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大汉道:“大师!这是王老道长捉回来的妖怪,是个大螃蟹,我先把他关在乙厅二十号了,一会儿有其他大人来审。”
和尚点点头,放他进去。
地牢里虽然阴暗,但是并不潮湿,也没有难闻的气味,干净整洁,每隔几米就点着一盏油灯,用的是鲛人油脂,长明而且稳定,火光很亮。
大牢的等级非常简单,也就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按照妖怪的本事和难捉程度来分类,螃蟹妖也未必有多厉害,只是体型太大,乙字后面多关一些小妖精,还没有那样大的牢房。
“就放这儿吧。”
关押妖怪们的地牢建在地下,进门以后,能看到一条特制的铁轨,铁轨绵延至黑暗深处,看不清有多长,上放着矿车一样的工具,把妖怪放在车上,人就可以推着它们走,省时省力。
到了隔间门口,大汉们把车停下,打开牢门,一推螃蟹,螃蟹就滑进了屋里,他们再把铁门关上,一拍门口的黄符,整个房间就自动亮起来,地上一条条的显示出胳膊粗的黑色咒文,发着金光,在四面墙壁上滚动,形成法阵。
不考虑老道士的绳子,地牢的防御措施也是很靠谱的。
大汉们退下,过了一会儿,门口就出现一个身着黑衣,拿着小本本的中年小吏。
他嘴里叼着毛笔,手里翻开本册,用手拉了拉悬挂在黄符旁的绳子。
绳子一拉,屋里生生流转的符咒就猛的一停顿,发出噼里啪啦的蓝色电光,电在了螃蟹身上。
这电光的声势虽然浩大,其实并没有多疼,只是特制的术法,维持在一个能将犯人叫醒,却又不会伤到它们的程度。
这里毕竟是牢房,动刑的话,刑房在隔壁呢,要讲究一些才是。
一直昏睡到现在的大闸蟹终于被电醒了,两只眼睛竖条条地立起来,直勾勾地盯着门外的小吏,缓缓地,缓缓地吐出一个泡泡。
小吏被它看得头皮发麻,办事处刚成立的时候,他就被调过来了,一来二去的也“接待”过不少妖怪,好的坏的都有,聪明的不太聪明的也常见,但是像这只螃蟹这么大的还是少,难免觉得有点不自在。
而且陆地上的妖怪还好说,水里的……大多模样奇怪,根本不能看。
他干咳两声,很快调整了状态,敲了敲铁门,先采取了温和的说法,说道:“里面的蟹听着,你现在位于应天府镇妖办事处的大牢里,有什么冤屈尽快招来,犯过什么法,杀过什么人,有什么仇家,也一并快说!”
来之前他已经做过了准备,知道这是个被误会的妖怪,没带什么私人情绪,想着很快就会结束审讯,走个流程也就是了。
谁知道螃蟹愣了片刻,说道:“我……是从……秦淮河里……来的,家在鄱阳湖。”
也许是睡傻了,也许是很久没说话,它开口后吞吞吐吐,慢悠悠的,半天才说完了一句话。
小吏神色认真,点了点头,在本上写下了住址二字,后面记上了秦淮河与鄱阳湖。
“为什么来应天?”
“我来探亲……”
“嗯,探亲。”
本上又加上探亲二字。
“探的什么亲呐?”
“找我表哥。”
“表哥是什么妖怪?多大了?”
“是只乌龟……岁数记不清。”
小吏皱着眉毛,面色古怪的在家属那一栏上写下表哥乌龟,心说这妖怪们果然是荤素不忌,饥不择食,逮谁娶谁,王八和螃蟹还能成亲戚。
“咳,探亲就探亲,为什么要在城中乱转吓人?你背上的膏药又是何用处?”
“我在河里……”螃蟹的精神恢复许多,说话逐渐利索起来,“我在河里游泳,突然有一道雷劈我,把我打成重伤……背上的药膏是我用来疗伤的,草药是自己采的。”
走廊里突然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道袍的身影慢慢靠近,闻言出声道:“小李啊,不用审它了!”
“啊?”小吏挠着头,疑惑道,“王老,您这是何意啊?不审可不符合我们办事处的规定。”
“你不懂。”老道士嘴里叼了一根鸭骨头,拍了拍小吏的肩膀,在他身上把油乎乎的手蹭干净了,才道,“能被雷劈的,无一不是罪大恶极的妖怪,不是干了伤天害理的事,就是沾染了大因果,和恶人恶妖有联系。”
“哦——原来如此。”
大闸蟹急了,钳子在绳子的束缚下咯咯咯地动,咔吱咔吱像把剪刀,这下它总算是醒透了,连忙道:“你,你,你别听他的,我什么都没干过!”
察觉到它的挣扎,地牢中的符咒自墙上退回,在一个变小的过程中,极致地膨胀开来,化作金色锁链一圈一圈地围住螃蟹,嗡的一声后收缩回去,将它捆了个结实。
“哦?这么说你刚才是在撒谎?”
“那,那,那倒也没有。”
这大闸蟹是吓得都结巴了。
“我,我,确实被雷劈了!”
“你看,它供认不讳。”老道士本想再拍拍小吏的肩膀,想到手上的油已经抹干净了,伸到一半就又缩回来,“把它送到刑房吧,你看它嘴硬的样子,没有十天半个月恐怕说不了真话。”
小吏同意,调整了推车,似乎准备叫人来动手了。
老道士背着手,咂着嘴,摸了摸胡子,准备出去看看食堂的老丈吃的怎么样了,天晚不安全,他还想着要送老丈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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