祉敕这边虽没有继续露面,它在湖底的身体已经包揽了大部分流水,就像是将杯子伸进小坑中去盛水一般,燕雀湖对此时的祉敕来说,就是这样狭小的地方,转移一整座湖的工作,也成了再简单不过的任务。
它现在才真正意识到了朱标对它进行的改造是多么可怕。那一个玩笑般的称呼,什么“大明王朝的最后一道防线”,实在是名副其实,毫无虚假,有朝一日,不论是外族入侵,还是大妖过境,皇宫所在的城池,就是大明最坚固的后盾。
“起。”
祉敕奋力一跃,携万顷湖水离开土地,悬浮空中,燕雀湖底顿时只余下一些湿漉漉的泥沙,一些恰好留下的小鱼小虾在上面蹦蹦跳跳,茫然不知所措。
小金龙见状猛吸了一口气,将其全部吞入腹中,身体一弓,又吐出一股清冽激流,连带它们吐在了金色巨碗里。
幸好祉敕此时正沉浸在自己伟岸的形象里,没有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否则一定又会大声叫嚷着什么有口水之类的鬼话。
“你和它一起去鄱阳湖。”朱标吩咐道,“椒西会在那里等你们,结束以后不要久留,快点把祉敕带回来。”
金龙点头表示知道了,冲上云端示意祉敕跟着自己去追那些走远的鸟儿。
光芒消散了许多,化虚为实凝聚在祉敕身边,没有先前那么耀眼,只余一层淡淡的金边,好似昏黑夜里的宫灯,淡淡的透明,这也将会是紫禁城未来外部防护的模样,任何出入宫门的人,都逃脱不了这一层检查筛选。
“如此便大功告成了。”
紫玉杯与琉璃碗掉落下来,重回萧统的怀抱,他颇为感慨:“搬家么……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应天府到底繁华嘈杂,住在燕雀湖里免不了被琐事打扰。鄱阳湖的情况会好很多,慢慢就熟悉了。”
“嗯。”萧统沉声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出发前往鄱阳湖,天下水系相通,我们……”
“我们常来常往!”朱标率先将话讲出。
“好。”萧统笑了,“乌品它们虽好,始终不能与我谈心,等新宫建好了,我请你来做客,到时你一定要赏脸。”
“我会去的,慢走不送。”
萧统朝朱标行了一礼,朱标还礼后,他悠然迈步,离开湖边,朝着等在远处的申海宁万等妖走去,不多时与它们一起消失在一片忽然涌现的雾气里。
望着眼前空旷的大坑,朱标突然蹲下身体从里面拾了一点泥土出来,用手捻了捻。
长孙万贯不知什么时候来了,静静站在朱标身后低着头,双手垂在身侧,恭敬地等待着他开口。
“填吧。”
朱标把土扔了回去。
——————
以朱红色与琉璃瓦色为主的殿宇高大巍峨,散发出厚重的神圣感,一眼望去,层层叠叠的宫墙看不到尽头,白玉石阶上的奉天殿气势恢宏,位于紫禁城中央,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威严。
空旷深邃的宫城里,个体的大小接近于无,每走一块青砖,每看一眼身侧,都能体会到这是一座何等庞大的建筑。
站在宫门上俯视下方,几乎可以把应天城的所有角落看个清清楚楚,相比之下,沐英在朱标小时候带他去过的那座高楼,简直像个侏儒般矮小。
落日的余晖中,栏杆与河水镀上一层薄光,远处传来的钟声悠长旷远,撞在半边红色的瓦上,凭空给人以骤然升腾的疏离和冷清,光影错落间,朱标和朱元璋两人走在通往主殿的阶梯上,仿佛是要脱离凡间,登上某处前所未有的神秘高峰。
“标儿,感觉怎么样?”朱元璋问道。
朱标知道他问的既是紫禁城,又不是紫禁城,于是停下来凝视着回首处足有两人高的石狮子,答道:“有点寂寥。”
“哎,这就对了。”朱元璋把他拉到身边,左手搭上朱标的肩膀,“做皇帝哪有不寂寞的。”
“父皇说得是,回去以后,儿臣就把这句话告诉母后。”因为这里只有他们两人,朱标也就没有顾忌,开起了玩笑。
“你看看你,咱是认真的。”朱元璋突然不走了,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下来,迎着火红的霞云眯起眼睛,似乎是要借着这半截的高处打量自己的宫殿。
朱标跟着坐下,微微侧头看向自己的父亲,朱元璋目光笔直,在护城河与汉白玉,还有那些高大的台墩上游移,他在看着眼前 ,朱标却认为他是在巡视自己的江山社稷。
夜间不敢长伸脚,恐踏山河社稷穿。
“漂亮啊,咱的东西真漂亮。”
他摸了摸身旁台阶右侧的盘龙石雕,说不出的满意:“咱那时怎么也想不到,咱也有当皇帝的一天。”
“从古至今,没有比父皇得位更正的开国帝王了。”
朱元璋笑了,并不否认,伸手指着远处的一座宫殿问道:“标儿,你是不是住在那间春和殿里?”
“是的,主殿偏殿加起来,大大小小有十几间,儿臣已经看过了,工匠们很用心,殿内的装饰用具都符合规矩。”
“你喜欢就好。”
“娘住的坤宁宫是儿臣亲自监修的,没有问题,父皇的乾清宫也……”
“你给咱等等,咱最近招你了?”
“怎么会?”朱标疑惑道,“父皇说的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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