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传信,展萧再熟悉不过。
下一瞬,那些付佐带来的人,便如同不要命般冲了上来。
展萧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如同回到了初入鉴察司的那一年,被选中的少年人,要在鉴察司内历经多番考验,在炼狱一般的牢狱内厮杀,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成为鉴察司的一员。
他的耳中只剩下那个嗡鸣的声音,如同山崩海啸越来越大,眼前冲上来的人影一浪一浪,他近乎凭着本能在挥剑。
他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李忘舒身着悬丝缎长裙的模样,竟与鉴察司内阴暗的牢狱融为一体,一面是她娇嗔地说不愿坐在地上,一面却又是地牢厮杀十不存一。
他疯了一样挥剑,软剑如同被灌注了疯魔却顽强的生命力一般,那些冲上来的付佐带来的人,转瞬之间便一茬一茬地倒下。
这整个巷道内,如同成了炼狱,只剩下猩红的血,和令人心悸的气味。
炽烈骄阳,照不尽内心的黑暗;灼热炙烤,却无法融化已经冰冻的污秽。
在这处巷道西南的一座小楼之上,身着异邦服饰的赫连同盛,放下细瓷茶盏,缓缓道:成大事者,最忌真心。是一柄好剑,可惜了。
他身旁的侍从听不懂意思,却能看懂那小巷里一边倒的战况。
大王,我们何时出手?
赫连同盛起身,看着那巷道中的一片狼藉:现在。
作者有话说:
展哥乱杀
第41章 覆舟
李忘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杀戮地狱一般的巷道内逃出来的。
她只知道她要离开这里, 离开潜浪城,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离开展萧。
她没命地奔跑着, 不敢回到码头,不敢登上商船,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却又根本不敢停下。
那新买的悬丝缎的百迭裙,此刻早已溅上血污,而因她奔跑躲藏, 裙脚已然被扯开一道裂口。
好好的衣裳, 穿了还不到一个时辰, 就已经损坏,无法再恢复了。
就像她与展萧, 好像他们之间出现了一道裂隙, 越来越宽,想不到任何复原的办法。
李忘舒只觉得眼睛直辣辣地疼。
奔跑时的风吹过她的脸颊,刺痛发烧,吹得她眼中一片模糊。
她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流泪,不能有一点胆怯和害怕, 可是也许风太大了, 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
她好像发泄情绪一般,竟比之前跑得更快些, 她其实根本不认识潜浪城的路,只是凭着直觉在跑向这座城的边缘。
她能感觉到有人在追她,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已经死了的付佐的人, 更或者, 是鉴察司的人。但她已不想知道了,她只想到锦州,越快越好。
口干舌燥,嗓子像被划开了一样疼,她终于看到潜浪城的城门,并没有多宏伟,只是却站满了盘查的人。
在那一天之前,李忘舒从不知道她会有那么大的本事。
她拆了头发,干脆将衣裳撕了几道布条,从地上抹了满手满脸的灰,如同一个乞讨的人一般,在潜浪城城门附近的商贩间伺机而动。
这里是商路要道,最不缺的就是商贾,最不缺的就是运送货物的马车。
她注意着每一辆经过的马车,若有泪了便随意用袖子擦了,若被人赶走,就换到下一个地方。
她趁着那些真乞丐上前乞讨时,竟真的找到机会,趁人不注意,钻进一辆由两匹马拉着的运送货物的车内。
那蒙布之下本没什么地方,可她生得瘦弱,竟有了好处,便在那两个货箱当中的一点缝隙内,她屏着呼吸生生挤了进去。
李忘舒怎么都没有想到,她是以这种方式离开潜浪城的。
她在那货车里听着商队的主事与看守城门的侍卫交谈,听着他们查对了路引,又听得那侍卫的交谈之声渐行渐远。
她知道自己离开潜浪城了,可她却一点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却只剩下浓烈的无法纾解的悲伤。
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泪水却像决堤一般,止不住地流。
她的脑海里,只剩下展萧的身影,他浑身浴血,在那巷道之中,对着昔日同僚毫不留情。
*
日影西斜,临近码头的巷道中,是浓浓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此间偶有路过的百姓,吓得连报官都忘记了,只知道没命地逃跑。
小小的一条巷子里,看起来毫无温度的日光之下,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只有一人还站着。
他脸上身上都是血迹,执剑的手却依旧坚定。
剑尖挂着一点斜照的日光,如同要凝结成冬日最尖利的冰锋。
都死了,那些要带走李忘舒的人,都死了。
可李忘舒也消失了,无影无踪。
展萧忽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他如同一尊僵硬的雕像一般,直直地向后倒去,映入眼帘的,是潜浪城碧蓝的天空。
一丝云都没有,如同他初见李忘舒时,她一双明亮,又有些狡黠的眼睛。
*
红日西沉,潜浪城这座临近北江的繁华小城渐被暮色笼罩,本该是一片安宁祥和。
而此时,城中最好的酒楼内,却传来杯盏碎裂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那回禀消息的西岐人吓得颤抖。
人跑了,一个女人,你们让她跑了?赫连同盛站起身来,眼中隐有怒火。
那西岐将官是呼延海的族弟,名叫呼延吉,此时跪在地上,忙道:属下派人紧紧跟着,可那女子太过狡猾,竟然在人群中伪装,我们自看不到她起,已经找了两个时辰,都没有找到,想来离开这里了。
蠢货!赫连同盛一脚踹在他身上:那那个男人呢?他与那些人缠斗那么久,再好的体格也该耗尽力气,怎么没见你们带他回来!
呼延吉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回禀大王,那个男子我们见他倒在地上,刚准备出手,忽然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好多一身黑衣的蒙面人,他们都功夫高强,我们被他们绊住了,等他们撤退,那巷子里已经没有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要你们有何用!赫连同盛又是一脚将呼延吉踹倒在地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攥了攥手上的扳指。
他起先只是有些怀疑那貌美女子是逃婚了的福微公主,如今倒是可以几乎肯定了。
虽然在楼上,不曾将那拦住他二人的男子的话听得太清楚,但能有这般阵仗,除了如今失踪的福微公主,在大宁这样的地方,倒想不出还能是谁。
只是这次错过了机会,不知还能不能有这样的天赐良机。
大王,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呼延吉是个武将,倒不至于挨了两脚就没命,这会他还能爬起来继续听候差遣。
赫连同盛在椅子上坐下:如今大宁内里厮杀这般激烈,想必这帝令比我们所估计还要非同寻常。
听说大宁有句话得帝令者得天下,大王要北上,若能有这大宁的宝贝相助,当事半功倍呀。
若非你们这群蠢材,那帝令如今就是我的囊中之物!
属下有罪
赫连同盛摆摆手:行了,把头磕掉了,也找不回人来。
呼延吉抬起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最后又把头低下了。
赫连同盛转着手上的扳指,开口道:将我们带来的人马分出一半去,沿着这个潜浪城周围寻找那个女子和那武艺不凡的男人,若是找到,即刻传信。
是!呼延吉连忙应下,随即又有不解,那大王是要
这大宁看来比我们所想更有意思,我们尽快启程,北上大宁的都城永安!
是!
*
展萧再醒来时,已是在一间屋内了。
外面一片漆黑,屋里点着灯,映照昏黄的光线。
他一睁眼,就映入眼帘两个熟悉的脸。
展大哥!言旷眼睛一下都亮了起来。
季飞章却是皱着眉,桃花眼里好像有几分迷惑:你好点了没?
展萧深吸了一口气,胸腔和后背传来清晰的疼痛,仿佛是在告诉他,他不好,很不好。
李忘舒呢?
他声音嘶哑,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却开口就是李忘舒的名字。
季飞章很是明显地翻了个白眼:我的展大哥,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的公主呢?
言旷拉了拉他的衣裳,摇摇头,自己回答:公主殿下不见了,我们的人找了一晚上,虽然不敢动用鹰组,但你能调动的影卫应该比鹰组更厉害,这都没找到殿下,应该是混出城了。
她走了展萧如同在自言自语。
季飞章又是一个白眼:走了不好吗?你倒是痛快了,大杀特杀,没有一百也有几十,那般情况,不赶紧走才是傻子。你可想过没,那都是鉴察司的人,你现在怎么回去,怎么交代?
此去锦州,最少也要一天路程
季飞章彻底无语了,他翻了最后一个白眼,离开床榻边,没好气地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言旷,你最好敲敲他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都进了水。火都烧到眉毛了,还担心福微公主呢。为了公主,险些把一条命都丢进去,真是疯了!
言旷叹了口气,给展萧倒了碗温水端过来:展大哥,要不先喝点水吧。
展萧没有动,他就好像被抽走了全部力气一般,可不管睁开眼还是闭上眼,眼前全是李忘舒的样子。
她不通庶务,连一两银子能做什么都不知道,她孤身一人,又被鉴察司围困,该怎么去锦州?
季飞章越看展萧,越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见言旷端了水,展萧也没有反应,又气得从那凳子上蹦起来。
展萧,我和言旷来这里不是为了陪着你死的。咱们一道从鉴察司那样的地牢里出来,也算是过命的交情,言旷敬佩你,拿你当大哥,我当你是好兄弟,可你也该想想眼下该怎么收场。
你杀了鉴察司那么多人,你可知,我们到时还拦住了一帮西岐人,如今你又放走了福微公主,这个消息可根本瞒不住,不出两日,就会传回永安。你可想过,到时你怎么办?
司长的性子你比我和言旷都清楚,难道你就打算这么送死吗?
他几乎是指着展萧的鼻子破口大骂,往日哪里有人敢这样对展萧?
言旷放下碗,起身想拦住季飞章,谁知刚站起来,忽然躺在床上如同死了一般的展萧一下坐了起来。
只是他有伤,今日又苦斗太久,早已消耗殆尽,如今能醒来已是身体异于常人,哪还有力气行动?
他刚一起身,便立马歪倒,一下吐出一口血来。
言旷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展大哥,你是不是哪不舒服?
展萧却抬起头来,看向季飞章,一字一顿,仿佛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般道:我要,去锦州。
季飞章:
作者有话说:
季飞章:恋爱脑!没救了!算了,我查怎么去锦州,我查还不行吗QAQ
*
今天晚上九点还有一更~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42章 从别后
好啊好啊, 这就是你跟朕保举的人,这就是你鉴察司最厉害的暗探!
养心殿内,宁帝李炎在地上来回踱步。
他面前, 跪着鉴察司司长律蹇泽。
今日晨起,从豫锦两地交界传回消息, 前日,福微公主失踪了,鉴察司展萧在潜浪城内大开杀戒,杀了几十个与他同属鉴察司的同僚, 关键是, 杀了人, 他还又被其他几个鉴察司的人救走了。
李炎看完密信,只觉得脑袋嗡嗡的。
他费尽心思安排人马, 想着不多久就能找到帝令所在, 退一步讲,总能把福微给带回来。如今可好,帝令没找到,连福微都没了!
你来告诉朕,你的人到底想干什么,他们是不是要反了!
律蹇泽低着头。
在圣上身边多年, 他深谙这位帝王的脾性。
潜浪城的事情, 也在他意料之外,但此刻显然不是向圣上解释的好时机。圣上不仅不会信, 兴许还会觉得他在推脱罪责。
李炎见他不说话,却是心内郁气更甚:那西岐王赫连同盛可在路上了, 他年纪轻轻, 爹还在世, 就敢自己称王,可见野心不小。你告诉朕,待他来了永安,朕手中既无帝令,也无公主,怎么应付他?
他又转向另一头:等那赫连同盛发现如今国力亏空,谁能保证他不动心思打过天阙关?
李炎敲了敲自己脑袋:朕现在要的是时间!不给朕恢复,朕拿什么同西岐打?如今呢?如今可好,帝令没拿到,连准备应对的时间都没有了!你说,朕怎么办!
李炎走回到椅子上,一下坐了下来,指腹按着眉心,只觉得胸腔内堵着一团气,委实难受。
律蹇泽这时才抬起头来,开口道:圣上莫急,如今虽然福微公主失踪了,但这也正好给我们缓兵之计。
什么缓兵之计?李炎看向他,人都丢了,上哪去缓?
律蹇泽便道:既然公主丢了,那圣上就派更多人找,若是西岐王到了永安,便以此为理由,先拖住他。
李炎眯了眯眼睛:那西岐王总不会这么傻吧?
西岐王既有胆识亲自来大宁,可见能力卓著,他自然不会相信我们的托词,但帝令一事已被公主闹大,表面看,是用公主拖住西岐王,实则,还是帝令。
那是我大宁的帝令,怎可交给外邦?
圣上误会微臣了。律蹇泽赶忙解释,我们既已知道公主要到锦州,很可能是去找代王,何不趁着西岐王到来的机会,借刀杀人呢?
李炎皱了皱眉,凝神细思。
须臾,他才好像想通了什么关键所在一般,点了点头:律爱卿所言甚是有理。代王终究是朕的兄弟,朕要顾念手足之情,西岐王倒是不用。
只是他又一下直起身子来:可你鉴察司出了这样的叛徒,你依旧难辞其咎!
微臣甘愿受罚。
李炎笑了一下:朕不罚你,朕只要你罚那个展萧就好了。
律蹇泽心中暗惊,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不知圣上打算怎么罚他?
朕要你活着把他抓回来。他敢站到李忘舒那一边,朕就让他知道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
律蹇泽心情复杂,只是他显然是个极能审时度势之人,连忙叩首道:微臣遵旨。
*
玉华门,李霁娴探出脑袋来,瞧着外头只有一个方靖扬,这才连忙跑过来。
我听皇弟说,长姐这次是真的丢了,怎么一回事?
方靖扬听见她的声音,转过身来,连忙抬起一只手:嘘。
李霁娴一愣:怎,怎么了?
如今这件事透着一股古怪,殿下说起来的时候也要小心。
这样呀李霁娴点点头,哪里古怪?
方靖扬将她拉到那歪脖子树后头,两人的身影堪堪隐藏起来。
圣上重重罚了鉴察司,你说福微公主殿下丢了,和鉴察司能有什么关系?
李霁娴道:他们不是有本事吗?兴许父皇是派他们去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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