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殿上就对福微公主逃婚一事大谈特谈,这不就是逼大宁向他西岐让步吗?
只是李炎到底是个帝王,他虽心中怒火中烧,面上却还保持着沉稳。
见那些臣子无人敢回话,便开口问道:此事也着实出乎朕的意料,只是调查至今,已有了眉目,不知西岐王可有兴趣,待接风宴后,再与朕详谈?
赫连同盛想了想,今日这下马威也给够了,再得寸进尺,说不定面前这位帝王反而狗急跳墙。他来大宁时,便做好了与这些人玩玩的准备,也不急于一时。
于是便道:既然大宁皇帝如此说,我再咄咄逼人倒是无礼。只是上次一见之后,我已对福微公主倾心不已,倘若皇帝陛下是想毁了这和亲,那想必,也不用再谈什么了。
这就是恃强凌弱、当面逼迫!
李炎即位多年,又哪里看不出赫连同盛的意思?只是他与律蹇泽早有谋划,小不忍则乱大谋,由是倒硬是压下心中不忿,开口道:西岐王放心,既是和亲,自然两方都有诚意才是。只要西岐王不毁诺,朕自然奉陪到底。
*
若我是李炎,如今内外交困,当然要先选一方联手,逐个击破
李忘舒站在一张堪舆图前,瞧着上面山川地形,思量倘若起兵,倒该从何处着手。
她这会有些后悔,当初奉贤殿听学,只是学了些圣人道理,却对于兵戎之事,丝毫未曾接触。
只是再想想,她不过一个公主,还不得皇帝喜欢,能学些圣贤道理已是不易,哪还能奢望兵法?
只怕阖宫里也只有她的皇弟一人学了些兵法罢了。
正在这般思量之际,忽听得外头传来听珠那丫头的声音。
殿下,展公子来了,求见殿下。
李忘舒可还没消了气呢。虽不知气从何起,但她就是恼着,如今是在代王府,又不是在外头,她也有了些底气,于是道:不见。
门外的听珠无声地叹了口气,回转身,向着站在不远处的展萧摇了摇头。
展萧身后,季飞章和言旷从月洞门外探出个脑袋来,见状均露出同情的表情。
他们自然商议了不少办法,只是倘若公主殿下不见展萧,那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便是有三十六计,也无处施展。
只是正在几人准备先行离开,待晚膳时再试探一回时,忽又听得屋内传来李忘舒的声音。
让他进来吧。
虽想不通这公主殿下怎么须臾之间就又变了卦,但为防万一,季飞章还是慌忙朝回身看向他们的展萧挥手,让他赶紧去见面。
听珠在一旁看着,想笑又不敢笑,倒觉得分外滑稽。
那展侍卫一身是伤,在床上躺了三天,如今能站起来,也当真是个人才。可他站起来就算了,还敢不顾身体,跑到公主这里来,也不知到底是太过上心,还是故意卖惨。
听珠是个极有眼色的,见展萧走过来,确是要面见公主,便连忙退到一边,微微福礼便退下了。
展萧终归伤还没有好全,如今能到李忘舒这,还是多亏季飞章和言旷把他扶过来,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好像摇摇欲坠一般。
短短的几步路,他倒挪了许久,挪到李忘舒都等不到了,自己把屋门打开来。
你李忘舒本是要嗔怪他到底在磨蹭什么,谁料一开门,迎面是个只着了件素白袍服的病人,她的话倒卡在嗓子里,没能说出来。
偏偏这展萧,自己都这样了还要行礼:属下,见过
他才抬起个胳膊,人就像失了平衡一般朝一边歪倒,李忘舒吓了一跳,原本还在门口站着,这会却是连忙跑过来扶住他。
你干什么?
没人比李忘舒更清楚他受了多重的伤。
那霍雪风老前辈,就如他自己所说,根本就是个不要命的。
说着是试炼,可是不管机关陷阱,还是剑法身形,个个都是要取人性命。
偏生那明镜阁的人神出鬼没,又将她看管,她只能瞧着展萧搏命,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他自然是通过了试炼,他们才能带着《帝策》从那山洞里出来,可这代价,却实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方才只顾着气恼他满脑子帝令宝藏,却未思量他如今当先是个病人。
分明展萧一句话还没说,李忘舒倒自己怪起自己来。
见她垂下视线,脸上难得有了些表情,展萧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殿下怎么了?属下不是还好好的?
李忘舒抬头看他:你还笑得出来?你怎么跑来了?不知道自己受了伤,该好好静养吗?
展萧离她近了些,低声道:霍前辈有章法,这伤只是看着重,未动筋骨,更未伤及五脏六腑,很快就能好了。
那也那也疼她这会倒和个小姑娘似的,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像是撒起娇来。
展萧愣了一下,未想到还能见到她这样的一面,他摇摇头:放心,于我而言,一点都不疼。
月洞门那头,言旷看得目瞪口呆:你说公主殿下和展大哥这是说什么呢?
季飞章满意地眯起那一双眼睛:不足为外人道也。
言旷回过身:什么意思?咱们商量的那些,管用了?你说展大哥的身体,该不会真的支撑不住吧?
季飞章直起身,朝外走去:管用不管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殿下在关心他呢。况且,以前出生入死,你何时见他如此柔弱过?
啊?言旷又朝那院中相扶走入房中的人看了一眼,这回才似有所悟,我就说,这温柔乡,真就是英雄冢!
作者有话说:
霍雪风:装的,定然是装的!老头子可没打那么重!
第59章 一诺千金
坐在屋内, 李忘舒才有了种自己被坑骗了的感觉。
她分明是因为不知选取路线该如何下手,才想着赏脸让展萧进来,谁知到最后, 反而是自己担心了半天。
见展萧坐在椅子上,脸色仍旧不好, 却偏生几分柔和,她心里顿时又想起了方才的感觉。
你怎么这么快就下床了?是不是故意气我呢?
如今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李忘舒越想越觉得,不该就这么放过他, 终究是把话说了个明白。
方才在厢房内, 季飞章可是同他好一阵分析, 展萧虽不知到底如何与姑娘相处,但他演过各种身份, 见过百样人, 倒是也理解了一二。
于是他道:属下明白,殿下因何生气。
那你且说说,是因为什么?
他坐在椅子上,瞧着虚弱得如同下一刻就要跌倒了,可说起话来又清冽如山泉,也不知是不是季飞章和言旷方才帮他用了些水米。
他望着李忘舒, 缓缓开口:殿下气属下只想着帝令一事, 却不关心殿下安危。殿下为了属下,事事亲力亲为, 属下不知何德何能,既醒了, 本应第一件事便感谢殿下赏识照拂, 却未能解殿下心事, 只想着举兵大计。此为属下之过。
李忘舒未想得他会这样开口,她轻哼了一声:这些话,可是季飞章教你的?
展萧心道果然什么事都别想瞒得住这位福微公主,遂点头:确实是他告诉我的。
李忘舒惊了,这人怎么还能承认呢?
她原本准备好的揶揄他的话,这下倒说不出来了,只能没好气地道:只会学人说话,可见你压根没有诚意。
展萧却道:属下在鉴察司多年,周围共事之人,未见女子,唯任务途中,为窃取情报,才可与女子交谈。这些年来,屈指可数,寻常女子尚且不识,更遑论公主。
所以呢?李忘舒看着他,倒想听听他还能编出什么胡话来。
季飞章与属下不同,他出身旧氏族,虽家道中落,但儿时也曾过了些富贵日子。他又以纨绔身份自居,往来皆是不同身份的姑娘。若论女子心思,他比属下更懂。
你到底想说什么?前后两世,李忘舒还从未曾从哪个男人口中听过这样的话语。
展萧坦然道:所以,属下向季飞章求问,以此解殿下烦忧,对属下而言,是最好的法子。如今可见,季飞章所说不无道理,属下知道了殿下因何恼怒,自然给殿下赔罪,请殿下宽恕。
从前互相欺瞒,李忘舒嫌弃面前这人什么都不愿说,整日就冷着一张脸故作深沉。
可如今彼此信任,他倒坦诚,什么话都倒豆子一样全说出来,一点不加装饰,反而让两世宫廷,习惯了尔虞我诈的李忘舒有些不适应了。
她低着头,好半天才抬起视线来:我没有恼你。
展萧摇头:殿下是公主,此前逃难,不得已伪装身份,已受了不少委屈,如今帝令已开,《帝策》传世,代王殿下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举兵北上,殿下的身份,自然不可同往日语,就算是要责罚属下,也并无不妥。
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是福微公主,还是李忘舒,还是李柔?
红日渐渐西落,外面的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屋里坐着的人,好像也让这暮色镀上一层晦暗似的,莫名有种雾里看花的朦胧。
展萧看着面前的人,过了良久,都未能说出一个字来。
他自然是让季飞章出了主意,可面前的情况,除去他自己,根本无人能解。
只是当下举兵在即,有帝令在手,代王又早有贤名,回到永安指日可待,到时李忘舒不只能恢复公主身份,恐得大权在握,或有从龙之功。
这样既有身份地位,又不缺智谋决断,更有叔父关爱的福微公主,自当有天下最好的驸马。而他呢?
出身草莽,是被鉴察司这样的地方豢养一条性命,此前十余年,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肮脏事。
史册会记录一个辅佐帝王的公主,却不会记下一个从来都不该有姓名的暗卫。
其实我觉得,李柔这个名字挺好的。
她突然开口,展萧抬头看过去,却见那位公主殿下,不知何时竟起身去点灯了。
明亮的灯火映在她身上,暖融融的,也驱散了这整个屋内的灰霾。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李忘舒吗?
因为,蕙妃娘娘吗?
蕙妃名舒月,展萧在当初接下任务,查看与福微公主有关的卷宗时,就曾留意到这个有些特别的名字。
李忘舒重新坐下,点点头:我母妃在宫中自尽,惹怒了李炎。李炎觉得我这个女儿也晦气,便下旨给我改了姓名。因为他想忘掉我母妃,所以我就叫忘舒。
可殿下每每想到名字,却更能想起蕙妃娘娘。
李忘舒笑了一下:你安慰人的方式真的很特别。
属下,不精于此道。
我以前叫李霁柔,雪霁天青的霁,温柔贤德的柔。
李忘舒轻叹了一口气:福乐和皇弟,都保留了这个霁字,先生说,是因为自皇祖父一朝,大宁才终于摆脱自开国来的百废待兴之貌,渐有百姓安居乐业,四海清平之景,所以我们姐妹兄弟,才从霁这个字,可惜了。
可惜什么?
李炎从不觉得,我和他的其他孩子一样。他恨我母妃不辞而别,不听他的话,便将这满腔怒意发泄到我的身上。我小时候不解,还曾问过皇后娘娘,如今才明白,皇后娘娘当初为何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可那已是过去,殿下如今,不再孤身一人。
那有如何呢?李忘舒看着展萧,过往不可改变,已经永远留在了我的生命里。即使过去这么久,我也能清楚想起,李炎在奉贤殿看到我时,厌恶的眼神。
她忽然朝展萧笑了一下,眼中晶莹,恍惚有泪:我小时候,母妃身边的嬷嬷,会唤我小柔,这是我的乳名,没告诉过别人,你是我自己说出来的第一个。
殿下展萧心里但觉闷闷的,似有隐痛,摸不清来源。
李忘舒却扬起头眨了眨眼,没有再让眼泪流下来:我好像说了太多了,展萧,我是不是有点烦人?
展萧忙道:殿下只是太久都没信过别人。
不得不说,展萧有时当真是个难缠的对手。
李忘舒第一次在林中与他说话时,便觉得他好像轻易就能将人看透一般,如今这种感觉又一次袭来,只是这回,少了些害怕和防备。
她没有办法回答她为什么要处处设防。
前世的不堪未能将她击倒,可诚如宫内那些过往一般,早已融入她的生命之中。
她自然是重生了,回到了嫁给赫连同盛之前,可她的记忆犹在,她没有办法完全当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她不想相信周围的人吗?倒不如说,是不敢罢了。
以后,没有旁人在的时候,能不要总是属下属下的吗?
展萧看着她,总觉今日的李忘舒有哪里不一样。她虽然已经说了太多原本不应该同他说的话,可展萧总觉得,她好像还有更多的话难以宣之于口。
君臣应有君臣之礼
你不要和我提什么君臣之礼。李忘舒打断他的话,倾身向前,离他更近了些,我只想听,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那一瞬,她好像又成了当日登上和亲马车时,从容矜贵的福微公主。
展萧回视她的目光,竟觉得自己好像才是被拿捏的那一个。
明明眼前这位公主殿下柔弱却娇贵,是他一只手都能拎起来的女子,可他却好像根本毫无招架还手之力,从头到尾都是被对方牵着走。
说话呀?
那姑娘一双眼睛灵动明亮,实在让人心甘情愿地沉沦。
展萧终于丢盔弃甲,投降得毫无体面。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但郑重认真。
李忘舒终于又笑弯了眼睛:展萧,从今往后,有我李忘舒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展萧一口喝的,你放心,今日你同我好好规划这起兵线路,来日,我一定奏请叔父,封你骁骑大将军,令你号令三军。
展萧无奈:公主殿下,骁骑大将军,不能号令三军。
李忘舒愣了一下:是吗?那谁能号令三军?我又没学过兵法,不懂这些也很正常吧。
属下
嗯?
展萧轻叹一口气:我不用号令三军。
那行吧,那到时候再说,定不会亏待于你的。叔父赏罚分明,到时再有我来奏请,日后你就是青史留名的英勇大将。
李忘舒说着,起身走到那堪舆图前:不过现在,只能委屈你拖着病体上阵,教教我这行军线路了。
展萧瞧着她又是一副干劲十足的模样,不免失笑。
他自然不用号令三军,只是后面的话,他却未能宣之于口。
他只要守着他的公主,就已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
一点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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