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了揉眼睛,裹着那些灰扑扑的衣裳坐了起来。
入眼是昨日他们烤火剩下的痕迹,已基本上被清理干净,但是本该出现在不远处大树下的人却没了踪影。
展萧?李忘舒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一下清醒过来。
展萧?她朝四周张望,可这树林绵延,哪里还有展萧的身影?
李忘舒慌忙从地上站起来:展萧?你还在吗?
她又不敢大声去问,只得这般唤了两声,可回应她的只有树林里不知名的虫子的鸣叫,却根本不见其他人。
骗子。李忘舒低嗔了一句,颓丧地坐了下来。
虽说她一早就没指望这位展侍卫能帮她什么,她也是利用他到并州,可对方既已答应送她前去,没道理这才一夜就不告而别。
既然如此,昨日又何必装出忠心耿耿的模样?
李忘舒一边想,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看到展萧那件衣裳,又觉不解气,抬脚上去狠狠跺了两下。
正这时,忽传来一个熟悉声音。
公主在做什么?
李忘舒动作一滞,转身朝声音来处看了过去。
展萧抱着一兜看起来像果子的东西,正淡淡看着她。
我李忘舒忽然觉得有点尴尬,我看见地上有个虫子,我就踩死它。
那公主还挺厉害的。
也不知是真夸还是假夸,李忘舒也不想追究,她只想赶紧将这件事过去了才好。
你拿着的是什么?
展萧走过来,将那一兜东西放在地上:一些野果,吃了充饥,今日到了孙家集只怕得午后,公主的糕饼,应该所剩无几了吧?
李忘舒在他旁边蹲下来,看着地上的果子:你都知道,干什么还故意问我?
她昨日夜里,就将剩下的一点糕饼,同兔肉一道吃了。
那兔肉实在算不得美味,莫说与宫里比,就是与前世在西岐的吃食相比,也算不得多好的东西。若非就着糕饼,只怕是难以下咽。
展萧从兜子里拿出一个青果来:早春没什么可吃的,这是开年时结的一种果子,如今只怕有些老了,不过不酸,公主可以尝尝。
李忘舒接过来,有些怀疑地看了看他。
展萧见她样子,便自己也拿起一个来,一口咬了下去:没有毒的,公主大可以放心。
李忘舒见他都吃了,于是自己也咬了一口,味道不算好,只是能吃罢了。
你早晨不在,就是去摘这个了?
展萧几口便将一个下了肚:这东西可不好找,若是等公主醒了,只怕要找到日上三竿。
李忘舒轻哼了一声,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们殿前司,还教辨别野果子?
展萧看向她: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李忘舒便道:殿前司不是专司皇城护卫,是圣上身边的亲军吗?我以为像展校尉这样的身份,想吃什么也得下头人贡上来,哪里需要自己去找?
大宁禁军各部,若要说起金光闪闪,当属殿前司。
出入宫门内外,护卫皇宫安全,能在圣上面前露脸,连兵甲都是最好的。殿前司里也是集各种能人异士,外头的人巴结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有需要亲自进山林里找野果子的时候?
展萧又拿起一个新的来,掂了掂道:属下入殿前司前,家中窘迫,由是知道得多些。
他说这话时,有股不太符合他先前模样的失落。
李忘舒微怔,听是对方家事,也不敢再问下去,便没再说什么。
两人吃过果子,又将东西收好了,这才重新启程,沿着林子一路往南。
按照展萧所说,出了这片林子便能到孙家集。
虽不过一个小小的驿镇,但解决衣食住行倒是尽够,最关键的是,要去并州,他们需得先在那里租一辆马车。
公主不会打算穿着嫁衣到并州去吧?一边走,展萧一边朝着她问。
李忘舒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初春还有些潮湿的泥土里,没好气地道:展校尉这个时候了,就不必再打趣我了吧?
不如到了孙家集,先给公主买件衣裳吧。
他忽然这么说,让李忘舒脚下险些没有站稳,她愣了一下,而后没好气地道:展校尉,你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展萧眼中倒还真的有些笑意,只是下一瞬,他便又变了神色:公主小心,有虫子!
李忘舒一听有虫子,哪还顾得上方才那玩笑话:哪有虫子!哪有?
她一边喊,一边便要往展萧身边去,展萧淡然看着她,缓缓道:公主方才不是还一脚踩死只虫子吗?怎么这么快就害怕了?
听到这话,李忘舒才终于反应过来,这人原是记着方才踩他衣服那两脚,故意逗她呢!
展萧,这不好笑!
第6章 兄妹
大宁都城永安,宫城。
才下朝不久,崇元门前都是步履匆匆的大臣,唯有一队身着殿前司衣裳的侍卫,步伐从容,正列队朝东侧的甬道行去。
今日因福微公主逃婚一事,圣上大发雷霆,整个宫禁内都仿佛笼罩了一股阴霾。
昨夜里就派了不少人寻找,没有找到公主的踪迹便罢了,今晨还发现有一小队的人无声无息死在了永安城外的树林里。
外有西岐人不断逼迫,内又无得用将领办事,圣上在大殿之上,险些摔了满桌的折子。
于是为了尽快找到福微公主,今日便命殿前司都指挥使方陆领殿前司精兵出城寻找。
只是宫里的护卫也不能少,是以宁帝李炎又特命方陆之子方靖扬暂代巡逻护卫之职。
这位方小将军自幼习武,英勇善战,十六岁便在秋猎场上救过圣驾,圣上特封了他武威将军之名,如今不过十八,在京中诸青年才俊里已是风头无两。
他今日还是第一日当值宫内巡逻,是以特安排了殿前司一位名叫裴鸿信的校尉跟着给他介绍。
一行人刚从崇元门前往东转了个弯,还没走出太远,正在裴校尉给方靖扬介绍巡逻路线规定时,前头路北两间厢房檐下,竟隐见坐了一个姑娘。
殿前司虽领命巡逻宫中,但遇到女眷还是要多少回避的,方靖扬眼神好瞧见了,便抬手令后头一队人停了下来。
那是谁?他朝那边指了一下,问向裴鸿信。
裴鸿信正讲着,闻言连忙抬眼朝那头瞧去,眯缝着眼睛瞧了半天,才赶忙回禀。
小将军,属下瞧着,那当是福乐公主殿下。
福乐公主?方靖扬还是第一回 入宫,自然也没见过什么福乐公主,当下微微皱眉,她一个公主,怎么在房檐下坐着,侍奉的宫人呢?
裴鸿信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小将军有所不知,这福乐公主与逃婚了的福微公主殿下关系甚好,如今圣上因福微公主逃婚大怒,已说要找到了人从严惩罚,福乐公主只怕是担心皇姐,这才在此。
担心姐姐到这坐着有什么用?方靖扬不解。
裴鸿信赶忙道:往前不远是奉贤殿,往日公主皇子都在此学习,福乐公主恐怕是思旧了吧。
果然贵族女子,婆婆妈妈最为麻烦。待我父亲将那福微公主带回来,不就能见到了?堂堂公主坐在此处,哪有半分威严?
裴鸿信听着这位小将军如此说话,惊得头上的汗都多了一层。
可对方受过圣上夸赞,又武艺过人,说句天之骄子都不为过,他哪好说什么?
好在这位小将军没有到福乐公主面前挑事,只是拐向了另一条路。
果然还是要离女人远些。
方靖扬一边摇头,一边往另一侧走去。
房檐下的福乐公主李霁娴,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只是待抬头去看时,却什么都没有了。
她正起身,想要去找找时,忽然跑过来一个小宫女:公主殿下,可不敢再乱跑了,娘娘正着急找呢。
李霁娴只好叹了口气,跟着那宫女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想着,长姐可千万要跑得远远的,一定不要被那殿前司的方指挥使给抓回来了。
*
而如今的李忘舒,在不知道走了几个时辰,直走得饥肠辘辘之后,终于与展萧一道,看到了孙家集的城门。
说是城门,其实不过一座驿站的门楼,告诉来往客商,可以前来此处休息。
如今已是午后,日头正烈,天气虽不热,可却有些晒人,门楼前没什么人来往,只有两个侍卫,时不时打个哈欠。
终于到了。从那林子里出来,李忘舒只觉天地都宽广了些。
她正待抬脚向城门走去,却忽然觉得胳膊上一个力道将她拉了回去。
怎么了?李忘舒看向展萧,见对方皱眉,不免疑问。
展萧看着孙家集那城门方向:公主如今太过显眼,还是不要贸然上前。
什么意思?李忘舒问道,只是话问出口,她自己也反应过来,埋伏?
不知道有没有,还是要小心些。展萧说着,转身将那几件破烂衣裳一股脑地裹在李忘舒身上,还不忘拉起衣服来,做了个兜帽,将她脑袋也罩了起来。
你把那几件破衣服拿上,就是为了做这个?李忘舒有些抗拒,毕竟这衣裳可是在地上铺了一夜的,可眼下,他们也没有更多的衣服可穿。
她那嫁衣一片大红色,若是露出来,更惹麻烦。
属下答应公主,进了孙家集,一定给公主买几件衣裳。展萧说着,一把拉下那衣裳的边缘,几乎将李忘舒半张脸都遮了起来。
公主倾国倾城之貌,不好隐藏,等会到了城门前,一定要低着头。
那你李忘舒还想问什么,展萧倒已拽了拽她衣袖,往前走去。
眼见那城门前两个侍卫已朝这边看过来,李忘舒只好低下头去,做出一副害怕模样来。
站住!什么人?可有路引?城门前的两个侍卫果然将他们拦了下来。
李忘舒心尖一跳。
她几乎从不出宫,前世到西岐是跟着西岐人的队伍,从来没被要过路引这种东西,是以出宫时压根没想到,到其他的城中,还要准备路引。
她正思量该怎么圆一个谎,便听展萧开口。
各位大哥,还请通融一二,我们从兖州一路逃难至此,听说朝廷在此处赈灾,这才前来。家中财物被尽数损毁,哪里还能有路引?
李忘舒微惊,这展萧此刻说话有气无力,倒果真像是个逃难的。
守门侍卫脸上露出一丝疑问:兖州?兖州什么地界?为何逃难?
展萧便表露几分惊讶:各位大哥难道不知道兖州去岁遭了旱灾吗?我们便是金田县的,灾荒最为严重,我们山上的村子里,几乎家家都外出逃难了。
盘问的守卫看向另外一个,那人个子略高些,大概想了想:金田县倒确实有不少流民至此。你们怎么没和昨日的流民一道?这个女人是和你一起的?
这是
兄长李忘舒心里一紧,连忙抬手拉住展萧的袖子,作势躲在他身后。
展萧自然接着她的话道:舍妹胆小,几位大哥见笑。流民队伍里什么人都有,也有我们金田县以前的地痞无赖,我妹妹自幼没出过远门,怕引来不便
他话说到这,那守卫自然也明白了。
流民队伍里,女人和孩子最是容易被欺负,当哥哥的担心妹妹安全,倒也说得过去。
那两个侍卫互相看了看,又上下打量他二人,见他们身上破烂,尘土一片,不由摇摇头。
高个那个,便走到他们身后一张木桌前,指了指道:过来把姓名来处写上,就可以进去了。
展萧便看了李忘舒一眼,领着她走了过去。
李忘舒见他歪歪扭扭在那纸上写了展萧二字,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拿起笔来,假作不会写的模样,别别扭扭地在展萧的帮忙下,写下展柔两个字来。
大哥,前两年我跟着家中长辈来此时,还不见这般盘问,最近是出什么事了吗?我和妹妹还想投奔亲人,要是城中不便,我们便自己找些营生,也不好麻烦旁人。展萧趁着李忘舒写名字的功夫,便朝那守城侍卫问道。
那侍卫微有些不耐烦:天家的事打听什么?有位和亲的公主丢了,这会满城找呢,你们可别给自己惹事,我是见你们可怜,才提醒你们。
展萧忙道:明白明白,多谢这位大哥,我们一定安生,绝不惹事。
行了,走吧。那守卫见他们写得清楚,虽说字不咋样,但想到对方逃难,只怕家境不好,也请不起先生,便赶紧摆手让他们入城了。
展萧与李忘舒还装作饿了多日的样子,走得有些踉跄,待过了一道街,离那城门远了,两人才默契地闪身转到了旁边的小路上。
这会,李忘舒才终于能暂时长出一口气来:这圣上行动还够快,一日消息便已传到了孙家集,我若是贸然前来,倒是白跑了这么一天。
展萧微微皱眉:既已派了人寻找,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给公主买件衣裳换了。
他说着,便引着李忘舒朝另一边走去,行动间似乎对这孙家集格外熟悉。
先前城门前只担心被人发现,如今暂时脱离了危险,李忘舒才回过味来。
她一边跟着展萧走,一边开口道:方才展校尉演的模样倒是真切,对答如流也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展校尉好像比我想的,还要有能耐些。该不会是殿前司还教乔装打扮的本事吧?
展萧侧过头看了她一眼道:公主为什么给自己起名叫展柔?
李忘舒目光微变,却道:我不过是随便写的,有什么问题吗?
公主既有不想告诉属下的事,属下也是一样。人人都有些秘密不愿提及,还望公主海涵。
李忘舒脸上的一点笑意渐渐散去,她顿了一下,才又跟上展萧的步伐,低低道:不值一提的过往罢了,说得像是受过多重的伤一样。
她自然没想过展萧连这么小的声音都能听见,展萧确也表现得如往常一样。
他只是心里忽地沉了一下,好像有某些看过的卷宗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细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气氛略有些尴尬,好在,卖衣裳的店已经到了。
哎呦,这不是展大哥嘛!店内窜出个小二模样的人,热情地迎了上来。
让李忘舒意外的是,这店家的人,似乎还认识展萧?
第7章 讨价还价
许久不见,近来生意如何?展萧也轻车熟路,跟着那迎出来的小二往店内走去。
生意嘛,不好不坏,寥寥果腹而已。那小二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待进得屋内,才仿佛发现这里还有个人。
这位是?
李忘舒垂着脑袋,听那小二询问,便学着普通人家的女子模样,微微欠身行礼。
舍妹展柔,与我一同来此,路上被抢了马车,所以想来你这添件衣裳。展萧一边介绍,一边已是往那挂着各色衣服的货架上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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