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朔,不是这样的,我不想这样。爱情不是生命里唯一一件重要的事,但我感觉自己就快溺死在里面了。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么,我爱上了一个充满生命力的人,自己却死了?
杨朔失去了连辩解的能力,这虚幻的幸福和具体的痛苦,都是他带来的。
穆之南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方式通常都是躲进书房。对他来说,磨墨是一件很疗愈的事,一块好的墨,手感丝滑,磨着安静无声,一点一点加水,再研磨,会有淡淡的松香混着麝香味散发出来,但是今天,穆之南心神恍惚,一直不停的加水研磨,直到溢出砚台,一滴一滴的顺着桌子滴到地上,他急着找抽纸,却不小心碰掉了砚台,正巧掉到旁边的茶几,盖在那副还没来得及裱起来的《雪山》上。
杨朔听着动静走过来,只见穆之南呆呆的看着那副被毁了的画,他一手抓着砚台,墨汁顺着指缝往下滴,像受了伤的血。
突然间,砰一声脆响,砚台被他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杨朔冲上去抱住他,抚着他的背平复着他的情绪,穆之南从盛怒的顶峰跌落,无力的靠在他身上,手垂着,仿佛摔那一下抽干了他五脏六腑全部的力气,只剩下一声低诉:对不起,不是有意弄坏那副画的,我
剩下的话被堵在嘴里没说出来。
别说对不起,穆之南,不要说了。
他的穆之南,平日里那么高傲那么有气度,此刻却像是没了魂魄,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向下的颓势,怅然若失。杨朔也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明明拥抱着,亲密无间的,他和他爱的人中间,却渐渐的竖起了一道墙。
杨朔拉着穆之南的手往卫生间走:去洗个澡吧,今晚早点睡好么?
穆之南却忽然站定,紧张的抓住他:你感觉到了么?
什么?
楼,是不是在晃?
杨朔反应很快,他抓了一包湿巾,塞给穆之南擦手,自己去客厅拿了件外套给他披上,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出门跑向楼梯间。穆之南跟着他一路跑到楼下,楼下已经聚集了一些居民,有些三三两两小声的讨论着,有些拿着手机打电话询问情况,穆之南的手被握太紧,已经有些疼了,他抽出手拍了拍杨朔:别紧张。
我高中在加州读的,那会儿经常地震,习惯了。你没事吧。
穆之南苦笑:没事,就是还得洗洗手,擦不干净。
他们在楼下待了一会儿,地震没有再来,人群也渐渐散去。杨朔还是抓着他没放手。
你听我说,没有解决不了的矛盾,只要你不放弃我,明白么?
穆之南点头:刚才跑下楼的时候我想的是,如果现在死了,咱俩的最后一刻居然不那么开心,是不是不太值得。
不许再说那个字!
地震没有发生在东海,是在一千多公里之外的地方,当晚十点,医院通知外科所有人员回医院紧急待命,做好支援灾区的准备。
穆之南简单收了一个双肩包,对杨朔说了句在家等我就出了门,然而他到了医院两个小时之后,杨朔背了一个硕大的登山包也出现在了医院。
最新通知,咱们医院是产科和儿科一起去。
普外神外和骨科呢?
一附院和逸仙医院。我们和他们坐一个航班,明天早晨六点出发。
这天夜里的六附院和往常不同,行政楼里灯火通明,时不时的就有最新的消息传来。齐院长说:又接到通知,灾区地形复杂,目前民航无法降落,要先等部队进去,才能派遣医疗团队。所有医护人员今天先回家休息,养精蓄锐,接到通知再出发。杨主任和孟主任留一下,哦对还有设备科。散会。
院长,我带队吧。杨存道抢先说道。
老杨,这次不一样,地形太复杂了,原则上40岁以上的医生不考虑,我知道你想去,但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不要去给年轻人添麻烦。
齐院长还从来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杨存道想了想说:嗯,你说的对,年轻人需要历练。
所以啊,你和百川留下来,医院也不能倾巢而出,咱们还有自己的病人,这次的主力是儿外、PICU和产科,让方轶康带队,穆之南杨朔和俞悦负责这三个科室。设备科和他们三个对接一下,我们自己带一批器械过去,免得到时候条件不够。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电视和手机里不停滚动着的新闻,让时刻待命的医生们焦躁不安,穆之南和杨朔回到家都走不到卧室,各自歪在沙发的两头就睡了,但也睡不踏实,手机的声音此起彼伏,杨朔接到了齐院长电话:小杨,如果让你统筹带队,能不能干?
能。我参加过飓风救灾,没问题。
好,那我就把这些医生护士们交给你了,你得把人管好了。
好的院长。可是方主任
刚刚突发心绞痛,这次去不了了。
穆之南起身不知道在找些什么,杨朔还在和院长沟通,他指了指门,示意自己需要出门一趟,杨朔点点头,找了纸笔记录了院长的交代。
杨朔,我知道这次临危受命你会压力很大,有问题一定要及时汇报沟通,打给我或者前线指挥部都可以,你们最重要的就是在救人的同时保证自己的安全。
明白,院长。
产科和儿科任务很重,目前你们要去的地方有两间学校灾情严重,还有一家县医院,据说有十几个待产孕妇被困,现在是九点,据说第一批部队已经进去了,快的话今晚就能出发。
好的,我明白了,院长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人也给您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第三十四章 出征
杨朔坐在飞机上的时候沉默的有点异常,平时的阳光和煦全都变成了冷峻,穆之南问:想什么呐,第一次带兵打仗,要怎么管理我们?
不是,我在想回来之后得找时间回美国离个婚,还想着用什么方法把你骗过去,结个婚再回来。
穆之南失笑:这都什么时候了,况且你知道我不会答应的。
知道,所以是不是可以把你骗过去灌醉,签完字你就跑不掉了。杨朔说的一本正经,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小杨领队,琢磨点正事儿不行么?还是想想怎么做好你的指挥工作吧。
杨朔皱着眉头看他:带个队而已,又不难。
会不会盲目自信了。穆之南想,但也不能说,只说:好,都听你的。
下了飞机的小杨主任和刚才判若两人。
有几点要求。第一,到达集合点之后,根据指挥中心安排,各自前往医疗点。第二,保持手机畅通,每天两次在群里汇报自己的位置。如果没有充电条件,可以由医院或指挥中心帮忙联络,务必保证自己的安全。第三,听从随行的消防武警或者部队战士的指引,遇到任何紧急情况先向他们求助。第四,心态放平,稳定情绪,该吃饭一定要吃饱,再忙也要保证一定的休息时间
穆之南在小杨主任的身上,看到了老杨主任指点江山的影子。随后他们二人在集合点分开,穆之南捏了一下他的手指。
注意安全。
保持联络。
穆之南第一站去的是一座几乎夷为平地的学校。此时是地震发生第二天的深夜,负责搜救的队伍说里面还有活着的孩子,等他们把废墟加固好了就能进去。穆之南背着一大包手术器械,爬进废墟,平时严格执行的无菌标准,在这样的现场下也没办法苛求。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个女孩,腰部被一条房梁压住,另一条斜着挡在她头上,所以没有被完全掩埋,女孩被发现了两个小时,补充了些水分,显得精神还不错。
我叫徐园园。她说,我就你们说的那种留守儿童。
穆之南一边给她做检查一边说:哪有人自己叫自己留守儿童的。
本来就是啊,我爸妈在外地工作,我住校,放假了才回家。叔叔,你是从哪儿来的呀?
东海。是个海滨城市。
穆之南绕到房梁后面才发现,小园的双腿冰凉,也摸不到股动脉搏动,塌下来的房梁阻断了腹主动脉,脊椎也严重受损,他按住了准备抬起房梁的战士的手,无声的摇了摇头。
他们从废墟里走出来,小战士问:穆主任,不能搬动她是么?
不能动,她脊椎受损,如果把房梁抬起来,会迅速的失血而死。
那该怎么办,救不了了么?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她坚持了很久,原本好像是躲在一个小空间里,余震被压住了,总算等到你们来
没办法了,这个情况也就,半个小时。
那
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去陪陪她。
不行,您不能一个人下去,我来。
穆之南找了一块毯子,给她折成枕头,小园好像感觉舒适了一些:叔叔,我没见过真的海,电视上看见的海边都很好玩的,有沙滩,可以光脚在上面走。是这样的么?
是呀,海边还有很多好吃的。我们那边没有很多耕地,更多的是渔业,每年开渔,都有很热闹的祭祀仪式。等你身体好了,可以去找我,我带你去看,非常好玩。
啊,为什么要祭祀,祭祀大海么?
对的,要感谢大海给我们提供食物,要祈求风平浪静,渔民都能安全归来,还要祈祷这次出海可以满载而归。
哦,爸爸妈妈每次出门之前,都要上柱香,拜拜祖宗牌位,也是这个意思对么?
是的。其实不光我们有这样的活动,外国人也会,有一年我去加拿大,靠近北极的地方,因纽特人会在捕猎后为猎物祈祷,他们感谢自然的馈赠,为灵魂祝福
小园说自己没有去过国外,穆之南就把他去过的地方,遇到的人,看过的风景一一讲给她听,起初她听得很认真,还会提出问题,渐渐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呓语。
叔叔爸爸妈妈是不是把我忘了啊,我都困了,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呢?
穆之南握住她的手:快了,再等一下。爸爸妈妈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小园,他们就快到了。
上次收麦子的时候他们回家干活,我想要个手机,我爸说过年给我买,过年还要等很久呀。我还跟他生气,一直到他走的那天我都没理他。我想爸爸了,我冷我不想要手机了,我要爸爸
穆之南把头转向侧面,强忍着不去看她,但很快,小园不说话了,呼吸渐渐的变轻,身边的小战士偷偷地抹着眼泪,穆之南俯身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园园,爸爸回来了,爸爸爱你,爸爸给你带了新手机,爸爸再也不把你留在家了,带你一起走好么
爸爸。
去临县的路,杨朔和俞悦走得很不顺利,绕过了几处有山石滚落的地方,被山体滑坡堵了两个小时,好不容易能继续走了,又遇到一处塌方,远远看着有个女孩站在路中间跳着向他们挥手,很急切的样子。
求你们救救我姐姐好么,去县里的路上被堵住,我们的车被石头砸坏了,我姐还压在下面呐,求求你们送她去医院吧
杨朔和一名骨科医生一起跟着她走,安抚女孩说:不要着急,带我们过去,我们是医生。
啊,医生,我姐姐是去医院生孩子的,她说不知道撞哪儿了胸口疼。
杨朔听闻,又跑回去:俞主任,一起去,是个产妇。
情况果然不妙,产妇双腿被卡在已经变形的车里面,动弹不得。她声音嘶哑:我不敢呼吸,一喘气就胸口疼。
杨朔给她做检查:血压80/55,心动过速。
旁边的武警战士问:需要叫几个人把石头挪开么?
杨朔说:先别动,她心音弱,颈静脉怒张,不知道是因为撞击伤还是腿被压住导致的心包积液。
俞悦说:胎心正常,你们叫救护车了么?
她等不到救护车来了,现在就要做心包穿刺,不然这两条命就没了。
杨朔的话,在场众人都听到了。
产妇面色苍白,语气万分急切:我没事,求你们了,救救孩子,已经38周了,先救他出来。
杨朔拍了拍她的手:别说话,孩子还好,先救你。
不行,医生我求求你,别管我了,孩子没有我还有爸爸,我活不了没关系。
说到这里,她开始恸哭,原本就因为心脏的病情呼吸困难,此时她哭的断断续续,难受的拉扯着胸口的衣领:医生,救孩子,不行了我呼吸不了,你们救孩子
杨朔眼看她开始挣扎,怕加重伤势,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你给我闭嘴!
好像被这句话吓到,产妇和俞悦都愣住了,俞悦从来没见过如此疾言厉色的杨朔,小杨主任在医院可是出了名的和善脾气好。杨朔沉下声音,一字一顿,语气诚恳但听起来更像是威胁:孩子我们会救,你也要救。你知道失去至亲的孩子是什么感受么,你能理解他一路战战兢兢长大有多难么,就算他从出生就没见过你,不代表他对你没感情,不代表他不会想你!他每想你一次,都提示着这是他人生最大的缺憾!你也知道38周了,你舍得么?不舍得就给我慢慢呼吸,不要哭,拼了命的活下去!
产妇听闻,不再反抗,努力的调整呼吸,不敢哭,但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医生,救救我们。
在场没有心脏科医生,心包穿刺只能杨朔来做,这个通常是在超声下的无菌操作,现在也只能将就着。他让人扶起产妇的上半身,仔细听着心音,叩出浊音界,选了剑突下的穿刺位置,他屏住呼吸,进针很慢,手指感受着穿刺的抵抗感,在抵抗感消失的那一瞬间停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俞主任,抽一下。
几乎是心包积液抽出的同时,产妇得以顺畅呼吸,他们暂时夹住管子,让骨科医生先处理腿部外伤。俞悦一直在监控着胎心,她笑着说:这孩子很乖很配合,他状态很好,放心。
到灾区的第三天晚上,六附院的医疗队在县指挥中心重新汇合,等待下一个任务指派。穆之南找到那顶帐篷,拉开帘子进去,杨朔果然在,抱着电脑正在打字,见有人进来,抬头愣愣的盯着他。穆之南给了他一个一如往常的笑容。
啊,穆主任?!
杨朔确实没认出来,灯光昏暗,穆之南披着一件武警的外套,一头微卷发由于没打理,四仰八叉的歪在头上,和几天没刮的胡子连成了一片,乍看上去,那个和迪士尼电影里走出的王子一样的他完全没了魔法,变成了扛着枪叼着烟住在森林里的猎人。若不是他笑起来的眼尾弯弯的,依旧准确的撩拨在杨朔心上,还真的要问一句您哪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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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CU》作者:青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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