放上火炉,供老爷们玩乐。
霓绢彩旗,轻纱暖袖,灯影绰绰,喧嚣繁盛如人间仙境,纨绔子弟们在这里大把大把地花钱,流水的金子银子从此处消失,称得上天下头等的销金窟。
丝竹声与酒令声中,韩百户带着人,与杨高孟一起来到了河岸的阴影处。
“张来释在哪艘船上?”
有人指了一下。
韩百户看向杨高孟:“我们是不是找一艘船划过去?”
杨高孟道:“有我们的人?”
韩百户自信一笑:“京城里的酒楼楚馆,至少八成都有我们的人。”
“那就先靠过去看看。”
韩百户下了命令,不多时有一个龟公跑来,恭敬行了礼,领他们到一艘不出众也不会叫人轻看了的画舫上,舫上的姑娘们十分有眼色,收了琵笆古筝,全回到屋子里去,不发出半点声音,好像不存在似的。
两个仆役拿起桨,画舫飞快驰向河中央,停泊一会儿后,不留痕迹地飘向张来释的船。
“恐怕不能直接拷问。”韩百户为难道,“圣上到底没有命令,这样的事传出去也没有解释。”
杨高孟道:“找个姑娘去把他灌醉,给他下药,先试试套话。”
“行。”韩百户同意了,“我去吩咐。”
很快的,他从屋中的姑娘里选出一位,这位姑娘长得不是十分美丽,但身上却有股楚楚动人的气质,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人时仿佛有朦胧雾气,惹人怜爱,下意识地觉得她可怜,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好。”杨高孟为韩百户的眼光赞了一声,“就她了,找个由头让她过去吧。”
这位姑娘上了张来释的船,自称是别人介绍过来,专门陪酒的,张来释平时常被人巴结,似乎并没有怀疑什么,在药物和酒精的作用下,很快就倒伏在桌上,被众人搀到房间的床上躺下休息。
凭着锦衣卫的身手,韩百户带着杨高孟避开众人来到房中。
姑娘道:“大人,他已经醉了。”
韩百户嗯了一声,推推张来释,张来释摆了摆手,嘟囔几声,翻身裹紧被子。
“他最近常来?”杨高孟问道。
姑娘见多识广,认出他是个太监,低着头小声道:“回大人,张都事连着半个月睡在这里了,从没回过家,每天点不同的人作陪,一掷千金,花了不少的银子随意打赏。大家都说,他约莫是发了一笔大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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